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客氣
客氣
當時宣謙想得不多,伸手摸住他額頭,燕衡會變成這樣是自己的錯,也許當年不該讓他留在皇宮裏任由老太後暗地裏欺負他,自己則睜眼閉眼,造成如今的敗局。
燕慈體溫寒得厲害,身體蜷縮起來,宣謙擡手取下面具,露出那張好看的臉,黑眸顯得更加深邃,沒有多想,他解開玄色狐裘蓋在被褥上後,人也一同鑽進被褥裏,将燕慈整個人摟在懷裏,宛如抱着一疊冰石,實在是刺骨,宣謙心思沉重,不覺又将他抱緊了。
燕慈迷迷糊糊睜眼,發覺一個人抱着自己,只不過房內太過昏暗,只依稀可辨對方的側面,實在是溫暖,他伸手抱得緊了些,不過這種體型讓他想起宣謙,宣謙他似乎也是這樣寬厚結實的身體,也不知道那個狗皇帝過得好不好,他的阿黎過得好不好。
彼時宣謙應時地打了噴嚏,他吸吸鼻子,借以自身內力繼續為燕慈驅寒的同時,望到他緊閉的雙目,往昔那張白皙的臉上了些小麥色,不過如張馳所說,燕衡似乎過得很好。
公雞打鳴兩遍燕慈才悠悠轉醒,床榻上只有他一人,隐約想起昨晚的那場類似春夢的夢,被某個男人擁抱入睡的那場夢,實在是可惜,早曉得應該将眼睛睜大看清人臉的,不過這次沒吃藥竟然也能熬了過去,難不倒是長年累月的吃藥緩解了毒性。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答案。
他起身穿衣,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好,推門而出,瞧見大壯小易在廚房幹活,想想這倆以前還對着自個擠眉瞪眼地威脅交保護費呢,如今兒倒是被子瀾江聿收拾得十分乖順:“你們起得挺早。”
大壯端着早點出去:“不早了燕老大,人家客官比我們還起得早,正在外頭曬太陽呢,暴雪停了,今天過路客人應該會多些。”
燕慈嗳聲,拿起饅頭塞進嘴裏慢慢咀嚼,還将大壯手頭的那盤早膳拿了過來,意思是我去送吧。
那位客官就在外頭曬陽,此景銀裝素裹,日光細微點銀光,燕慈将早點端到他面前:“宣公子,杵在外頭不冷嗎。”
宣謙緩緩回神,擡頭瞧見燕慈那張披着皮面具的假臉,搖頭失笑:“與昨晚相比,倒是不冷。”
燕慈道:“昨晚确實冷,我客棧後院的屋頂還被壓塌了過會兒還得修繕一番。”
宣謙想:倒不是那場暴雪,是你渾身冰涼,我抱你的時候像是塊冰石,怎麽捂也捂不熱,這麽多年你是怎麽熬過來的。
宣謙道:“嗯,若是需要幫忙盡管喊我。”
燕慈彎眼笑道:“宣公子是客,萬萬不能喊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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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謙道:“燕老板太過客氣。”
燕慈道:“不客氣不客氣。”
宣謙道:“無需客氣,客氣早已經在昨晚用完了。”
“……”燕慈眯着眼笑,忽然嗳?一聲。
宣謙故作驚訝:“燕老板不記得了嗎。”
“……”什麽不記得?不記得什麽?
宣謙見他滿臉懵逼,無奈搖頭:“既然燕老板不記得那就算了,不過是我辛苦一番。”
燕慈頂着滿天問號:“宣公子不妨有話直說。”
宣謙竟然客氣起來:“小事不必在意。”
“……”卧槽你倒是說啊!
燕慈莫名想起那場不可理喻的春夢,渾身立馬發涼,難道昨晚真是宣公子抱他睡了一晚嗎,燕慈有些不敢想,不過見到宣公子傷心又委屈的臉,心髒一顫,試探性問道:“昨晚是客官你送我進房的?”
宣謙點了點頭,藏不住嘴邊的偷笑:“我見燕老板渾身發涼地倒在地上,總不能不管不顧吧。”
燕慈脖子慢慢伸過來:“然後?”
宣謙道:“然後我塞了兩個湯婆子放你被窩。”
燕慈點頭:“然後?”
宣謙緩緩道:“然後你還是冷。”
燕慈道:“然後?”你倒是直接說完啊。
宣謙伸手倒茶,直到霧氣緩緩上升,那雙眉眼淡淡瞧着燕慈回答:“然後你硬拽着我不讓我離開,說你中毒了所以怕冷能不能給你取取暖,我沒辦法只能照做了,畢竟人命關天的大事,沒想到燕老板竟然忘了。”
如果燕慈知道他是宣謙,肯定會很驚訝,因為這是宣謙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當時燕慈覺得魂快出半個身體了:蒼天繞我。
宣謙用手輕輕敲了敲桌案:“燕老板想起來了?”
