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別離篇1
別離篇1
“咚咚咚~”鳴女端着托盤,輕輕地敲門。
“少爺,藥熬好了。”
“······”
房間內沒有任何回應。
鳴女疑惑,“少爺?”
裏面安靜地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鳴女想起之前少爺在房間昏迷過去的事情,臉色微變,“少爺,打擾了。”
她試探地拉開了一點點門扉,從細小的門縫往裏面探過去。
整潔的被褥,空無一人的卧室中,連個活物的影子都沒有。
鳴女當即放下藥盞,推開門,神色難看。
“中川先生!”
“中川君已經帶人去找少爺了,現在還沒回來。”值班的武士握劍,突然出現,解釋,“天還沒亮的時候,璃澄小姐過來了。”
鳴女剛剛還懸着的心髒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明天是少爺和小姐約定治療的日子。”
鳴女唇角輕抿成直線,小臉繃着,眉宇之間是擔憂的沉思。
——————
黎澄把帶來的被子層層地裹在産屋敷月彥身上,“冷嗎?”
産屋敷月彥坐在懸崖的礁石邊緣,低頭望了望下面黑漆漆的海灘,海浪拍打着沙子的聲音不絕于耳,“你是沒有辦法了,所以來拉我和你同歸于盡?”
“······”
剛剛倒了一杯熱湯想要給對方讓他暖和一下的黎澄嘴角抽搐了兩秒,然後面無表情地自己喝了。
“哥哥,我才不要和你同歸于盡。”
“哦?那就是要殺人滅口了?”産屋敷月彥笑眯眯地端過她手中的茶碗,自己喝了一口。
黎澄盯着自己手中空蕩蕩的茶杯,“哥哥,你這樣會沒有朋友的。”
“所以,大半夜綁架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才不是呢~”黎澄盤腿,坐在了他旁邊,“你看遠處,能看見什麽?”
産屋敷月彥感受着零下的冷風,忍住沒把茶碗砸到她身上的沖動,“你要是想看海可以告訴我,我會讓人安排的。”
“你再等等嘛,等一會兒就出來。”黎澄百無聊賴地托着下巴,凍得哆嗦。
“今天陰天,看不到日出的。”産屋敷月彥無奈嘆氣。
“陰天嗎?哥你怎麽知道的?”黎澄眼睛瞪得溜圓,震驚道。
“那麽大一片烏雲,看不見嗎?”
“我們真的看不到日出了嗎?”起了個大早,還沒睡清醒的黎澄受到了打擊。
“應該是吧~”産屋敷月彥眯眼,散漫地應道。
黎澄癟了癟嘴,漂亮的小臉當即垮了下來,神情都懶洋洋的,杏眸裏寫滿了失望。
這不是白來了嗎?
“所以說,這種事以後要提前做好安排。”産屋敷月彥把溫熱的茶碗塞進她冰涼的手中,把被子敞開一角,“坐過來。”
黎澄凍得不行,麻溜兒地鑽了過去,“嘿嘿,哥,你真暖和兒。”
“你太涼了。”産屋敷月彥嫌棄道,“再待一會兒,你手裏的茶喝完了,咱們就走。”
黎澄低頭瞅了瞅自己只剩下半杯的茶,眉眼彎彎地傻笑,“那我要一直不喝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坐在這裏?”
“你要是不怕冷的話,可以試試。”産屋敷月彥涼涼地睨着她,表情冷飕飕的。
黎澄一把熊抱住他,用頭蹭他,“不行,我怕冷。”
“怕冷還要出來看日出?平常這個時間還窩在被子裏睡懶覺吧?這樣的行為不蠢嗎?”産屋敷月彥任由她抱着,低頭看她毛茸茸的腦袋,溫柔地責備。
“是挺蠢的。”黎澄把頭埋進他的胸口,蔫打了的茄子一般,有氣無力地悶哼哼道,“可是···”
“可是什麽?”
黎澄死死地摟着他,不肯松手,“哥,我害怕~”
産屋敷月彥垂眸,看不清他的情緒。
“這種事情,怎麽也應該是我這個當事人更害怕吧?”
“我怕治療失敗,然後你惱羞成怒殺了我。”黎澄軟糯糯地說着。
“那我幹脆現在就殺了你吧?把你從這裏推下去,死了一了百了。”産屋敷月彥啞然失笑。
黎澄更加用力地抱他了,被吓的一個激靈,擡眸,奶兇奶兇地瞪他,“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嗎?”
