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呀找呀找朋友
在斯托帕卡區,阿舍卡叔叔算得上是一位有學問的人。如果不是他為人孤僻,鎮子上的有錢人也許會請他去家裏教課。
那幾個孩子在課上的時候會管他叫先生,多了幾分尊敬。他們說阿舍卡先生和外面那些大人不一樣,他不會對孩子擺架子,只是平易近人中摻雜了幾分疏離,叫孩子們也不敢玩鬧的太過分。
阿舍卡叔叔每教一篇課文都會讓孩子們認識新的字,他在把課文的大概意思講解一下,接下來就是靠埃文他們幾個回去在沙地上反複練習去學習寫字。條件受限,能布置的作業也僅限于口頭作業,例如背誦,在沙地上練字不能少于半小時,養成看書的習慣,可以問阿舍卡叔叔借書,也可以把先前抄寫的課文拿出來再翻閱一遍。
埃文起先怕弄髒阿舍卡叔叔的書,直到他說,“書弄髒了沒關系,重要的是去看。”
孩子們還太小,他們知道阿舍卡叔叔是一位有學問的人,但是當他說着文字是需要通過讀寫才能去感悟之類的話時,孩子們也只能是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話是聽了,聽沒聽進去是一回事,依然還是要埃文逼着他們去看。挑一個晴朗的天,大家擠在一塊看一本書,每次翻頁的時候都要七嘴八舌地讨論這個字怎麽念,間或夾雜着這段還沒看完之類的話。
阿佩達南年紀最小,學的最慢,往往大家堆在一塊看書的時候,他被勒令坐旁邊背課文。
現在加入了郁此,在郁此眼中埃文當前的角色就是課代表,沒有人可以在這位課代表的眼皮底下開小差,連年紀最小的阿佩達南也不例外。
這次要學的課文有些長,隐隐有超出黑板的架勢。抄寫到最後兩段,阿中準備的糖果紙不夠了,這半大的孩子腦筋轉的也快,随手就從兜裏掏出一塊石頭,拿出一個準備賣錢的玻璃瓶,把缺的段落刻在上邊。他說道:“這下變得更值錢了。”
哥哥阿大看了兩眼,“畫的亂七八糟的,丢地上都沒人撿。”
“嘁。”
終于刻完了,阿中甩了甩有些酸軟的手,一扭頭就見郁此的眼神落在他的玻璃瓶上。他和這新來的夥伴不熟,沒有阿佩達南在旁邊湊合,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想了想道:“你要看嗎?不認識的字我可以教你。”
作為阿中的哥哥,阿大沒有出言潑弟弟冷水,他眼神微妙的在那只被刻的亂七八糟的玻璃瓶上打轉了一圈,懷疑弟弟還能不能認出他剛才刻的到底是什麽字。
郁此漆黑的眼眸轉向阿中,疏離冷淡落在這半大的孩子眼裏,他尚且形容不來。老實說,阿中一直覺得這新來的家夥明明看上去和阿佩達南差不多大,但感覺上卻相差許多。
他不愛說話,聽埃文說到現在還不知道人叫什麽,諸如此類的散漫想法在和郁此對視的瞬間,半大的孩子又突兀的想:是一雙有些過于純粹的,黑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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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約意識到,這新來的夥伴如同文字那樣,即使觸摸得到,也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領略到更深層一點的含義。
郁此指了指對方剛才用來刻字的石頭,他說道:“你的口袋裝了一顆石頭。”
阿中的回答毫不令人失望:“方便打架。”
“……”
異曲同工之處令郁此沉默。
斯特奇納不在,由阿佩達南奮筆疾書為他多抄一份課文。阿舍卡叔叔宣布下課的時候,他還捏着炭筆在那裏一筆一劃,尤其埃文還叮囑過讓他寫得端正點,于是這件事就變得更加費力了。
鎮上也不是沒有紙筆售賣,只是每個月費用疊加起來就成了一筆昂貴的開支,而且回去之後他們還要教附近的孩子去學會認字,那就更費錢了。思來想去,還是用随處可見的垃圾做替代,在廢棄工廠附近的舊沙坑拿根樹枝在沙地上練習更儉省。
一周一次的課并未到此結束,出乎郁此意料的是阿舍卡叔叔要求他們學算術。埃文所想的只是學會文字,但阿舍卡叔叔大概看出小團體裏都是由埃文在管錢,學會計算更有利于他去分配,于是孩子們又朝另一個領域去學新知識。
阿中他們學的很痛苦。當阿舍卡叔叔宣布下課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待會上的會是數字疊加數字的那種課,臉上的神情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寂然。
埃文道:“要是學會了,等去賣報紙的時候就能自己數錢了,到時候如果那些大人少給我們錢……”
“我就往他臉上吐唾沫。”阿中接話道。
對此,埃文很寬容:“嗯,到時候我們跑快點。”
阿中被安撫好了,興沖沖的跑去樓下。
阿舍卡先生到二樓房間的對面去理書,每隔一段時間把書搬到外面曬過之後,他就要重新調整一下位置。這些孩子們學過的課本放置到書櫃的裏面,預備的新課文擺在外邊,還有每周要讓埃文帶回去翻看的書。
埃文則習慣在休息的間隙,在夥伴們去樓下的院子裏玩鬧的時候,去二樓幫阿舍卡叔叔一起整理這些書。阿舍卡叔叔有很多書,在整理的時候他經常說的一句話是,“埃文,這些書你都快學完了。”
這次埃文的回答也不例外是,“可是阿舍卡先生,明明還有很多。”
面對金發男孩,每次阿舍卡叔叔的回答都是更接近于嘆息,“快了。你快學完了。”
孩子們跑到樓下嬉鬧了,他們謹記阿舍卡叔叔不能聽到太吵鬧的聲音,可窗外仍不時會傳來笑鬧聲。出奇的是阿中沒有參與其中,他拿着一個水瓢走上樓,走到郁此面前遞給他,“諾,口渴了吧。我剛喝了一些,你要不要?”
