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泉宮
泉宮
膳後陽光依舊強盛,花庭那處的小路雪融了形成一道小溪流,宣謙正在旁殿認真處理公文,燕慈縮着脖子,盤腿坐在廊道上喝完一盞茶後,又喝了一盞茶,心想那狗皇帝什麽時候打算放走自己?還是壓根就不想放他離開?
燕慈越想越沒勁,眼皮子困得打架,連過會兒去泉宮沐浴這件事兒都忘得幹淨了,閉眼後,腦袋往後懸空靠着,呼嚕已經打了半邊天。
那邊宣謙聞見動靜,擡眼望去,見人嘴巴呼呼地打,手邊茶盞已經斜傾了半邊,他頓了頓,嘴邊笑意蔓延,垂目繼續審批公文。
過了片刻,他總算結束,擱筆起身,走近燕慈,伸手拿掉手頭茶盞後,伸臂輕輕拖住了燕慈後腦勺,将人轉而挪到自己懷裏。
燕慈在他懷裏熟睡,光線将他的臉映照得白皙透徹,一如當初,他在藏書閣看見燕慈趴案偷睡的那時候,一模一樣。
宣謙伸手摸住他臉頰,即使當時燕慈已經醒了,但是他沒敢睜眼,因為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宣謙,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對待他。其實太後的話沒有錯,事隔三年,他不該再次介入這個宣家。
直到殿外傳來一陣聲響,李德子端盤進殿,見此景象,輕聲細語道:“陛下,小殿下來了。”
宣謙道:“讓他進來。”
燕慈心髒咯噔一聲,登地睜了眼。心想着如今這樣髒兮兮的打扮與阿黎見面着實不大妥帖,急急忙忙從他懷裏爬起來:“我,我有些內急,陛下。”也沒管宣謙準了還是沒準,站好後立馬溜進了內室。
宣謙見他如此行雲流水般的速度,瞧了瞧自個空蕩蕩的懷裏,又瞧了瞧頃刻間便沒了動靜的內室,道:“現在可以讓他進來了。”
李德子偷偷地笑了笑,彎腰,躬身退下。
宣黎懷裏抱着四五條卷軸慢咧咧地進了他爹的房間,兩小胖腿小有規律地走了十幾步,最後停在宣謙眼前,抱着卷軸彎腰,奶聲奶氣問安:“阿黎向父皇請安。”
宣謙握住孩子的肩膀,将他拉過來:“懷裏抱着的是什麽。”
宣謙站在他懷裏,實在是扭扭捏捏了半會兒才敢實話實說:“半月前阿黎将娘親的畫像弄灑了水,阿黎不知道該怎麽補救,連畫了五幅畫,來給父皇瞧瞧,哪個最像娘親,阿黎就挂哪幅。”
宣謙道:“怪不得,最近夫子總說你學習心不在焉。”
Advertisement
宣黎氣得嘟起嘴巴:“老夫子胡說,阿黎才沒有心不在焉,阿黎都會了!”緊接着将全部畫像攤開來,逐個放在案上,“我們不說其他,父皇先看看,阿黎畫的這些哪幅最好看。”
宣謙認真瞧了瞧,誠然道:“太醜。”
宣黎當場嘤聲,掄起雙臂找父皇理論:“娘親哪裏醜哪裏醜,兒臣看父皇畫的才是最醜。”
燕慈聽到宣謙沉沉地笑起來,反問阿黎:“你沒見過娘親,怎知娘親好看還是不好看。”
宣黎傲嬌地昂昂下巴:“阿黎長得這麽好看,阿黎的娘親肯定也是這麽好看,父皇才不好看!”向他吐了吐舌頭。
屏風後的燕慈心都快化了,感動地抹抹眼淚,心想不枉他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阿黎。
宣黎抱着他搖晃小身板:“娘親鐵定很好看,比畫裏地還要好看,父皇你說,你快說。”
宣謙面對孩子這般死纏爛打,無奈笑起來:“是是是,娘親最好看,阿黎最好看,爹爹最醜,好不好?”
宣黎頓了頓,最後嘴巴嘟嘟囔囔地回答他:“其實,爹爹也有些好看。”
這回輪到宣謙的心化了,他又想到嚴父底下出孝子,擡手掩嘴輕咳一聲:“阿黎畫的這些,父皇會挑一幅挂在牆上,好不好。”
宣黎小眼神亮起來:“真的嗎?”