“不是應該你安慰我嗎?”産屋敷月彥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好了,別緊張了。我都命懸一線二十年了,生死早就看淡了。”
黎澄心髒一痛,眼眶酸澀,直視着他,“說謊。”
産屋敷月彥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承認道,“是啊~”
他還想活着。
他想像個普通人那樣,行走,玩笑,打鬧。
“身體好了以後,有什麽打算嗎?”黎澄問他。
“打算?”産屋敷月彥明顯一怔,無奈,“這樣的問題現在思考也是浪費時間。”
能不能活過明天都是奢侈,哪裏有閑心來思考這樣的事情呢?
“我想了。”
“你說什麽?”
黎澄看着他,小臉無比認真,“我想你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家纏萬貫,正好夠你一輩子揮霍。閑來無事處理處理公務,要是累了可以去游山玩水,劫富濟貧,打抱不平。”
産屋敷月彥笑了,“哪有那麽多的不平可以打?”
“沒有問題就要發現問題!”
産屋敷月彥捏了捏她的小臉,“我怎麽瞧不出你這麽有正義感?而且一直游山玩水的話,産屋敷家要怎麽辦?”
“一個家主而已,誰愛當誰當去吧!”
“說的倒是潇灑的緊。”産屋敷月彥手圈着她,眼底淨是寵溺,“前兩天誰去下館子,錢沒帶夠,結果差點兒被扣下刷盤子。”
黎澄心虛地眼神飄個不停,讪讪地傻笑,“哥哥真的沒有想去做的事嗎?”
“如果硬要說的話,應該有一件吧~”
“那我們拉鈎,如果你身體好了,就去實現它。”黎澄從他懷裏出來,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幼稚不幼稚?”産屋敷月彥好笑地看着她。
“才不幼稚,這是約定。”
“你知不知道這種話一答應你,我就真的兇多吉少了。”
“你別烏鴉嘴!你不會有事的,我黎澄的哥哥才不會有事。”黎澄霸道地抓起他骨節分明的手,強迫着他豎起小拇指和自己拉鈎,蓋章,“約定好了,等你好了,就去實現你想做的那件事。”
産屋敷月彥挑眉,“所以你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拉我在冷風中說這件事?”
“······”
黎澄默默地把手抽了回來,“哥,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你這種不懂得浪漫,不管扯多遠都能把主題拉回來的直男是怎麽娶到五個妻子的?”
産屋敷月彥嘴角抽搐,“你要打抱不平還是要翻舊賬?”
“我是那麽無聊的人嗎?”
“那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死結,你确定我們要繞?”
“······”
這話把産屋敷月彥怼的啞口無言。
“你還是說說之後的打算吧?”
“去吃早飯。”
“······”
産屋敷月彥不禁懷疑自己答應和她出來一天的意義何在。
“這可真是個現實的問題啊~”
“不然呢?看星星看月亮,聊詩詞歌賦嗎?”黎澄一口喝盡杯中的茶水,很是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還來看日出?”産屋敷月彥挑眉。
“我怕哥哥你以後看不到了。”
“······”
産屋敷月彥額頭青筋直跳,咬牙,“我還真是謝謝你啊~”
“我是認真的。”
“看出來了。”
黎澄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哥,我喜歡陽光,讨厭陰天,讨厭下雨,讨厭黑暗,讨厭···血。”
“所以呢?”
黎澄從後面隔着被子抱住他,小臉埋在他溫暖的頸項,耳邊是他微卷的發絲,“所以,你以後做個好人吧!”
“······”産屋敷月彥。
想動手把她推下去,弄死她世界就幹淨了。
“我想吃蘋果糖。”
“這是早飯嗎?”
“這是食物,是食物就可以當成早飯。”
“歪理。說這話之前也不想想自己打滾叫喚着牙疼的人是誰?”
“那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是啊,一個月前而已。”
“哥哥~”黎澄摟着他的脖頸,蹭個不停。
“撒嬌也沒用。”産屋敷月彥拉開她的胳膊,“讓我起來,去吃早飯。”
“蘋果糖。”
“回家還是蘋果糖?選一個。”
“哥哥,你看這個是什麽?”黎澄眉眼彎彎地後退了兩步,嘚瑟的朝他晃着手中的錢袋子。
“······”
什麽時候順走的?
産屋敷月彥看着眨眼之間就落到別人手中的錢袋,笑的燦爛,背後的花都謝了,“還回來。”
“我不要!”黎澄把錢袋子背到身後,笑的得意洋洋,“哥,你可真是好人啊,竟然準備了這麽多錢,是怕我又被人扣下刷盤子嗎?”
