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征收
征收
歌劇院人手不足,需雜工三名。
消息一出,歌劇院的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阿佩達南也領了一張申請表回來,他咬着筆杆子苦思冥想,被斯特奇納一頓冷嘲熱諷:“知道的你是去應聘雜工,不知道的以為是要去做什麽大事情。”
阿佩達南小聲道:“可是只有這樣才能經常看到佩瓦爾夫人。”
“你很喜歡佩瓦爾夫人嗎?你喜歡她什麽?”
“喜歡!她好看!”
斯特奇納:“……阿佩,你應該去看看眼睛了。”
阿佩達南一股腦的紮進名為佩瓦爾夫人的漩渦裏,連着整個鎮子都掀起了一陣不正常的狂熱。
就算再好看,也不至于被追捧到這種地步吧。更何況……斯特奇納瞄了眼郁此,他私心裏認為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夥伴更好看。
只不過他的夥伴毫無自覺,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們塞給他的情書,全都委托埃文原封不動的退回去了。
這兩人每天日常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書,外加研究那張舊地圖。
弗撒鳴星淪陷後,他們就着手尋找适宜生存的星系。星系的航行路線既要避開飛船中途可能停留的高等星(低級公民會被驅逐),還要留意星系中轉站的核查是否有過遣返低等公民的記錄。
經過一系列的搜集與排查,終于有了定論。
“我們到時候可以搭乘羅塞號去那個低等星,它對外來公民的居住申請不會卡的很死,據說只要沒有犯罪記錄就能通過。除了地理位置偏僻寒涼,我覺得我們可以嘗試待在那裏——以合法公民的身份受到保護。”
“我們只要通過居住申請,在那顆星系待滿三年,公民證上就會有更新記錄,以後再申請去中等星系會更方便。”
但這就是以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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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佩達南沒有意見,斯特奇納沉默。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道:“埃文,我現在……還不行。”
他的語調難澀,“我爺爺年紀大了,沒有人會在他的公民證上批準申請,不管是離開還是居住。在星際條例上,不會有其他星系願意接納一個老了的低等公民,這是一個負擔。”
“我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想,就算不是因為爺爺的問題,我也沒有辦法能讓雷伽區長同意我離開的申請。我也不想耽誤大家,所以……”
“你們先離開吧。”
終于把這句話說出口了。斯特奇納忐忑不安的心忽而松快了,他沒有說得更直白,哪怕他帶着爺爺偷偷離開這個地方,也會因為沒有區長的批準通行遭到審查。有了犯罪記錄被通緝的他又能去哪兒?要只是被遣返回來那還是最好的結果。
出于私心,他一直沒有把這層利害關系和夥伴們說清。就在今天,他鼓起勇氣去打碎自己的希望。
斯特奇納控制自己的聲音保持像平常說話那樣的腔調,可他還是失敗了。他吸了吸鼻子,說話的聲音聽上去一點也沒有他想的那樣輕松自然。
啪嗒。是阿佩達南的筆掉了。剛才埃文講的那通關于星系航線的話,他聽得心不在焉只知道點頭,現在斯特奇納說的這些宛若一個驚雷炸在他心頭。
他伸手抓住斯特奇納的袖子,“阿納,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你留在這裏一個人要怎麽辦?阿納?”
斯特奇納扭過頭不去看他的驚惶無措,答非所問:“松手,別抓着我的袖子。”
不出意外,下一秒阿佩達南應該就會哇的一聲哭出來。想到這,斯特奇納操心極了,夥伴這樣要怎麽去适應一個新的環境,在陌生的星系裏也只知道哭嗎?
埃文出聲打斷道:“好了,這還只是讨論。阿納,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的公民證都還沒有申請下來?”