這半大的孩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心底仍免不了有些緊張。這新來的夥伴太安靜了,用一句不太恰當的話去比拟,阿中認為他是一本書。
是文字,是書,總之就算打開了也是別人看不懂的東西。
靜默片刻,郁此接過水瓢低頭喝了一口,說了聲謝謝。反倒惹得對面人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然後拿着水瓢去找埃文。
之後就發生了一些瑣屑的動靜,例如阿中雖然是好心好意,但他不小心把水撒到了書上,手忙腳亂的要去擦拭的時候,又把另一側的書碰倒了,水瓢也在慌亂間沒拿穩。
動靜頗大,致使在角落靜坐發黴的郁此也起身,阿佩達南還沉浸在抄課文當中,忽略了周圍發生的事情。
郁此走進對面那個房間時,阿中正站在一旁低頭道歉,阿舍卡叔叔語氣溫和,“沒關系,這些書放了太久,也沒什麽用了。”
他不由看了一眼這個成年人,埃文提議趁太陽還在,把濕了的書抱到院子裏曬。随後他跟這兩個孩子一起整理散落在地上的書,其中有一個相框夾在這堆書裏。
郁此認出相框上的其中一人是阿舍卡,照片上的樣子比現在要年輕許多,站在他旁邊的那個男人也許是擔任了他好友的角色,他們站姿親密對鏡頭微笑。
略過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接下來進行的依然是瑣屑日常內的零碎部分,不必詳述太多,沒有什麽可以記敘的。
那名叫阿中的半大孩子小聲地對他說了一句謝謝,不知想到了什麽,笑着對他說,“我把你的謝謝又還給你了。”
真奇怪。郁此盯着那笑容想,對方好像因為這件事莫名把他視作了朋友。
阿佩達南終于抄好了帶給斯特奇納的課文,他極為珍視的把那摞厚厚的糖果包裝紙塞在胸前。
天色再過不久就是昏黃的傍晚,到時霞光會将他們回去的泥濘小路籠罩成閃耀的金色。當黑夜降臨,鎮子就會進入宵禁戒嚴。
原本打算上完課後直接返回居住地,阿佩達南卻罕見的有了反對意見,“我想去找阿納。”
埃文耐心解釋道:“阿佩,現在是特殊時期,至少我們也要等到供應期過去。斯特是公民,這段時期他還是不要和居住地的人走太近。”
“可是阿納會想我們。”
埃文不太确定的想,就幾天時間,應該不會太想吧?
盡管埃文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實際上也确實是這麽一回事。可阿佩達南的邏輯也很合理,這黑發綠眸的孩子說道:“如果我們到了鎮子都不去看阿納一眼,他想到一定會很難受的。”
尤其阿佩達南還強調了一點,“以前都是阿納騎車去居住地來看我們。”
埃文只能提醒道:“你忘記我們來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了嗎?你也說過要等斯特下次過來的。”
“我忘了。”
阿佩達南把這三個字說的及其幹脆,阿中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最終經過一番讨論,他們得出的決定還是去找斯特奇納。
埃文:“先說好,不要給斯特惹麻煩,要是被守衛發現了……”
“我就往他臉上吐唾沫,假裝欺負他然後跑掉。”阿中接話道。
“嗯。到時候跑快點,別讓斯特追上來打你。”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