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無慘篇21
無慘篇21
“我是不會再繼續幫他了,你今天來就是說破大天也沒用。”
被連續騷擾了2個時辰,淺川中一郎終于拉開了門,見了跪坐在走廊的人兒,周圍路過的下人們指指點點,小聲的議論紛紛。
黎澄全都當做充耳不聞,見他終于願意見自己,眼睛當即亮了,“你終于肯見我了。”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淺川中一郎冷漠的面容沒有一絲溫度,跟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能請我進去坐坐嗎?這裏人多耳雜的。”
“我說了,如果你是來替他···”
“我不是替兄長大人來求情的。”淺川中一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黎澄果斷地打斷,“我想聊聊關于你的事。”
“······”
淺川中一郎抿着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黎澄也不着急,耐心地跪坐着,等着他的回答。
她已經等了這麽久,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
而且,她相信那個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的淺川,相信那個為了瘟疫藥方沒日沒夜埋在房間,廢寝忘食鑽研的淺川。
“進來吧。”
淺川中一郎終于還是松了口。
即使他知道一會兒對方無論提什麽要求,他最後都拒絕不了。
“謝謝,真的。”
黎澄垂了垂眸,心裏的內疚壓垮了她。
“少說廢話,事情又不是你做的,一碼歸一碼,我還不至于不分青紅皂白地亂指責。”
黎澄慢吞吞地站起身,小腿因為跪坐發麻,脫力。
淺川中一郎彎腰,伸手,遞到她面前。
黎澄看着面前這雙因為經常做實驗而起薄繭的手,眼圈泛紅,怔了好一會兒,才悶不啃聲地把手交給他。
淺川中一郎感受着手心的濕熱,唇齒張阖,想要說點兒什麽,喉嚨卻半天沒發出聲音。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好像也是你見死不救,然後拽了我一把。”
“胡說!我那分明是英雄救美。”
“你說是就是吧~”黎澄傷感地笑了。
淺川中一郎蹙眉,“你不要用苦肉計,先不說我能不能幫忙,你的那個半月之期,我根本做不到。”
黎澄站起身,就把手抽了回來,“我們進去說吧~”
她身後跟了太多只尾巴了。
掌心的手突然不見,淺川中一郎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對于自己的心情,他什麽都沒有多說,“先進來。”
房間亂糟糟,處理完绁子的後事後,半個月就只剩下了兩天了,各種演算的草稿紙堆了一地,書案上各種瓶瓶罐罐東倒西歪,液體流到榻榻米上,空氣中都是詭異的馊臭味。
“這才10天,你就不能稍微收拾一下嗎?”黎澄熟稔地彎腰進來,找到一塊空地,給他收拾亂成一團的廢紙張。
“收拾它幹什麽?”淺川中一郎不以為意地切了一聲,故作不在乎,眼神卻有意無意地看着她給自己打掃的認真模樣,唇角微微翹起一抹弧度,連自己都沒察覺。
“你幾天沒洗澡了?”
“······”
淺川中一郎黑線,“喂喂,你過來就是為了問我洗沒洗澡的嗎?”
“你身上又馊了你知道嗎?”黎澄把整理好的一摞紙扔給他。
淺川中一郎只能被迫抱住,低頭聞了聞自己衣服,“還好吧,沒多大的味兒啊~”
“那是你自己以為而已。”黎澄拉開他的衣櫃,從腐臭的氣息中翻出兩個坐墊,鋪在好不容易騰出來的地方上。
淺川中一郎嘴角抽搐,無奈,“我說你啊,好歹有點兒女人的自覺吧,男人的衣櫃是說翻就翻的嗎?”
“呵呵~你想想自己上個月的衣服誰洗的?再想想你問出這話來不心虛嗎?”
淺川中一郎理虧,“那也是鳴女洗的。”
“是我先把你的臭衣服都拖出來的。”
“你只是拿出來而已。”黎澄又跑到桌案,拿了兩根筆和幾張空白的草稿紙。
淺川中一郎挑眉,“你要幹什麽?”
