第45章 新的機會
新的機會
“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林聽腦海中的警鈴狂響, 表情卻控制得相當滴水不漏。
她流露出了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疑惑神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慌亂捂嘴的少年目光閃爍，他尴尬地放下手鞠了個不倫不類的躬, 一邊道歉一邊匆匆錯過林聽離開：“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學長, 你長得跟我某個鄰居哥哥太像了，我不小心認錯人了, 打擾到你了非常抱歉！！！”
他瘋狂往臺階上跨步的樣子很狼狽, 似乎真的只是在開學初鬧了個丢人的烏龍一般, 羞得不敢再擡起頭來。
林聽看着他纖瘦的身形, 以及與嶄新校服格格不入的破舊開膠帆布鞋, 眼神一寸寸陰沉了下來。
她真的很久沒見過演技這麽差的人了。
引起她注意的招式也太老套了。
似是意識到什麽的林聽盯着空無一人的樓梯拐角處看了一會兒，而後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原先噠噠噠往上跑的少年正故意停留在拐角處再上去兩階樓梯的位置等着, 他本以為按照林聽的聰明勁兒, 肯定能發現上樓聲音消失了, 怎麽着也得上來查看一下, 順便質問他的目的。
結果她卻是出乎意料地離開了。
懊惱的少年抓了抓頭發，滿心遺憾自己錯過了如此好的機會。
所幸這才剛開學, 他還有的是時間。
早已料到對方沉不住氣的林聽, 在開學不到一周的時間裏，已經聽見身邊四五個人提起，這一屆高一新生裏出現了個【小林聽】。
小林聽不單單跟林聽長得有七分像，入學的成績也跟當年的林聽一樣好, 內外條件都很優秀的他在高一年段裏很是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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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卻微和範晚天這兩個家夥平時最愛湊熱鬧，這傳聞剛飄進他們耳朵裏的時候, 就結伴去高一年段的樓層探了個究竟。
“噢噢噢噢噢我的天啊！真的跟林聽長得好像，要不是他倆就差兩歲, 說他是林聽生的我都信！”範晚天在看見本人後當即就做出了逆天發言，最後被倍感丢臉的溫卻微拉回了教室裏。
“诶聽聽，那個高一新生真的跟你很像诶！你都不好奇的嗎！”他回來後不也不安分，圍着林聽就叽叽喳喳地講這件事，“聽說他叫李含淵，木子李，今口含，深淵的淵，有不少女生都說他這名字比你還像言情男主，既然追不動你，現在全都跑去嚯嚯他了。”
林聽本來不為所動，聽見這個名字後倒是有了點反應。
李含淵，含冤，似乎不像個好名字。
“哦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林聽敷衍地回應，氣得廢了一堆口水的範晚天差點撲上來咬她。
沒辦法，她對這種做事大張旗鼓的人毫無興趣。
更何況，算算時間高一年的學生下周也該去軍訓了，這個李含淵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再度找上門來。
下午放學林聽正準備跟付聞語回去，沒想到李含淵居然直接在第一次遇見的樓梯間裏蹲守着。
他一看見林聽眼睛就猛地亮起，壓根就沒注意到走在旁邊的付聞語。
“林聽學長，我可以打擾你兩分鐘時間嗎？”
林聽停住步伐，看了一眼付聞語。
根本無需多言，他心領神會地走到不遠處吹風去了。
“是這樣的林聽學長，最近大家都在傳我長得跟你很像，還在私底下說我是什麽小林聽.....我知道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被人議論像某個人或者被某個人模仿都很不舒服，我想向你道個歉。”
“雖然這些言論并不是我傳出來的，但我知道你肯定深受其擾，這其中我脫不開關系，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跟你說聲對不起！”
