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別離篇2
別離篇2
時空裂縫中。
黎澄崩潰地跌坐在地上,面前的銅鏡中,兩具冰冷的屍體橫在她的眼前,陌生而又熟悉。淺川醫生渾身浴血,表情絕望,目光呆滞。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這和劇情明明不一樣的。
都是她自作主張。
如果不是她非要把日期提前,如果不是她自作聰明地提出換心手術。
那是平安時代,又不是現代。
怎麽可能輕輕松松地複制現代的醫療條件。
淺川醫生再厲害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黎澄的身後,站着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白玉般的側臉精致美好,宛如上帝的寵兒,唇角噙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漆黑的眼眸柔和友好,下颌微擡,頗為苦惱地托着下巴看她。
“你也是神官嗎?之前送我來的那位呢?為什麽不見她?”
男人眸子閃過一絲精光,玩味地蹲下身,“她啊~因為多管閑事被貶了。所以我來接替她了。”
黎澄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褲腳,央求道,“求你了!你一定有辦法的吧?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吧?”
男人用食指戳了戳她不禮貌的手,“找我談條件,是要付出等價的東西的。”
黎澄下意識地收回了,不敢再碰他,“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男人笑了,唇角翹起一抹惡劣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的打趣道,“這麽急切啊?我說什麽都答應?”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過來,影響了故事走向,引起蝴蝶效應,他不會出事的!我求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下一世墜畜生道也可以,你救救他!”
“哎?可是你自己都死了,不先想想自己嗎?”男人頗為疑惑,純潔的面容猶如天使,偏偏表情耐人尋味,對方生死攸關的大事他還在不慌不忙地同對方開玩笑。
黎澄的眼圈通紅,視線模糊,“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你肯定有辦法的吧?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只要他能活着。”
“神官是不能參與人類事務的。”
“我求你了!”
“求人也得有誠意呀~”
“你要我做什麽都行!我求求你~”黎澄叩首,跪着不停磕頭,卑微地祈求。
男人攙扶住她,笑眯眯地和善道,“你這是幹什麽,我也不是說不答應你。”
黎澄的胳膊被他拽住,雖然力氣不大,卻也動彈不得。
“只是萬事萬物是講究因果循環的,尤其是在輪回裏,你要是幫他逆轉了生死,将來報應可就要落到你身上了。我們神官一個搞不好都會魂飛魄散,你一介凡人,恐怕來世來墜入畜生道的機會都沒有了哦~”
男人松開了對方,善意地提醒着,“為了一個輪回,你确定要浪費掉自己的小命嗎?只要靈魂不散,就算失去記憶,也是可以活着的呀~”
“我會死嗎?”黎澄嗓音顫抖。
“是的呢~而且這不是你們人類意義上的死亡,是徹底消散在六界裏,連渣都不剩哦~”
黎澄咬唇,猶豫了。
男人把她的細微表情納入眼底,故作沉痛地嘆了口氣,“你不願意也沒關系。這件事确實也是我的錯,如果我攔着點她,她也不會把你卷了進來,還攪亂了輪回。我現在就把你送出去。”
“你幫幫他!我求你。後果我來負,我願意。你救救他!我求你了,我願意,你讓我怎麽樣都可以。”黎澄懇求。
男人狐疑地打量着她,不可置信,“你确定?人死了是可以轉世的,沒必要非得讓他這一世活吧?你怎麽想的,這怎麽看都不劃算呀~”
“那是他下一世了,他的這一世還沒過完,是我影響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不會出事的。”
“人類可真是奇怪~”
為什麽淨是做些愚蠢的事呢~
男人天真的臉龐充滿困惑,再一次确認道,“你真的要魂飛魄散也要救他嗎?”
“我确定!你救救他,我求你了。”黎澄的淚水唰唰地砸在冰涼的小臉上。
“哦~我知道了,這就是愛情吧?可真是動人呢~看樣子你很喜歡他呢~”
黎澄猝然被拆穿心事,慌亂地狡辯,“不是的,我只是···”
男人用食指豎在她的嘴邊,“不要狡辯哦~我可是最喜歡真摯的感情了~這樣吧!既然注定要死,我就再成全你們一下怎麽樣?”
成全我們?
黎澄疑惑。
男人搖頭感慨,笑意盈盈地說道,“感謝我吧~好事成雙,我可真是個大善人!”
