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客棧
客棧
關山沒有回答,倒是想起燕慈所中之毒的來源,便面無表情地同他敘述起來:“你所中之毒來源北寒地段的忘川草以及西域蠱王,化解此毒的概率幾乎為零,你若想活下去,就得聽我的。”
燕慈安靜片刻,撇開話題:“關山兄,我覺得你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再來談談那個忘川草。”
關山視若無睹,繼續面無表情地解釋:“我打算根據老古籍上的方法給你祛毒,是以每隔三日沐藥草浴,每日定時熬藥喝藥的法子,你可自律?”
燕慈瞧着他,索性回答:“我不自律。”
關山瞧着他,目光平靜:“那你就等死吧。”
燕慈道:“我倒是喜歡關山兄這等豁達性子。”
關山轉身就走:“我不是豁達,是直言直語。”
燕慈跟上去:“有時候直言直語傷人戳心。”
關山視線瞧着遠方山際:“不是挺好麽。”
燕慈瞧着他的纖長背影,平靜道:“你被賜毒酒這件事兒我要是說出來,你傷心不傷心?”
關山倒是性子堅韌,被燕慈提起這等慘事都能往前走,聲音也是沒有變化:“你覺得我會傷心?”
燕慈笑了笑:“你确實不會。”
待他們走進某間草屋,關山動作利索地将幹架上的那些藥草收拾進屋內,地上兩只雞咯咯咯地來回走動,還有一地的雞毛和雞血,燕慈心有餘悸地盯着雞血:“山上是有狼嗎。”
關山道:“沒有狼,只有狗熊。”
燕慈道:“雞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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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道:“我知道,一會兒找它算賬。”
燕慈腦袋上打了一個問號:“找誰算賬。”
話音剛落,隔壁草屋裏傳來一陣嗚嗚的怪物叫聲,緊接着屋門被某種重力嘭地一聲撞倒,灰塵飛揚跋扈,燕慈眼睛直蹦蹦地瞪着從門裏大搖大擺走出來的四腳黑熊。
燕慈手指顫顫抖抖地指着它:“這,這是。”
黑熊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睛直直望着他,嘴巴唔啊唔啊,接着走,準備大搖大擺地走進主屋,被關山拽住熊尾巴,面無表情地向他解釋:“找它算賬。”說罷,手打了下黑熊的屁股。
黑熊不瞞地唔聲,轉身正準備找他幹架,看見關山指着那地雞毛雞血:“這你吃的?”
黑熊微微炸毛,嘤聲,立馬卷成黑球溜進了主屋。
燕慈腦袋上頂着三個問號:“你怎麽養這玩意兒?”
關山道:“養肥了吃掉。”
燕慈無可奈何地瞧着他,覺着這厮雖然待人冰冷,不過某些方面确實有些心大,比如養了一只黑熊:“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喜好。”
關山瞥他:“你是我爹嗎你還知道我喜好?”
燕慈哈哈兩聲,心想:我也算是你爹,幹爹吧,畢竟把你寫死了。
關山手拿斧頭走到木樁面前,拿起短截木頭于中央立好,擡手向下劈去,大致花了半個時辰,劈完柴火,轉身見到燕慈正杵在那裏手拿飼料喂雞,關山有些遲疑,見到那張非常熟悉的臉:“你怎麽還不走。”
燕慈沒轉身:“我覺得還沒聊完。”
關山道:“沒什麽好聊的。”
燕慈噢聲。
關山瞥着他,安靜許久,緩緩道:“所以你和我一樣,都是靈魂歸元在另一個軀體裏?”
燕慈緩了緩,終于點點頭:“算是,我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關山道:“你為何知道我前世被賜毒酒。”
燕慈額聲,眼神瞥着別處:“我也不太清楚。”
關山拎着斧頭接近他:“你真不知道?”
燕慈被逼後退,眼神緊張地瞪着那把斧頭:“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要是說真話還不得被他那斧頭碎屍萬段。
關山抿抿嘴:“前世被太後賜酒,你問我傷心不傷心,那不是傷心,是怨恨,宣家沒有一個好東西,前世我落得那樣的下場。”他眼神緊緊盯着燕慈,“今生同為燕衡的你也是這樣的下場,被宣王寵愛如何,誕下宣家太子又如何,宣太後照樣容不下燕家人,燕慈,我問你,你恨嗎?”
燕慈回答:“我确實恨,但是我不想日複一日地恨他們,就算毒。藥是太後逼的,就算我活得時間短,至少我現在很自由。其實我這人很糊塗,膽兒也小,所以吃虧吃得多,時間長了也就忘了,總之就是廢柴一類的存在。”
關山點頭:“确實廢柴,身體被你搞成這幅模樣,我也是佩服你。”
燕慈覺得戳心了:“也不用這樣奚落我吧。”
關山冷道:“那是我身體。”
燕慈乖乖閉嘴。
關山瞧着他:“所以面對你這張臉我覺得還是不大真實。”
燕慈挑挑眉,忽然對着他大大地咧嘴笑起來:“這樣真實不真實?”