李含淵兩只手貼在腿側，傻愣愣地朝着林聽鞠了第二次躬。
“嗯好的，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林聽禮貌地微笑，依舊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樣子。
李含淵這下子是真傻了。
他都貼臉開大了，林聽為什麽還是這個死樣子！？
但凡林聽能随便問兩句，他都可以順着話頭自曝點有用的東西出來。
這下難搞了。
“呃.....學長，不管別人怎麽說，這麽小概率的事件既然能讓我們遇上，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加個學長的好友，跟學長——”
“不可以。”林聽不留餘地地拒絕，轉頭看向付聞語，“走吧聞語。”
正在發呆的付聞語聽見聲音頓了一下，擡手勾了勾飄飛的長發後走了過來。
“诶林聽學長，為什麽我不可以.....啊！”
眼見又要失敗的李含淵，狠了心直接往樓梯那一倒，将腳踝扭出個大包來。
林聽看了眼滾落在身邊的蠢貨，礙于付聞語在旁邊，無可奈何地伸手将人從地上撈起來。
“謝謝學長，嘶！”灰頭土臉的李含淵道謝之後，忽然臉色一變，無力地摔進林聽懷裏去，一副痛到沒辦法站穩的樣子。
“看起來摔得還挺嚴重的，送他去醫務室看看吧。”付聞語看着李含淵頂着一張跟林聽相似的臉，卻做出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表情，沒忍住皺起眉頭。
“不，不行，我媽今天難得休息，說好了放學後會做大餐等我回去吃，我不能不回家。”李含淵連忙駁回付聞語的提議，可憐兮兮地看着林聽，“學長我是自己騎單車來上學的，能不能拜托學長送我一下，我家離學校很近很近的，學長也可以直接在我家裏吃飯，可以嗎學長，拜托你了！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同學你這也太.....”付聞語有點不喜歡他這種強人所難的作态，開口就要幫林聽說話。
怎料林聽卻打斷了他，一反常态地點了頭：“行，我送你回去。”
“林聽！？”付聞語詫異地喊她名字。
“沒事，聞語你先回去吧，我下午就不回家了。”林聽留下一句交待後，本想把沒長骨頭的李含淵扶正，結果這小子就跟黏在她身上一樣，硬是賴着不肯好好走路，比範晚天還過分。
“謝謝學長，我就知道學長是個好人。”
得逞的李含淵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上揚的嘴角，伸手抓牢了林聽。
付聞語站在後面看着他無法無天的手，一股無名火猛地就竄上來。
連範晚天那二傻都懂得保持距離，他一個新生怎麽如此不懂禮貌！
林聽的腰是他能碰的嗎，是他能碰的嗎！！
可惡，就算是兩個男的也要懂分寸啊！！！
林聽不知道日常維持高冷人設的付聞語正在生悶氣，她沒把李含淵推開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知道這小子也在犯惡心。
心裏明明很讨厭她，卻非要裝出乖巧學弟的樣子，他不惡心誰惡心。
內心毫無波瀾的林聽跟随着李含淵的指引，在來往學生震驚的目光中，一路騎着破得叮當響的單車把他送回家去。
“學長，我家到了，進來坐坐吧。”
兩人最終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停下，李含淵朝着陰暗的樓梯口指了指，不再假裝弱不禁風，大步朝前走給林聽帶路。
林聽并不好奇他的真實身份，畢竟就他這急不可耐的樣子，幾乎要把我是私生子幾個大字印在臉上了。
她之所以會跟過來，純粹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在急什麽。
直到爬上八樓，李含淵拿出鑰匙打開一扇吱呀作響的大門，林聽看見了一個面色冷漠的女人後，才逐漸想通了某些事。
“李鳶阿姨。”
林聽朝着李鳶，也就是李含淵的媽媽點頭問好。
這是林父公司半年前招進來的會計助理，她很難不認識。
“媽媽，這是我在學校剛認識的林聽學長，我不小心摔倒了，他出于好心送我回家.....”李含淵面對着不茍言笑的母親，态度很是恭敬謹慎。
