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用膳
用膳
說實在的,燕慈不太想見太後。
等碰了面兒,那位老人家指不定又會拿性命威脅他別妄想靠近宣謙,畢竟她的底線是宣家,燕家餘孽不滅,她一天都睡不了安穩覺。
逼迫吃毒。藥這件事也很極端,他一直挺記恨的,又想着萬一見面兩人敞開了說話,燕慈肯定按耐不住兜裏暗器向她磨刀霍霍。
他将這種想法偷偷摸摸告訴關山的時候,關山瞥了瞥他,又将兜裏匕首抛給他:“拿着。”
燕慈有些驚愕,沒想到關山真遞給了他一把小刀,“萬一我真捅了,你就是共犯了。”
關山沒吭聲,眼神平靜地瞧着他。
燕慈又道:“關山兄,我原以為你挺目中無人的,沒想到你關鍵時候那麽重情義,擔心我被那老太婆氣着,特意給我這把刀。”
關山道:“那等你到時候捅了老太婆。”
燕慈嗯嗯兩聲點點頭。
關山道:“你就切腹謝罪吧。”
“……”他将小刀默默塞回了關山手裏。
嬷嬷領二人進入乾坤宮,之後就在偏殿候着了。
等候老人家從禦花園走回來,天明明地亮,身後跟着一衆宮人,還有一個小孩兒,從後面竄到前邊兒一把抱住老太後,奶聲奶氣地喊她:“皇祖母皇祖母,你的病可好些了?”
老太後牽住宣黎的手,慈祥道:“好多了。方才皇祖母差人做了糕點,阿黎來祖母這裏嘗幾塊,再去折騰學業吧。”
宣黎想想,搖頭晃腦地嚴肅回答:“不可,萬一被父皇捉到我在偷吃東西,肯定又得說我胖了,不可不可,皇祖母您可不能這樣慣着孫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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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後哎喲喲地笑起來:“你父皇就是嚴,這不讓吃那不讓玩,好好的一孩子都瘦了。”說罷,滄桑的手捏了捏宣黎的臉,“罷了罷了,午間皇祖母差人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宣黎搗鼓搗鼓腦袋:“好呀,孫兒多謝皇祖母。”
那方偏殿的位置正巧能瞧見祖孫倆的談話場面,關山百無聊賴地撐着腦袋問:“看樣子,宣家老太婆挺喜歡你兒子的。”
燕慈感慨聲:“你見了阿黎鐵定也心生歡喜。”
關山道:“孩子麻煩。”
燕慈嘁聲:“等你以後養孩子就不會這麽覺得了。”
關山瞥他:“你以為我像你?一個好端端的大男人活成了小婦人。”
燕慈嘴角微抽,氣得差點摔板凳:“你丫說誰小婦人?”
嬷嬷正巧來殿內,說老太後已在正殿候着,請燕慈大人挪步。
等見到太後,周圍幾個宮人都已退下,除了那位老嬷嬷在她身旁陪着,待一切安靜,燕慈彎腰作揖:“太後金安。”
“起吧。”太後端詳他片刻,老身板往後靠靠,又靜了片刻,才道,“哀家沒想到你真有這個膽子敢潛入皇宮,看來三年前許諾的那件事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燕慈平靜回答:“草民記得老太後并沒有禁止我看望太子殿下。”
老太後道:“難道哀家非要将話說得明白透徹,你才懂嗎?”
燕慈道:“草民愚鈍,确實需要老太後将話說明白,草民才懂。”
太後頓了良久,不怒反笑:“燕衡,你這是故意扮豬吃老虎啊。”
燕慈道:“草民不敢。”
太後道:“罷了,你活不了幾年,哀家也不想再為難你,既然人也瞧了,等着咱們聊完,就會讓嬷嬷送你離開宣國邊界,你永遠不能踏進宣國半步。”
燕慈作揖:“草民謝過太後。”
太後瞧見他那身布衣的平民打扮,良久道:“宣玉去世後,哀家發現宣王連連幾日失魂落魄,當時哀家想,宣玉自盡不過是一樁小事,哪能讓堂堂帝王變得那副模樣,後來哀家從旁人耳目裏打聽到,那晚,有個長得極像你的男人掉下了皇宮城牆,才明白他無心朝綱的真正原因。你可知道,最近宣王外出不理朝政,導致從宮內流出他沉迷酒色的謠言。”
燕慈靜道:“草民不知。”
太後道:“你确實不該知道,宣王幹你何事,宣黎又幹你何事,你們三人的牽扯早已在三年前被哀家親手斬斷,如今出現在這裏,是想毀了他們原本的生活嗎?”
燕慈握緊了手,沉聲道:“草民并沒有任何想法擾亂宣家,況且陛下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絕對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而忽略朝綱。”
老太後冷笑聲:“公私分明?燕衡,怕是你還不了解他。”
“……”燕慈垂目。
太後緩緩道:“宣黎生性聰慧乖巧,有一半像極了他父皇,哀家瞧着欣喜,遺憾的是沒有母親在旁指導,所以哀家打算等些日子,給宣王選個皇後,是你舅舅陳斯的女兒,性情乖巧大方,溫文爾雅,過幾日便即位皇後的位置,相信她能照顧好阿黎,你放心離開吧。”
燕慈牙關緊咬,他現在有些後悔将那柄匕首還給關山,老太後說的幾段話真快把他氣吐血了,他正欲回個“好”字,正殿大門被人哐當一聲推開。
燕慈并未回頭瞧人,餘光裏只看見身旁出現一抹玄金色衣角,緊接着,纏繞玉珠佛鏈的右手腕慢慢向他靠過來,握住他手腕,黑繡上精刺着福雲流金紋,對方氣息在他身上停頓半秒,轉頭目視了老太後:“朕帶他回了。”微微颔首,準備拉着人離開。
座位上的太後氣得臉頰通紅:“宣謙!哀家是為了你着想,燕衡禍國,你竟然還想留着他嗎!”
