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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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觀因躺了一會兒, 醒來後,錢玉詢還是沒有回來。
她坐起身,認真地拿起綁在她腳上的鏈子看了看, 很硬,看來錢玉詢是真想把自己綁在這裏。
可一旁的桌案上還放着不少她之前愛吃的糕點。
什麽牢籠對待犯人這麽好?
林觀因吃了幾口, 墊了墊肚子,視線卻被一旁的竹簍吸引。
是之前那個養着兔子的竹簍, 可如今空空蕩蕩, 裏面什麽都沒有。
錢玉詢不會是因為她走了,然後就把兔子煮了吃吧?
林觀因看着空寂的房間有些無措, 她帶來的東西都被錢玉詢拿走了, 就連小相機也是。
一想起相機,腦中就莫名浮現錢玉詢問的那句話。
林觀因漲紅了臉, 在屋中走來走去,想找一些事做。
綁着她的的鏈子很長, 除了不能走出門口, 她幾乎能在屋中各處活動。
五月的皇城已經熱了起來,就算是在屋裏, 動一動也是熱的,更何況她還穿着層層疊疊的嫁衣,不一會兒額間就出了些細汗。
林觀因走到木櫃旁,剛想拿一套衣裙換上t,就見裏面堆疊着各種各樣不同繡花的小衣。
不是她的。
總不可能是錢玉詢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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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的衣裙已經被錢玉詢撕成了兩半,孤零零地躺在桌案上。
這可是她最貴的一條裙子, 一定要讓錢玉詢賠錢!
她在屋中翻找出針線, 一手拿着破碎的衣裙,一手用針線歪歪扭扭地将碎掉的裙子縫好。
她的繡工還是一如既往的難以入目。
錢玉詢剛學習回來, 手中的書還沒來得及放下,便看着林觀因穿着那條奇怪的裙子,肩上只有兩根細細的系帶綁着,露出她白皙肩頸上明顯的吻痕。
他人還沒走近,林觀因就聞到了他身上那一股不屬于他的脂粉味,就像邬臺焉身上常有的味道一樣。
“停!”林觀因伸出手,擋住錢玉詢向自己靠近的腳步。
“你身上的味道!”林觀因別開臉,哼了一聲,“好臭。”
錢玉詢也随着她的話皺眉,他聞了聞,确實有些難聞的味道。
“約莫是去青樓的時候染上的。”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着,嘴角還帶着幾分滿意的笑。
林觀因好奇地問道:“你去青樓做什麽?”
錢玉詢看了她一眼,沒往下說,似乎打定了主意想要讓林觀因生氣。
他放好長劍和書,走出房門去熱水沐浴。
屋中就放着個木桶,錢玉詢倒了很多熱水進去,氤氲的水汽圍繞在木桶周圍。
林觀因看着他的動作,往床上縮了縮,“你不會要在這裏洗吧?”
“不可以麽?”錢玉詢自然而然地反問,“這是我家。”
林觀因移開眼:“但之前你都是在另一個房間……”
錢玉詢輕笑一聲,看着她飄忽不定的眼神:“你想睡我。”
林觀因看着錢玉詢在面前一層一層脫去衣袍,臉紅了個透,她默默取下床榻的簾幕,将自己籠罩起來。
為了避免尴尬,她出聲和錢玉詢聊着:“木櫃裏的那些、是誰的啊?”
她不會懷疑錢玉詢亂搞什麽關系,他是寧願被人殺死,都不願意讓人近身的人。
他耳根漲紅,剛脫了衣袍跨進木桶裏,溫熱的水撫摸着他的身軀。
他毫不遮掩地在林觀因面前玩弄着木桶中的水,“你喜歡哪一件?這個粉色荷花、還是綠色的荷葉……”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
錢玉詢揚眉輕笑,“這都是我繡的。”
他語氣驕傲地似乎想林觀因誇贊他。
“這是你繡的?”林觀因顫聲,“這也太猛了……”
他沒事繡這麽多女子穿的小衣做什麽?還有各色各樣的繡花。
他不是一國太子麽,皇帝也準許他發展這樣的愛好?
而且他是怎麽做到的?她曾經在往事之中可是學了整整半年,繡出來的花樣還是歪歪扭扭,糊成一團。
“自然是我。”他頓了頓,一臉狐疑,“你以為是誰?”
總不可能是她那個“舊情人”繡的。
百裏承淮那個心粗如牛的人,怎麽可能繡得出如此精致的花樣?
錢玉詢對自己的繡工很自信,一定能比過百裏承淮。
林觀因的話噎了一下,轉口問:“我們的兔子呢?”
莫不是錢玉詢囚禁自己,做法就是将自己綁起來,然後把兔子帶走。
讓她一個人躺着無聊透頂?
錢玉詢不回應她,他玩水的聲音也停了。
林觀因莫名有種心慌:“錢玉詢,兔子呢?”
