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憶篇6
回憶篇6
“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
鳳栖的房間,一個油畫架橫在中央,挂着狐貍面具的少年單膝翹在腿上,一手端着調色盤,一手握着畫筆,在上下地比劃着。
“咳咳咳~”
鳳栖的半截身體還懸空在床邊,額上被虛弱的冷汗打濕,她捂着胸口,屈于重壓之下,不敢反抗,明明痛苦,卻不能露出半分違逆。
即使這樣,對方仍是不滿意。
“都說了不要動了,怎麽?故意咳嗽是要在我面前訴苦嗎?”
“屬下···不敢···”
“不敢就老實點兒,別亂動。”少年神情寫滿了不爽,憤恨着貓眼,“這次我要畫出垂死掙紮,悲憤絕望的驚世大作。你要是影響了我的發揮,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屬下不敢。”
“閉嘴。誰讓你張嘴的?你知不知道你一說話,臉上的表情就偏了。”
鳳栖面色慘白,不敢再說話了。
一邊配合他突如其來的興致,一邊擔憂的瞥向門口的方向。
一會兒有容過來,他們兩個要是撞上就糟了。
“哎?”戴着狐貍面具的少年歪着頭,好奇地打量着床上的人,回頭望了望身後。
除了門,什麽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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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看什麽?
“咚咚~”
說曹操曹操到,少年剛收回視線,繼續專心自己的大作,鳳栖擔心的事情就發生了。
塗山容容早不趕晚不趕,偏偏在最不該回來的時候回來了。
“母親,是我。”
少年身形一頓,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仿佛見了鬼一般,瞳孔驟縮,狐貍面具下,深邃的眼窩全是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呆愣愣地回不過神。
鳳栖并沒有察覺到不對,征求地目光望向少年。
問自己能不能開口。
可惜,少年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他的手顫抖的險些握不住油畫筆,嚴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咚咚咚~”
裏面沒有聲音,塗山容容又敲了敲門。
“母親,您在嗎?”
“您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女孩兒溫和疑惑的嗓音從外面傳來。
少年回過頭,死死盯着門扉透過來的單薄身影,目光想要看穿對面的人兒。
鳳栖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女兒擔心自己,會沖動的破門而入。
“咚咚咚~”
“母親?您沒事吧?”
塗山容容的話變得憂心,敲門的動作又大了不少。
空氣安靜,連屋內人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時間的流轉都停滞了。
鳳栖的手心緊張地攥出冷汗,默念。
別進來。
千萬別進來。
少年靈魂出竅地站起了身,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證什麽,迅速打開了門。
塗山容容敲門的手還停在半空,怔了一下,“你是?”
她···應該沒走錯房間吧?
少年看清她面容的一刻,如同遭受了巨大打擊一般,身形踉跄,後退了兩步,險些沒站穩。
他的手抓緊門框,這才扶穩自己,驚魂未定地喘息,清明的頭腦空白,茫然。
怎麽可能?
她···
塗山容容的目光已經透過這個突然出現陌生人,看到了面色蒼白的母親正懸空在床榻邊,嘴角鮮血流下,染濕了她白色的前襟。
“母親——”
她顧不上其他,一把推開少年,沖到床榻邊,扶起鳳栖,神情擔憂,“您沒事吧?”
鳳栖斜靠在她懷裏,冰涼的手一把抓住女兒的手,“我沒事。”
“咳咳咳~”
“咳咳咳咳~”
鳳栖嗓音沙啞,咳嗽個不停,連帶着咯血。
“先別說話了,我給您看看。”塗山容容抓過她的右手手腕,食指中指搭上,把脈。
鳳栖抽出手,驚慌地反摁住她的手腕,冒着違抗命令的危險,開口向門口的少年解釋,“對不起!大人,我之前找有容幫我包紮傷口,沒想到她會突然闖進來!”
塗山容容瞳孔一縮,當即望向剛剛被他無視的少年,臉色難看。
少年背對着她,低垂着頭,松垮垮的狐貍面具掩飾了他的失魂落魄。
塗山容容收回目光的時候,才注意房間中央的畫到一半的油畫,口吐鮮血,半截身子趴伏在半空的女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活躍在未幹的畫紙上。
對方的精湛畫技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
本應該得到稱贊的事情,卻讓塗山容容蹭地站起身,理智的弦‘啪’就斷了,憎恨地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鳳栖還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兒,在她站起來的一瞬間,立刻攥住了她的手腕。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她氣急攻心,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方寸大亂地低吼,“有容!見到大人還不跪下!”