太後話音剛落。
宣謙偏頭,冷冽冰凍的眼眸望着太後,語調寡淡道:“母親從哪裏得知他會禍國?”
太後道:“他處心積慮接近你們,不是禍國是什麽!”
宣謙道:“母親多慮,燕衡他膽小,只想一輩子平淡過完,禍國殃民這等大罪,他想都不敢想。”
燕慈汗顏心想:他這是在損我的吧?
回到慶華殿內,衆宮人被李德子遣退,李德子向燕慈問安後,也自覺退了殿內。
燕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殿中央,眼看坐在茶案面前的宣謙在那裏倒騰熱茶,久了,宣謙冷不丁擡眼向他望過來,燕慈心髒一怦,沒動。
宣謙道:“坐過來。”
燕慈想想,坐到了他對面:“陛下怎知我在乾坤宮。”
宣謙卻道:“沒想到你偷溜得挺快,朕剛離開客棧的功夫,你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燕慈道:“實不相瞞,草民經營了家客棧,如今麻煩人照顧,所以得快些回去。”
宣謙将熱茶推挪到他面前:“張馳說,那家客棧是他的財産,你是雇來的下手,如今都在休假期間,所以根本沒必要急着回去。”
燕慈嘴角微抽,直問:“他怎麽什麽都告訴你?”
宣謙道:“因為他是朕雇來的下手。”
“……”燕慈了然地颔首。
宣謙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燕慈想想:“關山他。”
宣謙面無表情地回答:“他很安全。”
燕慈噢聲:“那陛下,草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
宣謙手頭一抖,将茶盞緩緩放下來:“朕救了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
燕慈道:“草民不敢,陛下有何吩咐盡管說。”
燕慈心想:剛從狼窩裏逃出來又掉進了虎口。
宣謙道:“朕剛好餓了,陪朕用午膳吧。”
燕慈皮笑肉不笑道:“是,陛下。”
午膳布在殿後花庭下,那裏陽光充足,燕慈本打算坐他對面,那樣顯得恭敬,結果皇帝淡淡的一聲令下:“坐朕旁邊。”
燕慈只能搬起小板凳坐去他旁邊夾菜吃。
遠邊的紅燒獅子頭夾不到,燕慈心想想算了。
旁邊宣謙早已注意到,伸臂,輕松加了一塊獅子頭放到他碗裏。
燕慈頓了半秒,道謝:“多謝陛下。”
宣謙道:“朕只是不想看見你的口水流到碗裏。”
“……”
兩人好不容易心平氣和地吃一頓飯,這狗皇帝還能再毒舌一點嗎??
宣謙:“這塊臘肉不錯,你嘗嘗。”夾到他碗裏。
宣謙:“這個糖酥酥肉做得不錯,你試試。”夾到他碗裏。
宣謙:“這道辣菜不錯,暖暖身體。”夾到他碗裏。
燕慈:“?”似曾相識的錯覺。
燕慈冷靜道:“多謝陛下。”
宣謙嗯聲,将筷子緩緩擱下,腦袋微偏,視線瞧着他,問道:“燕慈兄是不是也該回敬一些。”
皇帝突如其來的喊法差點吓着燕慈,他咳了兩聲,平心靜氣道:“那陛下想吃哪道。”
宣謙道:“水晶蝦仁。”
燕慈點頭,卻發現蝦仁距離宣謙很近,心有餘悸地伸臂,将蝦仁夾到宣謙碗裏:“陛下請用。”
宣謙嗯聲,似乎心滿意足。
燕慈:“……”
的确似曾相識。
靜了片刻。
宣謙冷不丁道:“一會兒去泉宮沐浴淨淨身子。”
這下燕慈沒忍住,喉嚨一卡,直接猛烈咳了起來。
宣謙好心地拍拍他肩膀:“朕不過想讓你洗洗幹淨,沒有其他想法。”
燕慈咳紅了臉,又瞧瞧自己滿身的髒衣服:“……多謝陛下。”起身站好,結果不經意扭了腳腕,人體失衡,差點跌到地上。
宣謙迅速将他拽到懷裏。
那會兒燕慈急着抓到支撐點,屁股還坐到了他腿上。
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傻了:“抱,抱歉,陛下,失誤。”
燕慈想脫身離開,腰際卻被對方抱得更緊了,宣謙瞧着他,輕輕嘆息聲,道:“我抱一會兒。”腦袋緩緩靠住了燕慈腹部,閉上了眼,似乎很疲勞的模樣。
燕慈心底一軟,伸手想摸住他腦袋,後來卻猶豫了。
又過了陣。
宣謙依舊閉着眼,道:“朕聽見肚子叫了一聲,你是不是還餓?”
“……”燕慈眼角微抽,咬牙切齒道,“若是陛下休息好了,就快點松開我。”他現在才想起來宣謙一直有個會破壞氣氛的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