李鳶沒說話，只是當着林聽的面，毫不留情地上前打了李含淵一個巴掌。
顯然，他拙劣的謊言誰都沒有騙過去。
“回屋去。”李鳶冷冰冰地讓李含淵回避，而後領着林聽去了客廳，“既然你都看見了，我也不瞞你了。”
“李含淵，是你父親的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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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晚自習開始還有半個小時，林聽和李鳶結束了談話。
她從對方的口中得知了一個很悲哀卻也很常見的故事，年少無知，露水姻緣，意外懷孕，堅強的母親獨自一人将孩子撫養成人。
“我無意打擾你的生活，也不會去破壞你的家庭，更不會讓李含淵跟你父親相認。”李鳶喝了一口菊花茶，語氣淡淡的，“我會在那家公司上班也只是意外而已，如果我真的存心想做什麽，你就不會等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情。”
“李含淵之所以在你發現之前提前告訴你，大概只是希望你別不由分說就把我們當成壞人來對待，我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別的什麽都不求。”
“如果這你都不放心，那我再過一段時間就提離職，帶李含淵搬家轉學。”
李鳶将能說的不能說的，都一籮筐說完了。
林聽對于林父在她兩歲時就出軌的事情沒什麽反應，只駁回了對方的最後一句話：“阿姨你沒必要做到那種地步，我跟你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我相信你的為人。”
“既然含淵願意帶我過來見你，說明他也是信得過我的，只要你想一直瞞着這件事，那我就不會擅作主張說出來，若你哪天改變主意了，我也不會阻止你，更不會為難你。”
“好，謝謝你。”李鳶點點頭，淡漠的神色一成不變。
被騙過來吃大餐的林聽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餐桌，起身告辭：“那阿姨我就先回學校了——”
“學長我送你下去！”一直縮在房間裏努力隔着門偷聽的李含淵，聽見林聽這句故意擡高音量的話，啪一下打開門沖了出來。
李鳶沉着臉看他，他愣是梗着脖子不肯回房。
“你的腳.....”林聽遲疑。
“沒事，下個樓而已，死不了。”李含淵避開李鳶的視線，着急忙慌地率先走向玄關。
“那阿姨，我先走了，再見。”林聽禮貌道別，迅速跟了上去。
等下了一層樓後，李含淵也遲遲沒有等到林聽開口，按捺不住的他停下步伐，褪去裝傻充愣的表象，目光幽深地看向林聽：“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她什麽也不會做，叫我別擔心。”
“她在撒謊，你別信。”李含淵眼中閃過一抹痛色，毫不猶豫地背刺李鳶，“我媽她極其痛恨你爸，在入職之前就籌謀着要對付他，我之所以會找你來，是希望你可以阻止她。”
“有仇報仇不是挺好的，你個不孝子管那麽寬幹什麽？”
“你不懂！我只是不想失去她而已！”李含淵太過了解李鳶的偏激本性，她如果真的能夠放下那一切，就不會選擇待在有林父在的地方，“反正你現在過得還不錯，你也不希望你的家因為我媽而變得支離破碎吧？”
林聽環抱着雙臂，似笑非笑地靠着樓梯扶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只要将這些事情全都告訴我爸，讓他把你搶回來，再靠錢權把你媽從這座城市趕走，我家不就還是好好的了？”
“你不會這麽做的。”李含淵神色篤定，“我知道林棟梁就是個畜生，你在他手下能忍那麽久，無非是因為你是他唯一的繼承人，未來遺産都将是你的。”
“如果這時候中途冒出了一個我，你的忍耐不但成了笑話，遺産還可能會被我分走一半。”
“所以你不能不阻止我媽，我提前告訴你這些，也是在幫你。”
他叭叭一頓分析下來，林聽只贊成罵林父的那句話。
其餘的她懶得去指正，反正李含淵也的确算是歪打正着，給了她一個計劃外的好機會。