宣謙捏了捏阿黎的鼻子:“真的。”
随後半個時辰,宣黎離開慶華殿,兩腿趕着吭哧吭哧溜去了老夫子學府。
宣謙揉了揉太陽穴,歇了片刻,見內室的人沒有出來的動靜,起身,走向內室,轉角見到賊兮兮蹲在屏風後面的燕慈:“……”
兩人四目相對,似乎尴尬了陣子。
宣謙平靜道,“不必向我請安。”
“……回,回陛下。”燕慈臉色凝重道,“我腿麻了。”
宣謙想笑,忍住了。
燕慈見他似乎沒有拉他起來的打算:“陛下,我緩緩就能起,你回去繼續處理奏折吧。”
宣謙傾身彎下腰,一手拖住他後背一手拖住兩腿腘窩,将人打橫抱起來,放到就近的坐榻上,問他:“還好嗎。”
燕慈伸手揉了揉腿,搖搖頭。
宣謙着手給他倒茶,聞言擡手,輕彈了下他的額頭:“誰讓你蹲了那麽久。”
燕慈繼續揉,嘴巴嘀咕兩三句,周圍怨念頻發。
宣謙黑眸深深地望着他的小動作,想起方才阿黎辛辛苦苦帶來的畫卷,便起身去那邊房室,将畫卷統統拿了過來,一一放在燕慈面前。
燕慈盤腿坐在坐榻上,手撐着茶案,仔仔細細瞧着孩子的畫,轉眼間便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我眼睛哪有這麽大啊。”
宣謙沉默地笑了笑:“其實方才你不必躲起來。”
燕慈手頭頓住,想了想,搖頭,沒回話。
宣謙道:“你不想和阿黎相認嗎?”
燕慈心思逐漸沉重下去,不經意瞧見宣黎在畫卷裏提筆寫下的“阿黎生母”四字,抿了抿嘴:“草民不想。”
宣謙久久才道:“燕衡,以後這種違心的話不要再說了。”
燕慈咬牙,直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若是陛下這麽了解我,也應該知道我說這種違心話的原因。”
宣謙瞧着他:“是因為我?”
燕慈挺直身板,與他對視:“嗯。”
宣謙握了握手:“三日後朕會放你離開。”
燕慈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宣謙繼道:“這三日你可以選擇偷看也可以選擇和阿黎正大光明地牽手,朕不會管你,你也不必在意太後那邊,太後那邊由朕處理。”
燕慈呆呆地盯着他,還是沒說話。
宣謙認真地瞧着他:“聽見了嗎?”
燕慈慢慢地,點了點頭。
下午泉宮只有燕慈一人,整個偌大的泉宮裏,熱水從三龍頭的嘴裏緩緩流出來,熱氣騰騰的霧氣,他在池子裏泡了會兒,背脊靠着後邊,心情過于舒暢。
宣謙在外候人,和身旁的李德子一起。
起初那些宮人還挺納悶的,這整個皇宮都是陛下的,怎麽如今連泉宮的門都不敢跨進去,傻不愣登地守在外面。
給人一種“裏面貴客才是當今聖上,陛下是錦衣衛”的錯覺。
實在是匪夷所思。
李德子身後宮人動作一致地搖搖頭嘆息,表示沒懂。
起初宣謙答應燕慈不會進入泉宮,也就答應了那麽一陣子,他不乖了。
轉身獨自進殿後,見到人依舊泡在池水裏,雙頰緋紅,一頭墨發,一部分細細密密地粘在肩膀、胸前,霧水沾濕了他的眉眼,導致燕慈整個人透着懶散、又明豔動人。
宣謙見到,喉管幹了,覺得自己進來着實不大妥當。
于是轉身離開。
臨近殿門口的時候,耳朵聽見人滑進水裏的細微聲音。
宣謙怔了怔,轉身疾步進去,沒看見人,池子裏面一團黑影,他心下一沉,直接跳進了池子裏:“燕衡!”
燕慈沒應。
他急得潛到水裏,伸臂緊緊抱住了燕慈,将人抱出來水面。
燕慈當時睜了眼,有些驚愕地瞧着他,又忽然想起自身沒穿衣服的狀态,臉頰更紅了,緊忙擡手捂住了宣謙雙眼:“你怎麽進來了!”
宣謙視線一片漆黑,只透着一線光明,那一線光明,能清楚看見燕慈裸露的胸膛,他抿了抿嘴,抱的力道更緊了:“你沒進水了。”
燕慈嘴角微抽,隐忍道:“陛下,我就進水裏泡泡腦袋,一會兒就出來了。”
“……”宣謙道,“好吧。”
燕慈道:“好吧?”
宣謙面無表情道:“現在這種情況,朕不能出去,與你一起沐浴吧。”
燕慈滿不情願:“草民泡好了。”腰際卻被對方圈得緊緊的,燕慈左手抵住他胸膛,掙了掙,也沒有絲毫松動,“陛下?”
宣謙通過縫隙,瞧見他被霧水沾濕而烈紅的嘴唇,嗓子已經幹了,腦袋忍不住向前挪去的同時,手握住燕慈後腦,固住,直到雙方滾熱的氣息相近,眼瞳緊縮的燕慈來不及反應,宣謙悄然吻住他嘴唇,伴随着濕潤的霧氣以及周遭滾熱的溫度,親吻後,電流直通全身,酥軟無比,雙方心髒皆怦怦地跳動。
宣謙似乎非常幹渴,抓着人不讓他有絲毫機會離開,唇舌輾轉,不離分毫地侵占他的領地,導致燕慈缺氧非常嚴重,捂在宣謙眼上的手落下去,身體也直接癱在了他懷裏。
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早曉得宣謙這麽不講信用,就應該讓他老老實實待在慶華殿。
稍後過了,燕慈趴在他肩頭大聲喘氣,渾身沒了力氣的他只能靠着宣謙,等回了些氣力,直言不諱道:“說好的沐浴就沐浴,你親我幾個意思?”
宣謙沉默了,大概是他也沒想到燕慈還有這個性格。
看來以前了解得不夠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