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煩人的是,郭文諾并沒有照我的話做。
打從我寫下那張紙條到現在,都過了兩個月了,他依舊沒有任何動作。每天不是跟“我”絮叨往事,就是帶“我”到處吃吃喝喝,還買了一堆玩偶送“我”。
世界之源極其讨厭擁擠的環境,對着這堆奇形怪狀的玩偶頗有微詞,甚至背着郭文諾把東西扔到街角的垃圾桶裏,嘴上撒謊說出門不小心弄丢了。但這麽一來,郭文諾送的玩偶就更多了,它根本扔不完。
我深覺,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世界之源沒有味覺,無論郭文諾準備了什麽菜色,到它這裏,味同嚼蠟。可是我之前每天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現在越吃越少,郭文諾自然察覺不對勁。于是,他故意每頓飯添上一道劉姨的特制菜,聲稱是我的最愛。
天曉得劉姨的特質菜有多難吃,又苦又辣還帶酸!世界之源懶得記一個路人甲(我)的細節,雖然嘗不出酸甜苦鹹,但它有痛覺,這辣味反倒讓它覺得新奇。因此,它次次将盤子清空,還贊不絕口,從那之後郭文諾經常在飯桌上走神。
後來某一天,郭文諾說要在家門口種棵樹、養些花,美化環境,還在網上預訂了小雛菊和滿天星的種子。世界之源對這些不感興趣,所以從來沒有關注過。
可是,我清楚記得,郭文諾連花苗和雜草都分不清,平時也不在意屋裏盆栽的死活,他和種樹養花應當是扯不上半點關系的。直到樹運送來的那一天,我才看出了門道。
這是一棵銀杏樹,無論是枝幹整體的偏向,還是樹身的凹凸缺口,都讓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如果葉子黃點,再挂個小木牌……嗯?呃!我一下子反應過來——我家院子裏的那棵銀杏樹,不就長這樣嗎!
現在接近盛夏,銀杏樹的樹葉是綠色,所以我才沒立刻認出來。但當微風穿過葉間,發出“簌簌”響聲,那遍地金黃的院落仿佛出現在眼前,勾起無盡的回憶。
郭文諾鼓搗了一整天,才搞得像模像樣。這棵樹承載着我的童年以及我和郭文諾生活的點點滴滴,但世界之源不知,它只覺得這棵樹太占地方。
因此,當郭文諾倚着樹,向“我”展示他的勞動成果時,本該滿面欣喜的“我”卻皺着眉說:“這樹從哪兒弄來的?看着就煩。”
郭文諾恍若當頭一棒,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逝,輕聲說:“老家送來的,你不喜歡就算了。”
它:“嗯,明天找人移掉吧。”
郭文諾勉強調動臉上的肌肉笑了笑,說:“不用等到明天,我來吧。”
它:“你一個人怎麽……”
話未落,他掄起斧頭,發狠朝樹砍去,“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砍仇人的頭一般,砍得人心裏發怵。樹的缺口越來越大,最後“吱呀”一聲,那好好的樹便失了生機,轟然倒地,只剩下駭人的樹樁。
那一刻,郭文諾如釋重負,幽幽盯着“我”的脖子說:“多餘的東西,我都會幫你解決的。”
我默默回應着:好。
這場隔空對話,總算達成了。
世界之源只覺得郭文諾是個十足的深井冰,不定期發癫的那種,它不想再陪他“過家家”,所以聯系了喬豔敏,希望她能以治療為由,盡快把它帶離這裏。待李越坐上□□一把手的位置,它再回來也不遲。
兩天後,他們的方案如約施行,金屬手環再次發揮作用,響個不停。
我看戲吐槽:原來這東西是可控的啊,真夠方便的。
它面上假裝心痛難忍,捂着心口處,在客廳裏虛弱地喊着:“阿諾……阿諾!”
郭文諾慢悠悠進屋,表情冷漠至極,但說出的話又讓人挑不出毛病,“哪裏不舒服?你的臉色很難看。”
它上氣不接下氣,好像随時都要靈魂出竅似的,答道:“心……心髒疼。”
郭文諾聽後立馬将人抱在懷裏,像往常那樣掏出救心丸,遞到“我”嘴邊,但是“我”猶豫半天沒有吃。
郭文諾:“藥是拿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
它:“emmm……”
郭文諾:“難道是怕我給你下毒嗎?”
它:“不是,我就是覺得有點幹。”
郭文諾表示理解,但他去廚房倒水的時候,世界之源還是偷偷把救心丸扔了。接着,在他往回走時,它故意做了一個吃藥的假動作,然後接過他給的水杯,一飲而盡。
郭文諾:“藥效沒那麽快,你在這裏等一下,我送你去醫院。”
它虛弱地靠在沙發上,點頭表示贊成。但是等了十多分鐘,郭文諾才出現。
它:“怎麽去了那麽久?”
郭文諾:“喬醫生來了電話,說她最近正好在黑市義診,能順道來一趟,已經在路上了。你好些了嗎?要是實在疼得厲害,我們就去醫院,不等她了。”
它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和喬豔敏約好在醫院碰面,怎麽人直接過來了?她來這邊,那還去什麽醫院?難道計劃有變?
郭文諾:“阿河?”
它只能轉口說:“我……好多了。既然喬醫生過來了,那就在家等她吧。”
郭文諾:“好。”
一個小時後,喬豔敏未到,我的身體卻出了問題。
它漸漸感到腹痛、無力、耳鳴,食道灼燒感明顯,想開口說話,卻猛然吐了一地,“阿諾……噗……呃……我怎麽……嘔……感覺好奇怪……肚子好疼……啊哈……”
郭文諾反應平平,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入盒中,說:“中毒都是這樣的。”
“毒?”它不可置信地看向水杯。
郭文諾:“你不肯吃藥,我就只能加在水裏。”
它:“為什麽?”
郭文諾:“砒霜的氣味那麽淡,你又沒味覺,自然喝不出來。”
它情緒激動起來:“我是問為什麽下毒!你不是喜歡我嗎?難道……是因為……對賭合約?我不喜歡李越了,我不是在給他機會,真的!”
郭文諾:“不是因為合約,是因為外面的那棵樹。”
它的內心:這個癫公居然為了一棵樹要毒死我?!
郭文諾循循善誘道:“你要不要猜猜看,那是誰的樹?”
它隐約猜到答案,但不敢說,怕被詐,反問:“誰的?”
郭文諾:“哈……以前那麽寶貝,澆水、施肥、松土,碰都不讓人碰一下,這會兒不記得了?”
它捂着肚子,冷汗不停,目光閃爍,不敢接話。
郭文諾:“也對。一個吃貨連味覺都失去了,連心愛的玩偶都不摸了,連最好的朋友都不聯系了,一棵樹又算得了什麽?”
它:“阿諾,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郭文諾:“這間房子裏裏外外安裝了30個針孔攝像頭,你想看監控記錄嗎?”
得知事情敗露,它也不裝了,咬牙切齒道:“把解毒劑給我!”
郭文諾克制着殺意,冷聲道:“不如你先交代一下你和喬醫生的關系,或者告訴我,你把阿河藏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