黎澄還沒懂他話裏的意思,眼前就一黑。
“啊!”尖叫。
她的腳下猝然出現一個漩渦,施壓着她的身體往下墜,帶離原本的靜止空間。
時空裂縫中,男人低着頭,發簾垂下,擋住了他眼底的表情。
從遠處看,只能看到一個落寞的人孤零零地半蹲着,後背在不停地顫抖,像是在哭。
男人随意地盤腿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難過了,他幹脆用右手捂住自己的臉,埋頭,肩膀一聳一聳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終于憋不住了。
“哈哈哈~”不受控制的笑聲溢出。
“哈哈哈哈~”
男人撩起發絲,雙手撐着地,仰頭,張狂肆意地大笑。
白癡!
這群蠢貨,用他們來打發打發時間也不錯!
銅鏡中,原本已經沒有呼吸,臉色鐵青的産屋敷月彥重新睜開了眼,在他面前神情恍惚,忏悔個不停的淺川中一郎擡手間就被殺了,頭顱被擰下來。
産屋敷月彥抓着對方的腦袋瘋狂地往自己嘴裏塞,像是野獸一般,毫無神智,殘忍血腥,鮮血濺了一地。
也不知道她剛醒來就要被自己哥哥吃掉的表情得有多好笑。
男人笑的肚子疼,拍打着地面,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可真是太期待了。
淺川中一郎很快就被吃了幹淨,五髒六腑都被掏了出來,腦漿濺了一地,外面的下人聽見了動靜,推開門,還沒來的及看清發生了什麽,頭就被擰掉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人類,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男人笑的胃抽筋,還不忘目不轉睛地盯着銅鏡,像是個天真的孩子在看動畫片,專注好奇,卻乖戾惡毒的像個魔鬼。
可是他得意的表情還沒持續兩秒,面前的銅鏡就被一顆石頭砰的打碎了。
“過了這麽多年,你的惡趣味倒還是一如既往!”
畫面閃動了兩下,如同老舊的電視機,發着沙啞的壞死聲音,什麽都看不見了。
男人的表情當即垮了,頭往後仰,看清來人後,頑劣的笑了,“阿拉拉,我說誰這麽讨厭,打斷我看片子呢~原來是姐姐,或者你更喜歡我喊你大嫂?”
穿着暗色衛衣的女孩子陰沉沉地盯着他,“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咱們這麽久不見,你都不擔心我發生了什麽嗎?”剛剛還坐在地上的男人已經來到女孩子的身後,胳膊勒住對方的脖頸,彎腰,暧昧地貼近對方耳畔,“我都有點兒懷念姐姐的味道了。”
“你想死嗎?”女孩子被迫踮着腳尖,嗓音冰冷。
“我可是你親愛的弟弟啊,你怎麽能這麽威脅我。我真傷心。”
“你到底打算幹什麽?”
“我打算幹什麽,我什麽都不打算哦~你看我被貶了這麽久,老老實實地呆在輪回裏,乖得明明不得了~為什麽你們還是要把那些不好的臆測放在我身上呢~”男人表情憂傷。
“你對那孩子做了什麽?神官不能插手人類事務,你應該知道的吧?”
“她是姐姐你的孩子嗎?是大哥的還是我的?滴血認親了嗎?父親大人會認他的嫡長孫嗎?要是不認的話豈不是家門不幸~”男人歪着頭,好奇地插科打诨。
“影斯!”
“哎呦~我好怕我好怕!你竟然吼我!你竟然吼我~我脆弱的心髒經受不住打擊,一受不住打擊就容易做些出格的事情,嫂子,你得安慰我受傷的心靈才成~”
女孩子翻白眼,“你出了什麽事?”
男人裝瘋賣傻,佯裝不懂,“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哼。”女孩子諷刺地冷笑,“怎麽?平時壞事做的太多,所以遭報應了嗎?”
“姐姐,你這麽幸災樂禍是不是不太好?”男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對于你,我覺得我夠意思了。”
“你也看到我的狀态了。到時候真要瘋起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會幹出什麽來。”男人陰測測地開口,威脅。
“你現在的靈魂已經脆弱成這個樣子了。影斯,這不像你。向家裏求助就這麽難嗎?”
“我說了,不用你們多管閑事。”
“那姬兒呢?”
“······”男人唇角抿成直線,突然陷入了沉默,沒有說話。
女孩子無奈嘆氣,“至少跟我們說說你發生了什麽吧。”
——————
黎澄幽幽轉醒,費力地擡着眉頭,全身酸痛,連血管中流動的血都是痛的,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了個幹幹淨淨,喉嚨像着火一樣。
好渴,餓~
頭腦昏昏沉沉的,記憶力下降,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一個陌生的男人,他長什麽樣子來着?自己是不是答應他什麽事?
