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高睦當着劉賢妃的面,确實不好靠近舞陽公主。劉賢妃一走,心焦如焚的高睦,立馬湊到了舞陽公主床邊。
說來神奇的是,舞陽公主聽到高睦的呼喊後,眉宇微縮,竟然真的漸漸轉醒了。
舞陽公主睜眼後,以為自己又做了一場噩夢,她一把抱緊了高睦,恸哭道:“高睦,你不要死!”
“公主放心,我沒有死。皇太孫殿下把皇上賜給我的毒酒換成了普通酒水,我喝下去的那杯,不是毒酒。”
舞陽公主聽到高睦提及“毒酒”,才知道自己不是做夢。她的臉色瞬間白透了,卻急着從高睦懷中撐起了身體,将高睦仔細打量了一遍。
“公主身子還好嗎?可有哪裏不适?太醫在外面,先讓太醫給公主請個脈吧。”高睦注意到舞陽公主慘白的臉色,也再度擔心了起來。雖然太醫說過,只要錦衣能醒,身體就沒有大礙,可錦衣的臉色,比之前更白了,還是得再讓太醫診診脈才放心。
說話之間,高睦試圖扶舞陽公主躺下,舞陽公主卻不肯配合,而是死死地握住了高睦的胳膊,緊張地追問道:“那你還會喝毒酒嗎?你母親怎麽樣了?你還要替你母親赴死嗎?”
自從舞陽公主“出閣”後,皇帝便再不曾讓舞陽公主留宿宮中,卻保留了舞陽公主在長樂宮中的閨房。舞陽公主暈厥後,被皇帝派人送來了長樂宮,劉賢妃沒有給女兒另找房間的道理,自然是将舞陽公主安置在了她原先的閨房中。
舞陽公主對自己住了多年的這間閨房十分熟悉,只是掃了一眼,就意識到了自己與高睦尚在宮中。她真的很害怕,害怕高睦只是來和她道別的,害怕父皇還會給高睦再備毒酒……而且父皇說得沒錯,高睦要是一心代母而死,就算父皇不給高睦毒酒,高睦也可以自盡。
正因為想到了這一層,舞陽公主才很快問到了王夫人頭上。
如果是平時,高睦一定會驚賞于舞陽公主的聰慧,此刻的高睦,一顆心卻已然是又酸又痛。她既感動于舞陽公主的緊張,也痛惜于舞陽公主的緊張。為了打消舞陽公主的緊張,她早已搖頭解釋道:“公主放心,我不會再喝毒酒,也不會死了。有皇太孫殿下幫我說情,皇上已經答應,會留下我母親的性命,只需收走我的紀國公爵位即可。”
“那就好。”
聽說王夫人的性命已經保住了,舞陽公主才算松了一口氣。不然,就憑高睦這份“願代母死”的孝心,舞陽公主甚至擔心,哪怕高睦不能一命換一命,也會陪她母親一起赴死。
嘴中說着“那就好”,舞陽公主的眼淚卻越流越多。
要不是文昺幫忙換掉了毒酒,高睦現在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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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險些永遠都見不到高睦了!
面對舞陽公主的眼淚,高睦既揪心又自責:“都怪我不好,讓公主擔心了。公主快別哭了……”
舞陽公主也覺得高睦不好。
就算高睦不願意與她做夫妻,她們也約好了,永遠是至親的家人,高睦怎麽可以一聲不吭就喝下毒酒!
就算高睦是為了幫母親乞命,她也可以幫高睦一起求情!高睦怎麽可以撇開她,一語不發就獨自入宮呢!
要不是父皇召她入宮,要不是文昺換掉了高睦的毒酒,她甚至見不到高睦最後一面,就永遠失去高睦了啊!