“呵，你還挺聰明。”林聽沒有正面答應幫忙，但這句話在對方耳中已經算是表态了，“回去記得小心點，阿姨可能已經拿好衣架在等你了。”
李含淵身體一僵，随及惡狠狠瞪了林聽一眼。
“要你管！再見！”
他氣沖沖地上樓，又氣沖沖地折返回來，将自行車鎖的鑰匙丢給林聽：“車你騎走，明早我再去找你拿鑰匙。”
林聽接住鑰匙，看着他疼得忍不住開始一瘸一拐的背影，微微挑了下眉。
李鳶看起來不是很喜歡他的樣子，卻意外把他教得很好。
“哎。”心情一時之間有點複雜的林聽嘆了口氣，慢悠悠走下樓。
她倒不是在為李含淵感到煩心，而是在苦惱李鳶掩埋的真相。
在談話過程中，李鳶雖然把事情說得有頭有尾，挑不出什麽邏輯上的錯誤，但她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和那席話産生了微妙的違和感。
她看起來很鎮定的樣子，可實際上話裏話外都帶着一種焦急感，警惕心也很強，完全不等林聽發出疑問，她就急切地把整件事以及處理方式都說出來。
李含淵今年十五歲，按理來說十五年前的露水姻緣在十五年後被發現，她不該有種剛生下來就被正宮發現一樣的慌亂感，她明明應該更有底氣才對。
還有一點，林聽曾經看過李鳶的個人簡歷。
她今年才34歲，未婚，本科辍學。
倒推15年。
那時的林父已經37歲了。
短時間內在腦子裏處理了很多信息的林聽，揉了揉眉心，沒再往下想了。
她覺得她有必要再來一趟李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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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林聽下課後跟着老師去了趟辦公室，過來拿鑰匙的李含淵正好撲了個空。
犯困的溫卻微一扭頭看見他那張難以忽視的臉，當即一激靈清醒過來，笑嘻嘻地朝着後門喊了一聲：“學弟你幹嘛呢學弟，找誰啊？”
李含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說道：“我找林聽學長。”
“你找林聽幹什麽呀？”
“我找學長拿自行車的鑰匙。”李含淵笑得很是腼腆，“既然學長不在，那我就先.....”
“鑰匙？這個鑰匙嗎？”提前被林聽交待過的範晚天，看了眼林聽桌子側邊挂鈎上多出來的一串陌生鑰匙，直接拿起來晃了晃。
“啊對，就是那個！”
“哦，接着——”範晚天起身做出投籃的姿勢，結果鑰匙飛到半空，就被手賤的男同學拍了下來。
啪叽一聲，鑰匙砸在了付聞語腦袋上。
範晚天和男同學齊齊一抖，道歉後趕緊找借口開溜。
付聞語把鑰匙從腦殼上扒拉下來，在溫卻微沒有良心的笑聲中走向了後門，把鑰匙歸還到李含淵手中。
無奈這年頭真的是意外頻發，就在李含淵伸手接過鑰匙的同時，走廊外打打鬧鬧的同學跟峨眉山潑猴一樣四處沖撞，一個猛推就把他往付聞語的身上推過去。
剛跟老師聊完的林聽從前門走進來，正好看見了李含淵跟付聞語抱成一團的場景。
周圍寂靜了一瞬，而後許多雙眼睛都興奮地在大林聽和小林聽身上來回切換着。
林聽人都還在這呢，高一的小林聽就敢壯着膽子搶人家女朋友了。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林聽面上不動聲色，狹長鳳眸卻微微眯起。
還真別說，看着一個跟自己有七分像的人抱着她的人，這種感覺挺反胃的。
單純只是伸手把人扶穩的付聞語，見林聽好似誤會了，當即不顧李含淵死活，兩手無情往外一推，轉過身來開口就要解釋。
李含淵一個趔趄後靠着牆站穩了，無語至極的他暗中翻了個白眼，故意裝出一副快要急哭的樣子，當着一班所有人的面大聲道：“對不起學長，這都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碰到你喜歡的人的！”
“你那麽喜歡學姐，一定會相信她的對吧！”
話音剛落，全部人屏住呼吸，一邊偷偷給李含淵比大拇指，一邊豎起耳朵等答案。
這其中自然包括了最為緊張期待的付聞語。
有被挑釁到的林聽頭一回詞窮。
她兜裏的拳頭也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