關山瞥他:“你不僅糊塗膽小,心也大。”
燕慈也瞥他:“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有哪個人會在家裏養那麽大的黑熊?”
關山面無表情道:“那不是我養的,那是半年前張馳在山上打獵獵到的黑熊,覺得小黑可憐把它放我這兒養的。”
“……”燕慈表情稀奇古怪,“要不是你們頂着頭黑發,我都覺得你倆是俄羅斯戰鬥民族了。”
關山表情細微地變了變:“這裏沒有什麽額羅思民族。”
燕慈索性将手裏飼料全部撒地裏:“我回去睡了。”
某日關山照例來到他居所診脈,當時燕慈正面對着黃花鏡子照臉,随口問了他句:“你知道怎麽易容嗎。”
關山道:“你知道這個做什麽。”
燕慈道:“你不是不想看我這張臉嗎,我扮醜點不就行了。”
關山擡手摸下巴,思量片刻:“倒也不錯,最近的虞鎮出現了通緝令。”
“通緝令?”
“你的通緝令。”
“懸賞多少?”
“……”關山稀奇地揪起眉頭,“你的關注點不應該是這個。”
“多少?”
“黃金萬兩。”
“長什麽樣?”
關山面無表情地将兜裏通緝令甩到他臉上:“自己看。”
燕慈整平了瞧眼,點點頭:“整挺好看的。”
“……”關山在想應不應該提醒他一句這是通緝令而不是自畫像,後來想想算了,如今附在自己身體裏的是個智障,別太計較。
後來的半月裏,關山手把手教會他易容,就連燕聽藍見了燕慈那副臉面都感到驚訝地笑起來,說他的模樣完全不像哥哥了。
待張馳忙完來到全月村,下馬車見到關山兄正與一個奇醜的男子在下棋,靠近後詢問:“關山,好久不見。”
關山唔聲,頭也不擡地繼續落子。
張馳見怪不怪:“燕慈在哪裏。”
那個醜人舉舉手:“我是燕慈。”
張馳轉眼瞧着滿臉是疙瘩的燕慈,額聲:“不要開玩笑。”
燕慈瞥他:“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張馳認真瞧了瞧,唏噓聲:“醜得顯眼。”
燕慈道:“那整普通點。”擡手撕下□□,透了透空氣。
張馳道:“你現在還是戴着比較好。”
燕慈清閑地撐着腦袋:“為什麽,你不是說醜嗎。”
張馳笑道:“宣國官兵通過關卡,正在向全月村這裏搜尋。”
燕慈當即卧槽一聲,立馬抱着腦袋站起來溜進屋裏。
于是張馳占了燕慈的位兒,瞧了瞧棋局。
關山眼瞧着桌案,緩聲道:“你騙他的?”
張馳搖頭:“但是我還沒說完,他們搜尋的的是某位連環殺人犯。”
關山道:“你倒是喜歡欺負他。”
張馳道:“現在欺負他長長記性,日後被人欺負他就知道該怎麽還回去。”
關山道:“教得不錯。”
張馳笑道:“過獎。”
随後下午,燕慈自然對張馳發了脾氣,就差抄起斧頭和他對罵,張馳對此冷汗直冒,覺得燕慈這厮雖然看着膽兒小,實際上生起氣來宛如一只母老虎。
燕慈從關山那裏聽到張馳對自己的評價時:“姓張的!老子是男的!!!”
關山捂住雙耳的時候還在想:重點又錯了。
而張馳則在隔壁哈哈地大笑。
關于日常生活的費用,張馳算是這家主子,田地平日裏交由關山燕慈負責打理,等瓜果成熟了,再在官道的茶棚裏擺攤買西瓜,成國此地邊疆水量稀少,由此瓜果類更是罕見又昂貴,路過的都是些商人游客,鮮少碰上的幾隊劫匪,都被子瀾和江聿收拾得幹幹淨淨乖乖巧巧,成了他們的崇拜徒弟,經常幫忙打下手,站在燕慈身後對着那些尖酸刻薄的商人擠眉瞪眼秀露肌肉,氣勢有了,收入也有了,可喜可賀。
第三年冬至,那家茶棚被修成了四四方方的過路客棧,雖然小,裝備倒是齊全,如今關山在各國拼事業,張馳閑着無事,也一同去了,拍了江聿守在他旁邊照顧。
燕慈正困得很,如今外處暴雪,可能沒客人了,正要關門的時候,客棧門被人推開了,進來了某位綠衣公子,溫和善意,很是親切的模樣,他拍拍肩上白雪,拉下帽子,轉身,對着身後進來的男子微微一笑:“阿謙,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