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金線
金線
燕慈拿臉使勁蹭他的原因,導致宣黎像見鬼似地往後直直撤退,躲在石柱旁邊一臉緊張地瞪着他:“說好輕輕抱,你抱得也太得寸進尺了,不光抱,還蹭我,剛剛走過的幾個宮人都瞧見了我笑話,你說怎麽辦。”
燕慈佯裝深思熟慮過後,彎着眼兒道:“不如小殿下也像我方才那樣抱你一樣用力抱我,如何?”
宣黎在那裏幾乎目眦欲裂地喊:“我又不是傻子,最後還不是被你占便宜。”
燕慈道:“比想象中聰明。”
宣黎道:“我耳朵不聾。”
燕慈笑道:“殿下如此聰慧,我很放心。”
宣黎走出石柱,滿臉憤懑道:“那我原先在你印象裏是有多笨啊?”
燕慈依舊蹲在他面前,柔聲道:“小殿下,以後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宣黎嘟嘟嘴:“別說這種仿佛要生離死別的話,我會照顧好自己,所以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燕慈道:“小殿下,我們相識沒幾個時辰,你不懷疑我接近你另有目的嗎。”
宣黎道:“我說過,因為見着你眼緣,覺得,覺得你很親切,要換做是別人,我肯定會懷疑啊,但是你,我就不想懷疑你,我不知道為什麽。”
燕慈欣慰地彎彎腦袋:“小殿下真好。”
宣黎昂昂下巴:“那當然,我可不會随便給別人小金橘的。”
缇露在後面喚太子,宣黎轉身應聲,又對着燕慈揮揮手:“我要快點走了,姐姐多保重。”說完這句話,兩小腿馬不停蹄地往前蹦去。
燕慈瞧着孩子離去,導致他越來越不想離開這裏,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你得到的越多,你貪婪的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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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宴即将結束,長樂臺的舞姬翩然起舞,臺下衆多臣子舉杯同慶,關山準備處理完事情,趁亂離開皇城,燕慈卻道:“宣玉他。”
關山平靜地手舉酒盞,目望長樂臺:“他已經作出選擇,我們走吧。”說罷,擱下酒盞起身,燕慈随之同行。
前往宣玉所休息的那座平安樓,宣玉提前撤走了所有宮人,如今人站在城牆上,面色平靜,瞧着遠方的長樂臺:“我娘告訴我,人要自私,要不然會被別人牽着鼻子走,以前我為了活下去,手上沾滿鮮血,什麽人都可以背叛,總算活到如今這幅模樣。”宣玉轉身,對着關山他們笑了笑,輕聲說,“到底是我低估了自己。”
關山将腰間匕首抽出來,遞給宣玉。
宣玉接過後,精致的妝容下,紅唇微微彎起:“你們怎麽辦。”
關山道:“不必擔心我們。”
燕慈情緒很沉重:“宣玉,其實你沒必要這樣。”
宣玉擡起眼睑,對他笑了笑:“多謝公子關心。”
燕慈心想,原來宣玉早曉得他是男人。
宣玉繼續道:“我這條命不要也罷,占着也是浪費,将軍他有守護國家的大任,我給了他,他到時候肯定會埋怨我。”宣玉笑得眼睛彎起來,無奈道,“反正那時候我已經死了。兩位公子,若是往日碰見他,可否替我傳個話,說,就說,我希望他尋到一個真正的妻子,好好地活下去。”
關山平靜道:“好。”
燕慈雙手緊握:“這句話,我覺得你當面和他說比較好。”
宣玉道:“公子,你我素昧平生,為什麽不同意我做傻事。”
燕慈道:“你既然知道是傻事。”
關山冷道:“燕慈,這件事和你無關。”
燕慈瞪着他:“一個人在你面前自盡,你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幹看着他?”
關山道:“是。”
燕慈氣得翻了個白眼。
宣玉道:“二位不必争執,這是我的選擇,關山兄只是履行生意人的職責。”
燕慈道:“我這人就是看不慣別人在我面前死,雖然原先答應關山答應得好好的,絕不會耽誤你們這單生意,但你總歸是一條性命,我以前的國家,一個人要跳樓還有好多人大喊着不要跳,裏裏外外折騰了多久才救了人,所以我不會袖手旁觀。”
關山瞥他:“燕慈,你就是多管閑事。”
燕慈緩道:“這特麽是閑事嗎?”
宣玉惑然:“特麽?”
關山靜道:“他在罵我。”
宣玉恍然噢聲,點點頭。
燕慈奪過宣玉手裏的匕首:“這單生意做不成就做不成,你既然想死,就老死吧。”
宣玉愣愣地瞧着他,笑出一聲:“關山兄,你這位助手好生有趣。”
關山道:“不過是個傻貨。”
燕慈隐忍道:“你這個神經病說誰?”