記不清了。
黎澄嘗試着動動手指,光是這樣就讓她累的不行,喘粗氣。
這是哪裏來着?
天堂還是地獄?
可是為什麽這麽疼?
她還活着嗎?
心髒不堪重負,第一次覺得光是呼吸都是疼的。
嘶~
頭快要爆炸了,紛亂的記憶胡亂地湧入腦海,充斥在她空白的腦海。
她想起來了,淺川醫生答應幫她和哥哥做換心手術。
她活下來了嗎?
她真的活下來了?
哥哥呢?
他怎麽樣了?
為什麽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鳴女和中川他們呢?
黎澄渾渾噩噩地撐起身體,額頭已經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肌肉酸痛,掀開被子,想要從床榻上站起來。
好不容易咬着牙站起身,手還沒扶穩牆壁,腳底一個打滑。
“砰!”的一下,重重跌倒。
黎澄的腳踝傳來一股尖銳的疼痛,疼的她小臉皺縮,不知道是不是位置正好巧合的緣故,她正好瞥到牆角銅鏡中的自己。
發絲亂糟糟地披在肩上,沒有人打理,臉色慘白如紙,唇幹燥地起皮,眼窩凹陷,表情陰森森的,渾身赤-裸,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也真是因此,她才能清楚看清自己的胸口。
為什麽?
她不是做了換心手術了嗎?
為什麽一點兒手術縫合的痕跡都沒有?
這太奇怪了~
黎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會的。
一定不會的。
她死死地咬着唇,如同受了刺激,神經錯亂一樣,抓着牆壁,拼命地站起身,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落,硬撐着出門。
推開門的瞬間,瞳孔皺縮。
陌生的景象讓她一怔。
現在還是晚上,外面卻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這裏不是小院。
這裏是本家。
為什麽?
為什麽?
只是做個手術而已,他們的身體還需要靜養不是嗎?
為什麽要這樣大費周章?
淺川醫生呢?
鳴女呢?
哥哥呢?
為什麽一個人都沒有?
腳底蔓延而來的涼意讓她不寒而栗,周身的血液凝結,內心的不安越來越重,越來越沉,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不自覺地佝偻着腰。
就在黎澄的情緒即将崩潰的時候,熟悉的人影端着藥物的托盤出現在她面前。
之前卷曲的長發已經在固定束在腦後,可能是他常年卧病在床的緣故,現在好了之後,換上一身黑衣,眉宇間淨是溫柔微笑,風度翩翩地朝她走來,一舉一動之間,貴氣天成。
黎澄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視線模糊,空白的大腦已經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唯獨記得的是夢裏那個男人對她的調侃。
他說,她喜歡他。
她想,應該是的了。
因為我不想忘記你,不想你不記得我。
即使靈魂不滅,可是,對她好的哥哥只有一個。
“怎麽自己跑出來了?也不穿鞋子。”鬼舞辻無慘瞥到她光着的腳丫,溫和的責備。
他的話音剛落,手中的托盤就“砰!”砸在地上,粉碎成渣。
黎澄不管不顧地抱住他,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嗓音哽咽,“太好了!太好了~”
鬼舞辻無慘被她撞得後退兩步,目光無奈縱容。
黎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嗚~”
“你吓死我了~”
“嗚嗚嗚嗚~”
“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還以為怎樣?”鬼舞辻無慘啞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我們不是還活着嗎?”
“嗚嗚嗚~”
“對!我們還活着!”黎澄哭的鼻頭通紅,脆弱的嗓音染上哭腔,把頭埋進他的胸口,“我們還活着~我們成功了~”
“嗚嗚嗚~”
“我見不到你!一個人都沒有!你還回了本家,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嗚嗚嗚哇哇哇~”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黎澄放聲大哭,嚎啕着,宣洩着內心的恐懼不安。
“沒事了。”鬼舞辻無慘垂眸,輕輕地撫慰着她的後背,柔聲道,“沒事了,我們都會變好的。”
“嗚嗚嗚嗚~”
“嗚嗚嗚~”
“你告訴我一聲嘛~”
“下次你告訴我一聲啊~嗚嗚~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嗚嗚嗚哇哇哇~”
“好~下次我一定在你身邊等你醒來。”鬼舞辻無慘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嗚嗚嗚~”
“胡說!你胡說什麽!!不能再有下次了!!怎麽能還有下次?!”