燕慈反應過來,眼神狐疑地盯着他:“我讓你睡你就睡?正常人可沒你這麽傻。”
宣謙頓了頓:他竟然說我傻。
宣謙道:“我樂于助人。”
燕慈坐端正了:“看出來了。”
宣謙竟然笑起來:“怎麽看出來的。”
燕慈被他的笑弄得恍惚,道:“你自己說的,你幫了我,要不然我早凍死了。”
宣謙卻将糕點端到他面前:“燕老板也吃點吧。”
燕慈道:“這不大好吧。”
宣謙道:“不必客氣。”
燕慈頓了下,回他:“不客氣了。”撚起了一塊糕點。
宣謙道:“味道如何。”
燕慈道:“有點甜。”
宣謙笑道:“是很甜,麻煩廚房下次量放少些。”
燕慈主動将早膳撤了:“我去重做,客官稍等。”
宣謙道:“你會做糕點?”
燕慈驚訝:“我怎麽不會做。”這人居然看低我。
宣謙心想他在皇宮的時候從沒動手下廚,如今在外漂泊竟然練了一手廚藝。
燕慈返回廚房重做了一遍,大壯還在旁邊狡辯說我明明就放了一勺,小易無奈道:“大壯,你那個一勺是一勺鍋鏟吧?”
燕慈哈哈笑起來。
半柱香後,他端着熱乎糕點離開廚房,宣謙已經入屋歇着,他正盤坐在茶案上看書,對面坐着那位綠衣公子,是昨晚陪宣公子一同來的那位,燕慈走近後,聽見那位綠衣公子喚他:“我們下午啓程回城怎麽樣?”
宣謙微微擡眼,見到燕慈接近,放下手中書籍,身體慢慢坐正,回答:“太早了些。”
綠衣公子溫聲笑着,察覺到有人接近,便轉身望了望,發現是燕老板,對之禮貌颔首。
燕慈已經僵在原地,手中糕點跌落在地,瞳孔縮小。
那個綠衣公子,不正是元徽嗎。
元徽愣了愣:“老板你怎麽了?”
宣謙面不改色地起身,站在燕慈面前,彎腰伸手撿起他腳邊的糕點,站起身,用手擦了擦,淡淡道:“怎麽掉地上了。”
燕慈卻怔怔地看着他,聽見自己說:“不用撿。”
宣謙瞧着他笑:“這可是燕老板好不容易做的。”
燕慈心髒怦怦直跳,雙手緊緊攥着:“你們,宣國人來這裏做什麽?”
元徽彎眼笑起來:“私事啦,整天憋在城裏太悶,就出來逛逛,是不是啊,宣明。”
宣謙嗯聲:“原本還有兩個人,只不過走散了。”
元徽繼續笑着:“希望他們沒事吧。”
燕慈緩緩道:“宣,宣明?”眼神瞧着正面的人,似乎是在向他求證。
宣謙沉默半晌,左手微微捏緊了,淡淡道:“嗯,燕老板有事嗎?”
燕慈木讷回答:“沒事,我只是覺得你戴着面具,挺神秘的,不會是個很有名的宣國先生吧。”
宣謙道:“倒不是這個原因。”
待宣謙擡手摘下面具,燕慈只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不是宣謙,燕慈手松了松,勉強笑道:“是疤痕的原因?”
宣謙道:“我摔傷的,覺得醜,出門都會蓋住。”
燕慈搖頭:“挺漢子的。”
元徽與友人們出來游玩也不奇怪,是他多想了。
午間他準備回全月村瞧瞧小黑的情況,客棧暫時交給大壯小易打理,沒想到走到半途發現後面跟了宣明,本就對元徽有所抵觸的燕慈,看見宣明更加抵觸了。
燕慈轉身詢問:“宣公子也想去全月山?”
宣謙道:“在客棧呆膩了,就想轉轉,勞煩老板帶路。”
“那是。”燕慈笑道,“肯定的。”
全月村人口不多,加上如今寒雪天氣,出門的村民更少了,燕慈進去關山家的時候就在考慮,小黑怕生得很,要是見到宣明,不得當場躲到地窖下面。
如今那厮跟他跟得很緊,要是見到小黑不得吓暈過去……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小黑端着食盒進屋,瞧見小黑正杵在被窩裏冬眠,那熊嘿呼嘿呼地大呼,鼻鼾聲能頂到屋頂外邊兒。
燕慈伸手拍了拍小黑腦袋:“小黑。”
狗熊翻轉着滿是脂肪的身體嗚咽兩聲。
立在門口的宣謙見到床榻上不是人,竟然是只狗熊,不動聲色道:“你養它幹什麽?”
燕慈道:“朋友養的,他說養肥了吃掉它。”
小黑在他們身邊生活多年,聽得懂些人語,聽燕慈說要吃了它,立馬掙紮着爬起來,結果沒坐穩,熊一骨碌轉到了地下,呼呼兩聲,滿不情願地拿腳踢了踢燕慈的背,然後轉過來要去親燕慈嘴巴,燕慈眼疾手快地打了它一嘴巴子。
宣謙噢聲,問他:“你朋友是誰?”
燕慈正用手艱難地擋黑熊那張臭嘴:“客官你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