宣玉笑眼瞧着燕慈:“多謝燕兄。”
半年前他尋到閻魔居處,身體卻急轉下滑,終日發燒昏迷,閻魔費了兩日将他從死門關拽了回來,他睜眼的瞬間,便掙紮着坐起來,直到狠狠跌倒在地,依舊不忘給閻魔不斷磕頭:“早聽聞先生有生死人的本事,晚輩特尋來此處,懇求先生救救我夫君,求求先生救救他!”他不斷向閻魔磕頭,即使當時身體還未恢複,即使額頭磕破了血,即使當時天寒地凍,他四肢筋脈差些損毀動也動不了的狀态。
閻魔道:“哪有男人與男人結為夫妻的。”
宣玉道:“心心相惜,緣結自成。”
閻魔道:“你想救他,就得給我點好處。”
宣玉道:“先生盡管提。”
閻魔道:“你的半條性命。”
宣玉愣怔地瞧着他。
閻魔道:“我只要半條,還有另一半,是你與他性命相連的關鍵,我不能要。”
閻魔的意思,他會将宣玉的半條靈魂牽渡到陳瑜體內,如同紅線一樣緊密相連,誰也分不開,從而達到兩人共存的效果。
閻魔給他半日思考,沒想到宣玉當場答應,閻魔平靜片刻,道:“果然又是一個癡子。”
閻魔施術很成功。
宣玉全程閉着眼,醒來時發現自己整整齊齊地躺在叢林間,似乎無事發生,而旁邊躺着的是陳瑜,陳瑜呼吸平穩,臉面紅潤,也是如他一樣整整齊齊地躺睡在地上,就好像,兩人出來游玩,累了就睡在地上,睡了好久好久才醒。
宣玉自然忘了前幾日的事情,也忘了陳瑜戰死沙場,他伸手摸住陳瑜臉頰,嘴角不斷蔓延着笑意,安靜之際,被陳瑜輕輕握住手腕,拿到嘴邊親了親,接着他睜開黑眸,深邃如星地盯着宣玉,聲音沙啞道:“我癢。”
宣玉忍不住捧住他的臉,傾身下去,深深吻住他嘴唇。
短暫的擁吻結束,陳瑜有些癡地盯着他不放:“沒想到你這麽主動。”畢竟平日裏都是陳瑜主動。
宣玉臉頰微紅:“我們回家吧。”
陳瑜道:“好。”
——
關山說,若是宣玉放棄自身性命,陳瑜自可活到白頭,若是他不放棄這半條性命,兩人會因同時耗費這半條命,雙雙早死。前提條件是宣玉想起了前塵往事,意識到他與陳瑜之間搭着半條命的時候,雙方壽命開始逐漸縮短。
陳瑜曾說他願舍己為天下人,宣玉做不到這樣高尚,但至少他能夠為一人舍命,只要那一人活着就足夠了,以前他活得很累,如今幸福了高興了,也很容易滿足自身那麽點奢望。
宣玉摘下頭頂金紋精致繁重的花步搖冠,丢在地上,瞧着關山,關山平靜片刻,一記手刀毫不猶豫擊中燕慈後頸,燕慈應聲倒地,懷中那柄匕首滑落。
彼時皇宮禦林軍忽然嚴守上樓,燈火通明即将蔓延到了樓頂城牆,宣玉握緊匕首,毫不猶豫地刺進自己心髒後,內部一連串不間斷的金線瞬間環繞而出,此金線又稱魂體,就是閻魔用其編織成了金線,連接了雙方身體。
關山眼眸攢銀,嘴裏呢喃咒語,擡手,那串金線迅速結團成了體型飄渺的圓狀物體漂浮在空中。
宣玉應時吐血,倒于血泊,意識即将昏迷:“……快走。”
關山蹲下來,伸手點穴,為宣玉暫時止血,但是撐不了多久。
燕慈随之睜眼,手臂撐地起身,眼神迷離,看到倒在地上的宣玉,怔了怔,宣玉眼神恰好挪過來,對他微弱笑了笑,嘴裏的血卻依舊不停地往外流:“你們快走。”
背後響起衆多人迅捷的腳步聲,以及銀劍擊打的聲響,燕慈深吸一口氣,迅速轉身,看見關山手持那柄帶血的匕首,正與領頭的、已經殺紅了眼鎮南王互相厮殺。
燕慈僵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眼前衆多布裝森嚴的禦林軍手持鐵器,步伐愈加禁逼,宣玉伸手緊緊握住他手腕,雙目含血,咬牙道:“往北邊走,那裏有我的人,他們……會送你們離開。”
關山向禦林軍方向投下一枚霧彈,迅速轉身拽起燕慈,毫不猶豫跳下平安樓。
燕慈久久才意識到自己被迫跳了樓:“……”有恐高體質的燕慈,四肢緊緊抱纏着關山,面色恐懼,由上而下一路發出啊啊啊啊啊——的慘叫。
關山面不改色,果斷伸臂,袖口內迅速飛出一根鐵索,牢牢抓住了城牆壁壘,降落速度才得以緩解,直到安全落地後,燕慈雙腿直直打顫地拎住他衣領,面色可憎道:“下次跳樓你特麽能不能提前告訴我?”
關山問他:“你還想有下次嗎。”
燕慈道:“怎麽就沒人治治你呢。”
關山笑道:“不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