黎澄對他噓了一下,然後指了指自己懷裏的紙和筆。
“······”
這樣的小手段瞞不過他的。
淺川中一郎無奈,卻笑了,表情卻想哭。
最後,有她這麽為自己着想,他也不算虧了。
“你這樣對你心心念念的兄長大人,合适嗎?他在你心裏不是最重要的嗎?”
三年了,随叫随到。
任他頤氣指使,就是為了能在他發病的時候幫上忙,就是為了能讓他備受折磨的時候好受點兒。
黎澄盤腿坐到了軟墊上,用紙筆寫道,“我送你離開。”
淺川中一郎也在她對面坐下,“為什麽?”
黎澄眼睛都直了,小手攥着筆,嗖嗖地寫道,“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他要殺你,你還不趕緊跑,想什麽呢~”
“你是怕他不會殺了你嗎?”淺川中一郎被她的膽大氣笑了。
“不會啊~而且我有辦法救哥哥,我真的有辦法。”黎澄寫道,“我找了神谷大夫,跟他都約好治療的日子了,那天哥哥得手術,哦,就是麻醉。他肯定沒辦法顧及你,你就那天走。”
“你有辦法?!”淺川中一郎問道。
黎澄不高興地把筆和紙遞給他。
淺川中一郎只能妥協接過,在紙上寫,“你真的有辦法?”
黎澄點頭,“我真的有辦法。我也跟神谷大夫商量過了,雖然風險很大,但如果成功的話,哥哥的絕症就有治了。”
“怎麽可能?!”淺川中一郎不可置信,寫道,“你又不是大夫,你怎麽會有辦法?!”
更何況,心悸這種遺傳下來的絕症,怎麽可能有辦法治療?
就是他自己,也只能想辦法增加對方的心肺功能,用藥物輔助。
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完全治愈。
“真的。”黎澄奮筆疾書地向他保證,“你相信我,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不願意相信我?”
“那是你不可信好不好?”淺川中一郎涼涼地說出口。
黎澄奶兇奶兇地瞪他,“神谷大夫都說了我的辦法好,而且他已經在練習了,就是他第一次做,沒有什麽成功的把握。”
“所以,你的辦法到底是什麽?”淺川中一郎寫道。
黎澄眼底地不自然一閃而過,“保密,總之你別管了。你先去京都那邊避避風頭。”
“我做錯了什麽?我什麽都沒做錯,我為什麽要逃?為什麽要去避風頭?”淺川中一郎冷笑,也不動筆了,直接涼涼地說道。
苦心全白費了。
黎澄小臉一僵,拿着手中的紙就往他臉上砸,生氣了,“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任性的小朋友,就是小孩子都不會像你這麽胡鬧?你現在跟兄長賭氣有意思嗎?這時拿你的命在開玩笑!”
“這不是賭氣,璃澄。绁子慘死,這已經牽涉到皇族的尊嚴和性命了。”
“尊嚴值幾個錢?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你懂不懂?!”
“我不懂!壞人做了壞事,難道不應該付出代價嗎?之前恬夫人她們出事的時候我冷眼旁觀,無動于衷,所以現在報應到我身上了。我這兩天一直在想,如果我早點兒聽你的勸,送走绁子,或者好好地重新叮囑她一遍,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淺川中一郎的眼底充滿了疲倦和後悔。
“對不起~”黎澄心髒一顫。
“我說了,你別道歉。一碼歸一碼,這也不是你的錯。”
黎澄被說的擡不起頭來,羞愧地攥緊衣角。
這就是她的錯。
如果她當時厲害一點兒,勇敢一點兒,就算強行幹涉人物劇情又能怎麽樣呢?
反正最開始,她也是打算阻止哥哥殺淺川醫生的。
既然最關鍵的事情都要幹預,那多一點少一點有什麽區別。
如果沒有當初的猶豫不決和優柔寡斷,是不是五個嫂嫂就不會死?