“嗚嗚嗚~你能不能說點好話,幹嘛烏鴉嘴!!嗚嗚嗚嗚~”
“聽你的。”鬼舞辻無慘無聲笑了,捧着她的小臉,用指腹輕輕拭掉淚水,“好了,別哭了,我抱你回房間。”
“我能自己走!”黎澄擡眸,認真十足道。
鬼舞辻無慘笑了,“你确定?”
“我才沒那麽弱!啊~”黎澄要證明給他看,剛一轉身,腳就抽筋了。
要不是的對方及時地攙扶住她,她百分之百會摔成個狗啃泥。
鬼舞辻無慘的手穿過她的腿彎,順勢用力,将人兒當橫抱起。
黎澄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領口,尴尬地解釋,“額~你知道,人生中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驚喜。”
“嘴硬逞強對你有什麽好處?偶爾也當個女孩兒撒撒嬌吧~”
黎澄眼神躲避,低頭,“我很堅強的。”
“是嗎?”
黎澄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不說這個了,哥,你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副作用?鳴女人呢?還有淺川醫生!”
鬼舞辻無慘輕嘆,“這麽多的問題,你想要我先回答哪個。”
“你怎麽樣?!”黎澄沒有任何猶豫。
鬼舞辻無慘怔了一會兒,唇角翹起,眼底浮現出一抹真切的笑意,“只問我嗎?”
黎澄抓着他查看,着急道,“有哪裏疼嗎?為什麽要回本家?是哪裏不舒服嗎?”
鬼舞辻無慘把她抱回床榻,抓住她上下其手的爪子,無奈制止,“我沒有不舒服,我很好,已經痊愈了。”
“淺川幫你複查了嗎?治療剛剛結束,還是要小心。”黎澄關切道,“是真的痊愈了嗎?其他的大夫怎麽說?以後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過久?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鬼舞辻無慘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貼心給她蓋上被子,豎起枕頭,“往後靠。”
黎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過去了,“我睡了很久嗎?”
鬼舞辻無慘坐在她旁邊,“你已經睡了小半年了。”
“半年?!”黎澄的眼睛瞪得溜圓,震驚地結巴了,“可···可是···”
“可是什麽?”鬼舞辻無慘笑意盈盈地問。
“可是。”黎澄努力地咽了咽口水,消化着突如其來的消息,“我就記得昨天淺川醫生要幫你治療。哥,你不會在跟我開玩笑吧?”
她還是不敢相信。
“你以為我是你嗎?”鬼舞辻無慘彈她的額頭。
黎澄捂額頭,“疼~”
“疼就說明你還活着,也沒做夢。”
“······”
黎澄一時沉默,半天沒說話。
“哥,你這應該不是在故意報複我之前的事吧?”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無聊?”産屋敷月彥反問。
“······”
還能不能好好做兄妹了。
“你快跟我說說最近發生的事情,為什麽一個人都沒有。母親呢?”
“現在是深夜。”
“哦,他們睡了?”黎澄這才注意到天色。
“不然呢?”
“那哥你怎麽沒睡?”黎澄終于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心底咯噔一聲,墜入谷底。
“我怎麽還沒睡?還不是要照顧你。”鬼舞辻無慘被氣笑了,恨鐵不成鋼道,“前兩天你的手指動了,大夫說你快醒了。”
“為什麽回本家?”黎澄不算是聰明,那也不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淺川醫生呢?!”
“你醒來就只顧得找他嗎?”鬼舞辻無慘地眼底升起一抹不悅。
“你是不是把他怎麽樣了?”黎澄心發慌,抓着他的手,逼問道。
“怎麽?”鬼舞辻無慘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是能把他吃了嗎?”
“他人呢?!你為什麽回本家?”黎澄咄咄逼人。
“他走了,治好我之後就離開了,而我好了,自然要回本家接手事務。”
“我要見他!!!”
“之前出了那樣的事,他早就不願意見我了,我也沒有聯系他的辦法。”鬼舞辻無慘解釋說。
黎澄唇齒張阖,喉嚨幹澀,艱難地發不出聲音。
“你騙我~”
“我騙你做什麽?”
“我要見淺川!!”黎澄突然歇斯底裏地朝他大吼。
“你發什麽瘋?”
“我沒瘋!!我很正常。”黎澄掀開被子,就要爬起來去找人,“不正常的是你!”
內心紛亂如麻,整個人冷的不寒而栗。
不是的!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樣的!
怎麽可能?
怎麽會呢?