斯特奇納一怔,他倒是忘記這茬了。他結結巴巴道:“埃文……難道你們……”
難道你們是為了我才遲遲不去申請嗎?比起內心升起的隐秘期望,斯特奇納反而更焦急了,“可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止是因為公民證。”說話的是郁此,他把近兩月搜集來的報紙攤在桌上,有效訊息上都做了标識,示意斯特奇納一一看過。
斯特奇納皺眉,映入眼簾的零碎信息在他的腦海裏拼湊出一個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被郁此一語道出:“戰争。”
他說:“我和埃文懷疑離我們附近的星系發生了戰争,從三個月前開始就有相關報道通知飛船航行關閉了常用路線,中等星拒絕對外開放。你再看這條通知,其他地區的物價一開始只上調了百分之五,到現在已經是百分之十了。”
“這意味着到當前為止,戰争還在持續發生。”
“起初只是這些我們還沒有往戰争方面想,很有可能是因為氣候的緣故導致航行路線發生改變、物資需要提前儲存,但是你看後面登報的通知,是軍部的公示。”
報紙上的征用福利待遇讓人眼前一亮,并且不限性別、身份,對精神力也無相關的詳細要求,但對于征用後的安排這一塊是模糊的。
這類軍部的公示不知是由哪個軍團下達的指令,相關部門只能做好輔助工作,将這則公示頻繁登報,征收大量平民。
一向在這方面上卡得很死的軍部,怎麽可能會忽然開放要毫無關系根底的平民。想想就很蹊跷,除非——戰争真的發生了。
可為什麽至今沒有相關的風聲透露,上面又是出于什麽目的隐瞞他們?那些被征收的平民又去哪兒了?這場戰争到底要持續多久,未知的因素太多,哪怕夥伴們做好了準備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現在申請公民證,很有可能會被強制征收。我們打算用還沒通過成年檢測為理由,先延緩申請,等到戰争結束後再說。至少也要看情況,會不會波及到斯托帕卡區。”
“如果之後發展順利的話,就像我們剛才說的計劃那樣,離開這裏。”郁此話鋒一轉,“還有阿納,我們要一起離開。”
對郁此,斯特奇納不能像對阿佩或者埃文那樣,佯裝不在意用滿不在乎的口吻把自己驅逐于他們之外。他吶吶的想說什麽,難澀的話堵在喉嚨,想通過合法渠道離開的困難不言而喻,光是雷伽區長就是最大的受限條件。
因為佩奇多和厄多瓜先生的緣故,被曾經的合作夥伴連累的雷伽區長毫不掩飾自己對埃文他們的厭惡,他沒整死留下來的這幾個孩子就算是他仁慈了。再加上雷伽區長獨裁慣了,夥伴們還敢背地裏冒着風險去兜售被他壟斷的違禁品,只要被逮到一次,想想也知道會遭到什麽酷刑。
總之,他們是雷伽區長的眼中釘和肉中刺就對了。在這劣勢的情況下,事态完全看不出能有什麽轉機的餘地。
斯特奇納的前方只看到自己的死路,完全被堵死了的,既定的道路。可郁此的話又叫他的心裏燃起一絲渺茫的希望,他可以否定阿佩達南、埃文,但是他沒辦法那麽絕對的去否定郁此,去對他說不可能,沒辦法這種話。
他想說,那就拉我一把。像你說的那樣,拉我一把,把我帶到你們的身邊吧。
說出‘你們先離開吧’的斯特奇納,腦子裏想的卻是:我們一起離開吧。夥伴們對未來的構想裏,不是也不能缺少他嗎?
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對郁此說:“好。”
埃文靜靜的看着他們,一般這個時候他都不需要多說什麽。他一早就知道同伴們面對郁此的态度更坦白,仿佛這個人身上有什麽魔力,總能博得他人的信賴,也使他人流露出更不加掩飾的信服姿态。
說是領袖魅力也不恰當,郁此沒有領航他人、要被擁戴的想法和概念。他只是,無意識的就能得到他人的簇擁罷了。像被星星圍繞的月亮,月亮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迷人,它只是一如既往的閃爍着光芒。
但哪怕只是靠近那一點光,也已經讓人感到幸福了。
戰争和未來聽上去太遙遠了,阿佩達南更專注于眼前的事情。他把掉了的筆撿起來,重新去苦思冥想他的申請表了,又恢複成剛才被斯特奇納說的‘去做什麽大事’的樣子。
當然是大事情,加入歌劇院就能天天看到佩瓦爾夫人了!這是阿佩達南迄今為止最想要完成的一件事,他這副不知憂慮的樣子看得斯特奇納想嘴他又不忍心打擊他的積極性,幹脆睜只眼閉只眼當自己沒看到。
戰争對他們幾個少年來說是個既模糊又遙遠的概念,它是一個能夠打亂所有人的計劃和生活的存在,它的擴散會是比一場大火、疾病,還要突然的災難。
他們希望自己不會卷入這場災難中,讓戰争這兩個字持續的遙遠模糊下去。但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背離了他們的期望。
在少年們商讨完的第二天,斯托帕卡區的公告欄張貼了來自軍部的公示文:
【征收平民參軍(注:無公民證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