“淺川,算我求你了。你離開吧~”黎澄狼狽地撿起紙筆,重新寫道,“這無關乎誰對誰錯的問題。我只知道,你不能死,我不想你死。兄長真的是動了殺心,我了解他。”
“不想我死?為什麽?”淺川中一郎猶豫了一下。
黎澄咬唇,動筆,“你先答應我。”
“你先說清楚。”淺川中一郎執着地想要個答案。
黎澄內心掙紮,不知道該怎麽說,就算跟他說了自己知道未來,他也會把自己當成瘋子,認為她滿口胡話吧?
“你是兄長大人病情的最後一道保險。”
淺川中一郎原本期盼的目光黯淡下來。
“是這樣啊~”
“對我來說,你是最好的大夫,也是唯一的朋友。”
只要你還活着,之後的一切就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會有那麽多的死亡,也不會有那麽多的犧牲。
她不想再信命了,什麽蝴蝶效應都無所謂了,她只是想守護好她的親人,朋友···
如果可以,她也想順便拯救世界。
如果可以沒有那麽多的殺戮,大家的生活會不會幸福一點兒呢~
就算是執行任務的一生,就算這一生,可能有點兒短暫。
但她真的很開心,也很幸運了。
這對她來說,早就是很圓滿的人生了。
“淺川,我永遠相信你。”
“你這句話,把我拒絕的餘地都堵死了。”淺川中一郎欣慰一笑。
“你答應我了?”
“我只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好好回答,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自然會安心的離開。”
“什麽問題?”
淺川中一郎笑意消散殆盡,銳利地雙眼仿佛看透一切謊言,認真地問道,“你說的治療辦法?究竟是什麽?”
清晰的話語,犀利,尖銳,劃破寂靜的空氣。
周圍陡然壓抑。
黎澄下意識攥緊拳,“我說了保密。”
“回答我!”淺川中一郎嚴肅道,“是我想的那樣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我換個說法,你是要把自己的心髒換給他嗎?”
黎澄的小臉瞬間血色淨失,慘白如紙,唇哆嗦個不停。
“看樣子是了。”
對方的反應無疑給了淺川中一郎肯定的答案,“他的心髒根本沒有造血功能,先不說這個方法風險多大,多天方夜譚。你覺得神谷大夫真的能做好這項工作嗎?就算成功了,用你的命來換他的命,你覺得将來他知道真相,接受的了嗎?”
“道理我都懂,淺川。”黎澄擡頭,眼圈通紅,無可奈何地問他,“可是你告訴我,如果不這樣,真的有辦法救兄長大人嗎?他比誰都想活下去,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有多想活下去。我只是想讓他活着,他的前20年,一直卧病在床,他的書櫃裏,有各種各樣的奇聞轶事,地方風景。他還沒來得及看看這世間。我跟他不一樣,我該玩的,能玩的,都經歷夠了。我活夠了,他還沒有好好的活過。”
除了這種法子,誰能保證他不會變成吃人的鬼呢~
除了這種法子,誰能保證不會有更多的人死亡,犧牲呢~
淺川中一郎沉默,沒有任何的反駁。
“我來做。”
“你說什麽?”黎澄瞪圓了眼睛。
“你不是說我是最好的大夫嗎?”淺川中一郎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目光中淨是傷感,悲哀,“這關系到我好朋友的性命,我不想交給別人。”
“可是,你不是···”
恨他的嗎?
“他是他,你是你。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想試試,能不能救救你?”
“淺川~”黎澄的淚水已經滾落,劃過臉頰。
“感謝的話等手術醒來之後,再跪謝我吧!”
“淺川~”黎澄一把抱住了他,激動道,“謝謝你,嗚嗚嗚~”
淺川中一郎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我都說了多少次,能不能注意一下男女之別?”
“嗚嗚嗚~”
“不能!我太感動了~”
“嗚嗚嗚~”
“讓我抱一會兒。”
淺川中一郎無奈寵溺,“笨蛋,這些話等活下來再說吧!”
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