“你是不想要手了吧?”
“哎呀~說的我好怕呀!反正中川沒有跟來,今天我說了算了。”黎澄故作害怕的樣子。
“那你最好祈禱他一輩子都不會過來。”
“那我拐賣你一輩子好了,就是到了那個時候,哥,這點兒錢可不夠我花呀,你得努力掙錢才行。”
産屋敷月彥的目光一頓,“你說什麽?”
黎澄心髒一抽,很快又笑着掩飾下去,調侃道,“我說哥你得努力掙錢才行啊,這些錢還不夠我買珠寶的。”
“然後讓你回去砸着玩兒嗎?”産屋敷月彥識趣地沒有再深究。
那樣的話,即使是玩笑,也容易被他的當真。
何必呢~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吧?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我怎麽沒看出來呢?”
黎澄眼珠子都直了,“你怎麽能這麽沒良心?你看我砸過你那兒的珠子嗎?”
“你确定不是因為自己闖禍太多,所以才老老實實做人的嗎?”
“我本來就很安良本分的好吧?”
“安良本分?”産屋敷月彥挑眉,反問。
“怎麽?我不配安良本分這四個字嗎?你想想前段時間把六叔伯的手廢了的人是誰?滿院子的血呢~我在後院打掃都能聽到慘叫聲。”
“我看你是要造反。”産屋敷月彥的臉色當即黑了。
“嘿嘿~哥,我覺得我特別好打發。封口費就蘋果糖怎麽樣?”黎澄不怕死地湊過去。
産屋敷月彥掐着她的小臉,“又不怕蛀牙了是吧?”
“嘶~疼疼~”黎澄龇牙咧嘴的叫喚。
“扶我起來。”
“那蘋果糖?”
“你再問一句,就別想吃了。”
黎澄特別狗腿子彎腰攙扶,活像照顧坐月子夫人的丈夫,“兄長大人,您小心,您慢點。我想買兩個怎麽樣?”
“······”
——————
黎澄心滿意足地咬着薄脆的蘋果糖,“哥,你真的不嘗嘗?很好吃的。”
産屋敷月彥舉了舉自己左手的一片殘骸,“烤鴨,烤魚,燒鵝,卷餅,叉燒,棉花糖,蘋果糖,麥芽糖,銅鑼燒,鲷魚燒,章魚燒,玉子燒,烤年糕,關東煮···你給我一個數,讓我有點兒心裏準備。”
“哥哥,你記憶力真好。”黎澄陽奉陰違地誇道。
“你是想臨死前把能吃的都吃一遍嗎?”
“哥哥真是深明大義,不過,我也是為了哥哥你着想啊~你說你以後要是都吃不到了,得有多難過。”黎澄以手掩面,可憐兮兮地裝哭。
“······”
等中川來他一定要把她舌頭剪了。
蹬鼻子上臉。
産屋敷月彥冷哼一聲,“自己拿着。”
黎澄把蘋果糖塞進他嘴裏,“你吃。”
産屋敷月彥被堵的猝不及防,只能黑沉沉的臉,咬蘋果糖的。
做壞事的人完全沒有認錯的直覺,仰着小臉,開心地問道,“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甜?”
産屋敷月彥忍無可忍,“回家!”
“哥~咱們還有炸團子沒吃呢~”
“回家。”産屋敷月彥扭頭就走。
說什麽也不陪她胡鬧了。
“哥哥~”
“叫兄長大人。”
“兄長,這邊才是回家的路。”黎澄叼着糖,好心地指了指對方走的反方向。
産屋敷月彥腳步一頓,身體僵住了。
黎澄捂着嘴,偷笑,“原來哥哥是路癡啊~”
“你再多說一個字,明天就給我陪葬吧。”
“哎呀~我這是被威脅了嗎?”黎澄故作無辜地挽住他的胳膊,湊上前去,“其實不用這麽大費周章的,我特別好哄的!再給點兒封口費就成,比如炸團子什麽的。”
“松手。”
“不要!”黎澄死死地抱住了他,“咱們去吃炸團子嗎?那邊好像還有烤玉米。”
産屋敷月彥自上而下地涼涼睨着她,“你知道自己是怎麽胖的嗎?”
“我只吃一口。”黎澄拽着他往團子屋走。
“不珍惜糧食。”産屋敷月彥被迫妥協。
“我有錢。”
“這是你浪費的理由嗎?”