舞陽公主想起高睦飲藥的場面,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後怕。
越流越多的眼淚,最終演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舞陽公主這一場痛哭,比她第一次在宮外過年的那個除夕之夜還要哭得兇猛。高睦心疼舞陽公主的眼淚,也擔心舞陽公主暈厥過後的身體承受不起這樣的大哭,她見安慰無效,便想先把太醫喊進來把脈,舞陽公主卻緊緊地抱着高睦,完全不肯撒手。
劉賢妃關心舞陽公主的身體,本就不想離開女兒的病床,她雖然退出房間了,卻一直等在門口,也是因此,所以第一時間就聽到了舞陽公主的痛哭。
初聽舞陽公主的哭聲,劉賢妃先是一喜,覺得舞陽公主的聲音中氣十足,想必真的像太醫說的那樣,既然能醒,就沒有大礙。
等聽到舞陽公主哭了半響,還越哭越難過時,劉賢妃免不得也和高睦産生了同樣的憂心——劉賢妃也覺得,舞陽公主暈厥初醒的身體,不宜如此痛哭。
考慮到高睦與舞陽公主險些死別,劉賢妃原本是想為女兒、“女婿”多留一點獨處空間的。發現舞陽公主的哭聲毫無停歇的意思,劉賢妃覺得高睦一個大男人不擅長安慰,她一顆為母之心實在按捺不住了,又連忙返回了房中。
事實證明,劉賢妃确實擅長安慰,至少比高睦擅長得多。由于舞陽公主抱着高睦不撒手,劉賢妃不宜走近,她卻只用了一句話,就制止了舞陽公主的眼淚。
劉賢妃說:“錦衣,別哭了,高睦這不是沒事了嗎?你要是哭出個好歹,你父皇該責怪高睦了。”
在舞陽公主看來,即便皇帝是為了成全高睦的孝心,高睦終歸是險些死在了皇帝的毒酒之下。高睦剛剛撿回一條命,舞陽公主根本不敢讓高睦承受皇帝的“責怪”。是以,即便有些壓不住哭嗝,舞陽公主還是強行憋住了眼淚。
為了保險起見,舞陽公主還立馬提出了出宮。虛驚一場後,她總覺得宮裏對高睦來說不安全,想把高睦盡快帶出皇宮。
劉賢妃也覺得,皇帝能給高睦一杯毒酒,就能給高睦第二杯,為防有變,是得讓高睦早點出宮才好。不然,高睦真要是有個好歹,她的寶貝女兒哭都該把自己哭死了。
此外,沒有皇帝的旨意,舞陽公主根本沒有資格留宿宮中——劉賢妃就算想将女兒留在身邊照顧也做不到。
劉賢妃招來了門外的太醫,确定舞陽公主身體無礙後,就順着舞陽公主的意思,将舞陽公主和高睦一起,早早送出了宮門。即便心中牽挂難舍,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女婿對女兒情真意切,又是個可靠的性子,必會妥善照顧錦衣。再加上太醫也會跟去舞陽公主府,為錦衣調理身子,她這個做母親的,該安心了。
就是錦衣素來不願喝那些苦藥湯子,也不知這一次,肯不肯配合太醫?
舞陽公主這一次,對太醫極為配合。
整個越國公府都入獄了,高睦身為越國公府的一員,即便她名義上只是高松壽和王夫人的“五弟”了,她也需要與舞陽公主分開宿歇,才算是符合孝義。尤其高睦是以孝心為名力保王夫人的性命,在王夫人平安出獄之前,高睦不敢大意。她确定舞陽公主無恙後,就想暫時搬到外院居住,舞陽公主卻拽着高睦,非要高睦為她侍候湯藥。
太醫開給舞陽公主的,只是一些調養身體的補藥,哪裏需要人侍疾?
舞陽公主只是想找個借口,把高睦綁在眼皮底下。雖然父皇答應釋放高睦的母親了,可是,只要王夫人一天未出獄,她就生怕高睦再有閃失。
高睦險些與舞陽公主永別,她其實也舍不得離開舞陽公主。既然有侍疾當借口,高睦也樂得留在舞陽公主身邊,只不過,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她睡覺都是在舞陽公主床前打地鋪,擺足了侍疾該有的姿态。
饒是高睦近在床邊,舞陽公主還是有些不安。她一閉眼就是高睦自盡的情形,總想睜眼确定高睦的位置,以至于一向沾枕頭就睡的人,竟然遲遲不能入眠。
“公主睡不着嗎?”高睦睡覺警覺,隐約感受到了注視,很快注意到了舞陽公主的頻頻睜眼。
“沒事,我能睡着。”舞陽公主确實有些睡不着,但是高睦才死裏逃生了一場,她不想打擾高睦休息。
舞陽公主搖頭之後,就強逼自己閉緊了雙眼,卻聽紫荊對高睦說道:“冬夜寒涼,驸馬爺睡在地上,當心着涼。睡在床上,侍疾也方便,驸馬爺還是別睡在地上了吧?”
如今才剛剛入冬,睡在地鋪上其實不至于寒冷。而且這個地鋪,明明是紫荊幫高睦布置的,紫荊要是真覺得“冬夜寒涼”,之前怎麽不說呢?
紫荊原本覺得,舞陽公主在公婆入獄之際拽着夫婿不撒手,禮法上說不過去。為公主的名節着想,讓驸馬在公主床前打地鋪,既可成全公主的眷戀之心,也不損傷驸馬的孝道,勉強算是兩全。不過,在發現舞陽公主難以入睡後,紫荊想起舞陽公主是才暈厥了一場的人,她擔心舞陽公主再染上大病,這才隐晦地建議高睦陪舞陽公主一起睡在床上。
不然的話,公主真要是病了,大家都承擔不起。反正,以驸馬的守禮,總不會在這個關頭與公主……傳出喜訊。而且,驸馬的爹娘還沒死,只要不折騰出孩子,與公主同寝,其實也不算大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