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雪夜
雪夜
如今崇拜江聿子瀾的那些劫匪成了客棧的打工人,看到有客,立馬撈起帽子趕着上去伺候:“兩位客官裏邊兒請,需要吃點什麽喝點什麽盡管和小二我們說。”
燕慈只聽到那位綠衣公子前前後後特意關照的聲音,他沒來得及細想,人已然上了樓,他埋頭繼續整理賬本,心想暴雪天氣來客人也是難得。
大壯忽然轉身問他:“燕老大,地窖裏可還有鹹魚片剩下不。”
燕慈頭也不擡:“還有些。”
燕慈睡在一樓卧房,兩個幫忙打下手的大壯小易在隔壁昏昏大睡,深夜暴雪更大,房門被吹得咯吱咯吱響,他想起廚房門沒有關緊,拎起燭臺開門往外走。
卻見到廳堂一盞燈光,一個人正坐在板凳上吃茶。
燕慈發現那厮是今晚進來的住客,背對着他,其被燭火籠罩成巨大黑影投射在牆上,燕慈依稀看見對方削瘦的側臉,那只眼正微微亮着光,燕慈心底一動,覺着在哪見過,因為對方戴着面具,所以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模樣。
燕慈站在原地,正猶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打破那位客官的思路,沒想到那位客官早發現了他,側頭瞧他半會兒,說:“燕老板,你睡不着嗎。”
他說:“我想起廚房門沒關緊。”
那位客官噢聲,不再說話。
燕慈卻覺得有些尴尬,你想想你突然出現打破別人的思鄉之情,別人還不生氣且關懷地問你怎麽還不睡覺,性子簡直謙和到家,他抵達廚房整了兩盤花生和小肉,再拿了小壇女兒紅。
燕慈放到那位客官面前:“客官,這是本店今日免費贈送的酒菜。”
那位客官說:“好,多謝老板。”
燕慈轉身準備回房間,那位客官忽然開口:“燕老板哪方人士。”
燕慈道:“全月村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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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官伸伸手:“我如今心情郁悶,若老板有空,可否與我面對面聊聊。”
燕慈認為人生不如意之十之八九,且當個好心人聽一聽他人煩心事也算得上是人上人:“客官有什麽郁悶事。”
他瞧着燕慈,只覺得眼熟,淡淡笑道:“我妻子走了。”
燕慈噢聲,苦口婆心寬慰道:“客官,人死不能複生,您一定得想開點。”燕慈覺得安慰別人不難,正倒酒吃吃菜的時候,聽那位客官微微嘆息聲:“三年前她跟人跑了。”
燕慈嗆住,咳了兩聲,臉頰有些紅:“原來是這樣,客官不必傷心,此等女人絕不要在意,以後你會遇見更好的。”
客官又道:“不是我妻子的錯。”
不是他妻子的錯那就是他的錯了。燕慈腦袋裏立馬想象出一個夫妻大戰引發妻子委屈離家出走的狗血劇情:“這個……只要客官用心找,将來肯定能尋回您妻子和好如初。”這人能不能把話講完。
他看見燕慈左手執酒盞緩緩點桌案的那副模樣,怔了怔,沉默半晌,緩緩道:“我希望能快點找到他。”
燕慈吃完酒,臉上稍紅,起身:“客官早些休息。”正準備走向內院,結果渾身忽然一陣冰涼,眼前景象開始混亂,他心想不好,複發了。
燕慈向來不想麻煩別人,性子也是倔強,凡事一個人能撐的時候絕不能麻煩第二個人,他強撐着離開原地,結果左搖右晃,腦袋直接撞上了前方柱子,咚的一聲,人被整得暈頭轉向,這倒沒什麽,人再轉彎準備離開的時候,腦袋又撞上另一個柱子,燕慈悶哼聲:“成心和我過不去是不是。”毒性加上酒意,人逐漸開始迷糊不輕,燕慈兜兜轉轉,回到了那位客官的位置。
燕慈撐着桌案,雙眼迷離地瞧着那位黑衣客官:“那個,我有點想吐。”
黑衣客官笑着問道:“燕老板酒性還是很差。”
燕慈閉閉眼:“閉嘴,咱倆認識嗎?”
對方頓了頓,嘴邊苦笑道:“我送你回房。”
回到房間後,黑衣客官原本想将他扶到床上躺着,奈何燕慈覺着對方身體實在是很溫熱,如今自個又冷得發抖,意識迷離,雙手扒拉扒拉,不由自主地抱緊了對方,安慰道:“別擔心,我熱熱手,熱熱手而已。”
對方黑眸複雜不定,卻将他放到床榻上,用被褥裹緊了身體,發現燕慈依舊在渾身顫抖,不僅這樣,連嘴唇都冷到發紫,像中毒,對方遲疑片刻,伸手探住燕慈脈搏,眉頭擰了擰。
燕慈勉強睜眼,覺得這廂麻煩人家抱自己回房實在是過意不去,哆哆嗦嗦地開口道謝:“多謝,請問客官何姓。”
那位黑衣客官沉默半晌,回答:“我姓宣,宣國人。”
燕慈意識清醒了些:“……原來是宣國人,燕某多謝宣公子。”
宣公子道:“你中毒了?”
燕慈道:“老毛病。”
宣公子眉頭蹙起:“不用吃藥嗎。”
燕慈搖頭:“沒事,撐會兒就過去了。”
宣公子見他滿臉難受,心想此毒至陰,怕是跟在燕老板身邊跟了兩三年。他走出卧房,不知過了多久,拿了兩湯婆子進來,揣進被褥裏給他暖暖,偶然碰到他手背發現還是冰涼涼的:“燕老板,此毒稀奇,究竟是何人下的。”
燕慈已經冷得話都說不出,雙目緊閉之際,聽到那位宣公子的問話,覺着聲音熟悉,以為是姜旬,他的那位青梅竹馬,回答他:“宣芸給我吃的,她讓我離開,不讓我見他,我很想他,姜旬。”燕慈緊咬着嘴唇,哆哆嗦嗦,直到眼淚亂七八糟地流下來,“我很想他。”
對方僵坐在旁邊,那雙黑眸陰沉不定,卻緊緊盯着他那張臉,不出兩秒,他伸手摸住燕慈臉頰,仔細探了探,果真是一張人。皮。面具,撕開後,燕慈那張臉全然顯現在他眼前,他抿嘴,聲音微微顫抖道:“……燕衡?”真的是他。
此人确實是宣謙,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緣分的鍋,總算是遇見他,宣謙緊咬牙關,想起三年前老太後那方的說詞,果然頗多嫌疑,為燕衡毒。藥不說還在他眼皮子底下無端生事逼迫燕衡,姜旬又是他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