“哥~”
“叫兄長大人。”
“兄長,吃完玉米我還想看星星,看月亮。”
“你再說一遍。”産屋敷月彥用右手捏住她的脖頸,似笑非笑地問道。
黎澄咽了咽口水,“玉米你是喜歡焦一點兒的還是軟一點兒的?”
“不買,吃完團子就回家。”
“哥哥~”黎澄拽了拽他的衣袖。
“不許卷着舌頭說話。”
“我好慘的。要是明天以後再也見不到哥哥了,就再也沒人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了。”黎澄嘤嘤地裝哭。
産屋敷月彥被氣笑了,“照你這個說法,我明天是必死無疑了是吧?是不是要給我去買副棺材?”
“哥,現在都是火葬了,哪裏還有棺材?而且生前哪管身後事,死了就是死了,要那些排場不過是給活人看的。”
“你倒是看的開。”産屋敷月彥松了手。
“不如我們去挑個墓地吧?正好有時間。”
“······”
産屋敷月彥咬牙切齒地瞪她,“好讓我埋了你嗎?”
“人家說挑墓地也是有講究的,要依山傍水才行。不然下一世不容易找到好人家。”
“不是說人死了就是死了嗎?”
“我怕死,所以相信有來生,自欺欺人嘛~”黎澄露出了自己八顆白牙,傻笑個不停。
産屋敷月彥無力扶額。
簡直沒眼看了。
“你答應今天陪我一整天的。”黎澄裝腔作勢又要哭。
“你還吃不吃玉米了?”
“吃吃!走,趕緊走!”黎澄的思路立刻被帶偏,興奮地拽着他往下一家店跑。
——————
“不是要去看星星,看月亮嗎?”吃完玉米後,黎澄最後也沒有提墓地的事。
産屋敷月彥以為她放棄了,準備打道回府,誰知道她又要鬧着去寺廟。兩人只好搭了輛牛車,來了近郊的寺廟。
寺廟建在山上,小路陡峭,步步都是臺階。
黎澄熏香,淨手,虔誠至極。
産屋敷月彥蹙眉。
他的體力恐怕撐不住了。
還沒開口,黎澄已經把剩玉米和剩團子全都一股腦地塞給了他,“哥哥在山下等我。”
“我跟你上去。”
“不要!我嫌哥哥拖後腿。”
“你還真敢大言不慚啊~”産屋敷月彥額頭青筋反複橫跳。
心裏已經列了一百條弄死她的法子。
黎澄朝他招了招手,麻溜兒地就上了山,“乖乖在這裏等我!”
産屋敷月彥想陪她,身體卻不允許,只能抱着一團剩下的食物,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等她。
這個季節,這個時候,寺廟根本沒有什麽人,擡頭向上望,只能看見黑漆漆的一邊,一眨眼,連個人影子都沒有了。
幸好手中的玉米還有餘溫。
他看着自己手中被啃得不成樣子的玉米,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
小瘋子~
把他這一整天都攪的不安生。
連多愁善感的心情都沒了。
黎澄一下子爬上了很遠,直到确定對方看不到自己才雙膝跪下,雙手合一,朝着寺廟神佛的方向彎腰,伏地,叩首。
額頭抵在冰涼的石頭臺階上,印證着她還活着的證明。
她不怕死的。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只要那麽一痛,一瞬間就能失去知覺了。
那些冰冷,痛苦,肮髒就再也不用經歷了。
很快的,也很幹脆,很短暫的。
神官大人。
對不起!
我沒能好好完成你交代的任務。
如果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幫幫我吧!
無論結果如何,最起碼,最起碼,讓他活下去。
讓明天的手術成功吧~
我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
所以,讓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
不要再走那些無謂的劇情了。
你不是神官嗎?
你也不想看到那些流血,犧牲吧?
讓哥哥變成個正常人,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
求你了~
我願意下輩子不圓滿,墜入畜生道,下地獄···
讓我怎麽樣都好,我只求您,不要讓他變成鬼。
他喜歡陽光的。
他也喜歡各種各樣的食物的。
他的房間裏還有各種各樣的奇聞異事。
他還有自己想做的事,自己的願望沒有實現。
神官大人,你聽的見嗎?