塗山容容站着不動,咬牙切齒地瞪着少年,虛僞的溫和被撕破,眉眼中淨是不甘。
“有容!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還不···咳咳咳~”
“咳咳咳~”
“跪下!!”鳳栖着急地頭頂冒出冷汗,一個法術施令,重重地砸向對方的膝蓋。
“砰——”
塗山容容被打的猝不及防,雙膝重重地撞向地板。
膝蓋骨撞擊大理石發出清脆聲響,聽着都能讓人感受到痛。
“咳咳~”
鳳栖喘着沉重的粗氣,“小女不時禮數,還望大人見諒。”
塗山容容的手攥緊,指甲深深地陷阱掌心,疼痛而不自知。
鳳栖手摁着她的頭,強迫她低下,警告道,“有容,還不向大人問好?”
“咳咳咳~”
“咳咳~”
塗山容容咬着唇,表面順從,倔強地不肯說話。
“有容——”鳳栖吼了出來。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她着急的血吐出來,身體打顫。
塗山容容的掌心已經血液滴到了地板上,她艱難地從喉嚨裏發出聲音,“大人。”
聲音落地,剛剛還在門口的少年突然出現在塗山容容的面前。
神不知鬼不覺,只是眨眼的一瞬間,根本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的。
塗山容容後背陰冷,涼意四竄。
少年半蹲着,冰涼的五指插進她的發絲,拽着頭發,強迫她仰着臉面對自己。
明明是可愛的狐貍面具,此刻卻顯得驚悚可怕。
他歪着頭,幽深地目光直直打量着她的臉龐,“簡直一模一樣~”
塗山容容的頭皮發麻。
這個瘋子。
“大人~”鳳栖完全理解不了發生了什麽。
“噓。”
少年食指豎在嘴邊,讓她禁聲,“我在和她說話,安靜些。”
“怎麽?大人對我感興趣?”
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緣故,塗山容容強壓下心底的驚懼,強裝鎮定地問道。
鳳栖倒吸一口涼氣,吓得連呼吸都忘了。
有容!
少年怔了一下,好久才回神。
“哈哈哈哈~”
他好像碰到了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開心的大笑,笑聲悲涼絕望,如同來自地獄深谷,回蕩着數千年的苦苦煎熬和怨恨。
“有意思。”
“哈哈哈~”
“既然有意思,大人覺得我和母親比怎麽樣?”塗山容容問道。
“有容!!”鳳栖大叫出聲。
下一秒——
塗山容容瞳孔一顫。
血腥味瞬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滾燙的鮮血飛濺到她的臉上和脖頸上,連接着口腔牙齒的下巴全都被削了下來,砸在地面,沾滿灰塵。
鳳栖的下半張側臉全都沒了,只剩下血紅的眼睛和鼻孔,連接血肉的筋脈被人活生生砍裂,血如同瀑布一樣的嘩嘩流到被褥中,大片的曼珠沙華如同開在彼岸。
她血淋淋地倒下,兩眼一阖,連慘叫聲都沒有,砸進床上。
少年扣着她的後腦,薄唇貼着她的耳畔,“再說一遍,剛剛我沒聽清。”
塗山容容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個幹淨,整個人癱軟地上,冷汗打濕了她的衣襟。
少年修長地臂膀穿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人兒提起來,“怎麽?被吓到了?”
塗山容容頭腦一片空白,雙目失神,茫然地望着他。
“這點倒是和她不太一樣。”
少年對她很是縱容,也不惱,笑眯眯道,“放心,只是切掉了下巴,讓她暫時發不出聲音而已。我沒殺她。”
塗山容容感覺被自己被一條毒蛇纏上了,對方輕輕松松地的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平靜,讓她連張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別怕我呀~削她下巴是因為她太吵了。要是平常我真的會很生氣呢~更何況,我來就是為了處理這個廢物的,如果不是你,她早死了。”
少年很快地松開了她,撐着下巴,如同小孩子聊天般,危險又無辜,很是開心道,“你叫有容吧?這個名字真好聽。我看你剛才給她看病,你會醫術嗎?”
塗山容容單薄的身體發抖,跪在地上的雙腿發麻的動彈不得。
少年見她不理自己,好奇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觸感也很像,真可愛~”
“回···回大人的話,我叫鳳有容,确實會一點兒醫術。”塗山容容牙齒打顫地回答。
“更可愛了~”少年激動地一把将人兒樓到懷裏,好像得到了一個漂亮的玩具,眼神亮晶晶的,“我叫你小容兒吧!跟我走吧,我真是太喜歡你了~”
“能···能得到大人賞識,是···是有容的榮幸。”塗山容容順從道。
少年用頭蹭了蹭了她的肩窩,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真是的,原本心情很不好的,現在托小容兒你的福,開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