木桶那方還是沒有聲音傳來,林觀因下意識拉開簾幕看向他,錢玉詢背對着她,那濕淋淋的馬尾貼着他的脊椎骨。
她看不到錢玉詢的神情。
“是兔子偷偷溜走了吧?”林觀因猜測。
那兔子的傷好之後,總是活蹦亂跳的,若是偷偷逃走了也不奇怪。
可錢玉詢沉默着一直不回應她:“錢玉詢,你理理我。”
“抱歉。”他垂下了頭,馬尾也變得垂頭喪氣。
林觀因有些心慌,她還沒問得出口,就聽錢玉詢說:“它死了,就在你走後的一天。”
林觀因還想說什麽,胃中一股酸水猛地湧上來,林觀因忍不住捂着胸口一邊咳嗽一邊嘔。
錢玉詢一聽,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一身濕淋淋地沖到林觀因面前,隐隐約約看到那顆小紅粒脆弱得要命。
“怎麽了?哪裏不适?”
林觀因撲進他懷裏,衣裙将他身上的水汽都吸收了個幹淨。
“對不起啊,錢玉詢。”她緊緊抱着錢玉詢的脖領。
“哪裏難受?林觀因,你別吓我。”錢玉詢撫着她後腰的手都在顫,床榻上的金鏈子正好出站在他眼前,“是因為這個鏈子麽?別難受,我給你解開。”
他說着,拿出鑰匙就給林觀因腳上的鏈子解開。
他的囚禁游戲僅僅一日就結束了。
錢玉詢剛想捧着林觀因的臉,就見她撫着床沿又吐了一次。
“沒什麽事,可能是着涼了……着涼後,就會這樣反胃想吐。”将落未落的淚珠挂在她臉上,看起來好不可憐。
錢玉詢不放心,叫來暗衛趕回宮,将宮裏的太醫帶了一名出來。
太醫知道是太子殿下有請,可他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太子的暗衛帶着在天上飛,直接忽視所有的圍牆欄杆,飛到了一處小院裏。
剛落地,太醫撫着自己的胸口,大氣都喘不勻,又被錢玉詢催促着去看裏間的病人。
太醫還以為是個得了什麽急症之人。
他摸了摸林觀因的脈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殿下,這位姑娘并無什麽大礙,只是着涼,氣血有些虛,多吃些藥膳便可。”
“你再看看。”錢玉詢的聲音有些啞,“着涼怎麽會吐得這麽厲害?”
“許是姑娘今日吃的東西太過刺激,導致脾胃不和。”太醫耐心解釋道。
簾幕後的林觀因聞言,一臉羞紅,恨不得将手縮回。
她今日一個人待着時,是吃了很多糕點,沒想到把肚子吃壞了。
“沒有別的了?”錢玉詢追問。
太醫答道:“……沒有”
“果真?”
“真沒有。”
錢玉詢這才松了一口氣。
太醫寫了個藥膳方子,交給錢玉詢,“姑娘按照此方吃兩日便能好。”
錢玉詢拿了錠金子丢到太醫懷裏,将他推出了小院。
他在院門口又忽然拉住太醫的後領:“你之前給我的藥方被打濕了,可還有?”
太醫瑟瑟發抖,将藥箱中的備份藥方交到錢玉詢手中。
太醫小聲道:“殿下服用此藥,若是被陛下知曉可如何是好?”
太醫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自己找避子藥的男子。世上男子誰不想妻妾成群、兒孫滿堂,況且面前的這人還是儲君。
要是被皇帝知道了,恐怕他這條老命就玩完了。
“是我找你要的,與你何幹?”錢玉詢收好藥方,叫了人來去抓藥。
等錢玉詢回房時,林觀因躺在床邊出神,見他坐到自己身邊,她熟稔地撲到他懷裏。
“以後可不可以不要故意不理我了?”林觀因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吐過的嗓子還有些啞:“你這樣不理我,我好難過的。”
從未露出恐懼的殺手竟然在林觀因撲進他懷裏的那一刻,手腕一顫,将她抱緊。
錢玉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在林觀因看不見的地方,點了點頭。
他想讓她和自己感同身受,想讓她也體會自己之前的時間裏的那份痛苦。
可林觀因僅僅哭一哭,他就已經做不到了。
他對林觀因的底線和原則,總是在變。
錢玉詢忽然想起希夷閣的規矩,不能生情。
果然,情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最難以動搖的東西。
錢玉詢喂了溫水給她喝,一番折騰後,他身後的馬尾還有一些濕潤,偏偏林觀因将發尾握在手裏把玩着。
她的胃裏還是翻江倒海地難受,以至于她不敢亂動,只能窩在錢玉詢懷裏,任由他用內力暖着她的身體。
“快點好起來。”他清澈溫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林觀因放了手中的發絲,微微仰頭在他的下颌親了一下。
“收到!我親愛的錢玉詢。”
一連幾日,因為林觀因生着病,錢玉詢都不敢将自己認真所學之事用在林觀因身上。
他只能每晚看着她将藥膳喝下去。
他白日裏需要替皇帝處理政事,也只有入夜後,才能來找她。
林觀因雖然沒被他綁着了,但她也不太想出去。
一是身體不适,二來她不想和這個世界産生過多的交流,也就不會産生依戀。
但當林觀因看到院子裏的花朵,新開出的那一部分還保留着本來的顏色,她忽然想起。
她想帶錢玉詢離開,可錢玉詢他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