我求您了。
所有的罪孽我來擔。
所有的懲罰我替他背。
不要讓他變成鬼舞辻無慘,不要讓他吃人。
他是我哥哥,産屋敷月彥。
讓他用這個身份,活下去。
我求求您了。
求您了。
産屋敷月彥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就下來了,蹦蹦跳跳的,一臉輕松玩樂的樣子,如果不是她小臉上的灰塵和額頭若隐若現的青紫。
黎澄把求的禦守塞到他的錢袋子裏,“可要裝好了啊,我抽的大吉呢~”
産屋敷月彥凝視着她,半天沒說話。
黎澄被他看的心虛,“怎麽了?幹嘛一直盯着我?”
産屋敷月彥掏出手帕,輕輕地替她擦拭額上的灰,“你是笨蛋嗎?先不說有沒有神佛,如果真的有用,那還要大夫做什麽?”
“有的。”黎澄認真道。
“你什麽時候這麽迷信了?”
黎澄抓着他的手腕,又一遍重複道,“哥,有的,有神佛的。他一定會保佑你的。”
産屋敷月彥無奈搖頭,“有還不行嗎?聽你的。”
黎澄杏眼圓睜,“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真的?”黎澄不确定。
“真的。”産屋敷月彥耐心溫柔地哄慰,眼底是真切的寵溺愛意。
如果真的有神佛,為什麽要讓他二十年受盡流言蜚語,飽經病痛折磨呢?
他從來不信這種可笑的東西。
“回家吧!你也收到神明的祝福了,淺川明天一定會治好我的。”
最後一天,能這麽陪陪她,也不錯。
黎澄點頭,“嗯嗯,我們明天一定會成功的。”
“哥,你還要看星星,看月亮嗎?”
“你說呢?”
“我困了。”黎澄抱住他的胳膊,打着哈欠。
“走吧,回家。”
“好~”黎澄漂亮的小臉映着燦爛的笑,晶亮的眼底是璀璨的星光,漫天的月色都黯淡的失了顏色。
————————
失敗了。
失敗了。
失敗了。
失敗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淺川中一郎盯着自己滿手的鮮血,橫在自己面前的是兩具沒有呼吸的屍體。
不可能的啊~
心髒之前做過适配反應了。
他們還是表兄妹,血液是可以相容的。
淺川中一郎的頭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地作響,手顫抖個不停,握不住手中的刀子。
“明天就交給你了。”
“我相信你。”
“你是最好的大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都不能成功,那其他人更不可能成功了。”
笨丫頭。
笨丫頭。
他害死了笨丫頭!他還害死了笨丫頭的哥哥,她最喜歡的哥哥!
他是個廢物,他沒用!!
都怪他——
如果準備再充分一點兒!
如果顧及到他的心情,她不會被逼的立下軍令狀!
她是為了保他,才出事的。
淺川中一郎瞳孔渙散,臉上被濺滿了鮮血,呆怔怔地坐在血泊中央,兩顆心髒還在跳動個不停,兩個人蒼白冰冷的橫在自己面前。
怎麽辦?
誰來告訴他怎麽辦?
為什麽他做不到?
明明他已經實驗了很多次了。
上次給兩個羊換心也成功了啊~
為什麽這次不行?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不可以!不可以!
一定還有辦法的。
一定還有辦法的!!!
至少,至少能救下一個人!
淺川中一郎的目光已經陷入癫狂,不知道是不是目之所及都是紅色的原因,他原本清亮的雙眼猩紅崩潰,整個人的神智都錯亂了,抓着了兩顆心髒胡亂地就往人挖空的身體裏摁,完全沒有任何的條理可言。
不能死!
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他出事的。
我答應過你至少讓他活下來的。
對不起~
對不起~
我根本不是什麽最好的醫生!!
都怪我!!
都是我的問題!!
我不該答應你的。
是我害了你~
“淺川大夫,現在怎麽辦?宣布死亡嗎?”在旁幫忙的助手不安地問向淺川中一郎。
“什麽死亡?!你胡說什麽?!他們沒死!他們還活着!!心髒只是沒安好,出了差錯而已,我再重新調整一下,重新調整一下就好了~”
“可是~”助手瞥了眼産屋敷少爺和小姐青紫冰冷的臉,心底咯噔一聲,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恐懼。
後背滲的冰涼。
已經沒有呼吸了,他們的屍體也開始僵硬了。
怎麽可能還活着。
“沒有什麽可是!!他們沒死!”淺川中一郎厲聲怒罵,“滾出去!!不要妨礙我做關鍵的步驟!滾啊!!”
除非借屍還魂,否則根本不可能。
他們早死了啊~
淺川醫生,他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