“你冷靜點兒,現在是深夜。”鬼舞辻無慘一把摁住她,口氣重了幾分。
黎澄這才注意到他袖口的鮮紅,因為衣服本來就是深色的,再加上天黑燈光太暗,她剛才根本沒有發覺,只是覺得味道刺鼻。
鬼舞辻無慘立刻意識到了不對,想要收回手。
黎澄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心髒被石頭壓住,沉的她呼吸不過來,她艱難晦澀地發着聲音,“你~”
鬼舞辻無慘心口一緊,連忙解釋,“可能是之前打翻了墨水吧~回頭我去換···”
“你···在吃人?”
四個字,幾乎花光了黎澄全身的力氣。
空氣剎然間安靜。
鬼舞辻無慘梅紅色的雙眸染了血一般,聚集着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一語不發盯着她,目光幽深。
黎澄只感覺後背陰冷,冷飕飕的,整個人都要被卷進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當中,漆黑,冰冷,看不到一點兒未來的希望。
鬼王朝她露出了獠牙,僞裝在平靜的外表下,裝成她溫柔的哥哥模樣,卻兇狠,殘忍,血腥,暴力,殺人如麻,用高高在上的淡漠表情看着面前微不足道的蝼蟻。
但凡自己聰明一點兒,也該知道最起碼瞞住對方,然後偷偷溜走,再不濟什麽不說,裝傻都好。
可是,她在最錯誤的時間做了最錯誤的選擇,只為了迫切地得到一個不理智的答案。
“你最不喜歡晚上燈火通明,因為···因為人來人往會打擾你看書。你白天不能曬太陽,所以是晝夜颠倒了嗎?”黎澄的眼底是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哽咽地質問。
否認我啊!
只要你說,我就願意相信。
所以,哥。
告訴我你不是。
鬼舞辻無慘輕笑出聲,“安倍家族可以驅鬼通靈,就連現在的國師,也是天命所歸的神子。我原本對這些還不以為意的。”
“你告訴我!!”
黎澄嘶吼出聲,如同瀕臨絕境,走投無路快要崩潰的小獸,“你告訴我!你不是!!你沒有殺淺川!!!”
“哥!!哥!!”
“嗚嗚嗚!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她該怎麽辦?
他該怎麽辦?
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這個樣子?
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不是引起蝴蝶效應了嗎?!
鬼舞辻無慘平靜地吐道,“現在想想,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斷言我能活過20歲,後來對鳴女感興趣,再加上害怕我吃掉你。之前我總覺得的哪裏違和,現在想來,全都能說的通了。”
黎澄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夠了!”
別再說了——
“我說你自從醒來就咄咄逼人的問個不停,擔心淺川。怎麽?你的神明沒告訴你,他的下場嗎?”
“別再說了!算我求你了~”
“我求你了還不成嗎?”
黎澄拼命地搖頭,捂住耳朵不想再聽,卑微無助地哭求,一直以來支撐着自己的天空塌了,把她壓成肉泥,徹底地摧毀了她引以為傲的堅強。
都是她出的馊主意。
都是她的錯!
鬼舞辻無慘卻并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兒不由分說地拽到懷裏,“那麽害怕做什麽?我又不會真的吃了你。”
黎澄瞳孔一縮,像是失去靈魂地提線木偶,雙目無神,渙散。
他是誰?
哥哥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她的哥哥,那個對她好的人去哪裏了?
鬼舞辻無慘骨節分明地手掌捏住她脆弱的脖頸,安慰道,“這樣不好嗎?至少我活下來了。雖然看不見陽光,一到白天就必須呆在房間這點讓我很恥辱。但我還有很長的時間,我可以慢慢的想辦法,至少不用再擔心自己哪裏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去了。你不應該為我高興嗎?小澄,為什麽你也和大家一樣害怕我?”
黎澄的淚水無聲滑落,砸在冰涼的小臉,帶着脆弱的美感,令人心驚。
鬼舞辻無慘見她不說話,只能無奈的嘆氣,繼續道,“說起來,帶我去看日出,讓我做個好人,吃遍各種食物,都是為了今天吧?真是可惜,我當時要是知道這個樣子,一定好好地陪你。”
“爹爹還有母親他們呢?”黎澄呆滞地問出聲。
鬼舞辻無慘輕輕地吻上她可愛的耳垂,梅紅色的瞳眸中是濃濃地占有欲,“我原本不打算動他們的,可是他們太多管閑事了,和你一樣,追着我問個不停。”
“所有···你就殺了他們?”
“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沒有辦法?”黎澄喃喃出聲,“哈哈哈~”
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
她不停地重複這四個字,淚眼婆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好像走火入魔了一般,聽着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淚水掉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