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兒子确實認識舞陽公主。”
高松壽追問道:“你回京以來,很少出府,如何結識了舞陽公主?”
昨日南樂公主府的花會上,高睦與舞陽公主分開後,很多公子都找高睦打聽她和舞陽公主的關系,讓高睦充分領悟了舞陽公主的分量。高松壽揪着舞陽公主的話題不放,高睦聽了,越發肯定了高松壽的心思。高睦心中冷笑,面上規矩地回複道:“兒子在京中遇到歹徒襲擊,幸有舞陽公主相救。”
“什麽?!”高松壽臉色大變。他就算不用腦子,也不難想到,誰會對高睦行兇。在京城動手就已經是魯莽了,竟然還波及了舞陽公主。以皇上對舞陽公主的寵愛,但凡傷了舞陽公主一根頭發絲,整個越國公府都得陪葬!
“兒子無恙,父親大人不必擔憂。”高睦借機告辭道,“父親大人若無吩咐,兒子就告退了。”
“去吧。”
高睦即将退出門外時,高松壽才想起,他還沒問完想問的事。他又把高睦召了回來,一臉氣憤地說道:“竟然敢對你行兇,真是豈有此理!為父一定知會應天府,定要抓住那些歹人!”話鋒一轉,高松壽又笑道:“不過,睦兒也算因禍得福,結識了舞陽公主。我聽說,昨日在南樂公主府,舞陽公主對你頗為親厚?”
高松壽此時的笑容,是一種男人們都能意會的暧昧。修山書院的同窗談論姬妾妓女時,也曾露出過這種暧昧的微笑。高睦在男性的圈子裏長大,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猥瑣的暧昧了,她卻依然感到了不适。
“謝父親大人。”高睦只當聽不懂高松壽的暗示,裝聾作啞地行了一禮。
這小子,被他娘像練兵一樣地養大,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別是還不懂男女之事吧?高松壽有些詫異。他靈機一動,又說道:“睦兒,你學業有成,也該為我們高家傳宗接代了,為父先給你賜兩個侍妾,再給你尋摸一門好親事。”
在今天之前,高松壽連高睦的面都不肯多見,怎麽就心心念念想幫高睦議婚了?高睦知道,高松壽繞來繞去,就是想打探舞陽公主對她的态度。
舞陽公主的“假驸馬”計劃未必能成,高睦不願損傷舞陽公主的清譽。有舞陽公主的“假驸馬”計劃橫在中間,高睦又不好聲稱自己與關家有婚約。高睦只好說道:“兒子心有所屬,無心納妾,望父親大人體諒。”
當今天下推崇女德,驸馬也是可以納妾的。但是,驸馬納妾有蔑視皇家的嫌疑,除非驸馬與公主多年無子,否則,一般是不敢明目張膽蓄妾的。
高松壽故意說道:“欸——,我們這樣的人家,哪個爺們沒有幾房姬妾?要是擔心影響議親,先聲稱是侍女就是了。”
“兒子傾慕之人,是舞陽公主。”高睦明知道高松壽是為了套話,此時也不得不讓他如意了。不然,高松壽一副非要給兒子送姬妾的樣子,按照長者賜、不可辭的規則,高松壽真要把人塞來了,她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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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子,我問你是不是和舞陽公主親厚,你還不說,難道是臉皮薄不成?”高松壽又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還拍了拍高睦的肩膀。
“兒子傾慕公主,是兒子自己的事情。事關公主的聲譽,兒子不敢孟浪。”高睦躬身行禮,避開了高松壽的手掌。
到了這一步,高睦還只是聲稱自己傾慕舞陽公主,的确是在盡力維護舞陽公主的聲譽。她有男子身份,就算當衆聲稱自己愛慕舞陽公主,傳出去也只是一場逸聞;要是宣揚舞陽公主親厚高睦,影響則大不相同。
在高松壽看來,男人和男人之間,聊聊女人、喝喝酒,是拉近關系的最快方法。高松壽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有些想不明白,不知道高睦是真古板,還是一心疏遠他這個父親。
還有,舞陽公主那個性子,會看上這個悶葫蘆嗎?高松壽心裏着實有些犯嘀咕。
就算高睦一心疏遠他,父子關系是斬不斷的。高松壽想到,只要他能成為舞陽公主的公爹,借助舞陽公主的聖寵,說不定能謀到實職,揚眉吐氣。本着投機心理,高松壽強笑道:“睦兒說得對。既然你想當驸馬,侍妾的事就先罷了。”
“謝父親大人。”
“時辰不早了,你還沒用早飯吧?回去吧。”
“是,兒子告退。”
高睦走出高松壽的院子後,吐了一口濁氣。高松壽占着父子大義,真要是想操縱她的生活,她很難反抗。幸好,他不是真的想插手她的婚事。
想起高松壽對舞陽公主的在意,高睦心中又浮起了一絲諷刺。她想,在舞陽公主的婚事落定前,她在越國公府的安全,算是有着落了。
高睦所料不錯,在她離開之後,高松壽很快招來了朱姨娘。
朱姨娘年近四十,早已不複年輕時的美貌,她卻依然是高松壽最寵愛的妾室。她的生存法則是,全心全意依附高松壽——至少在高松壽眼中是這樣。
高松壽一問起高睦遇刺的事情,朱姨娘就承認了是她和高廣宗的手筆,不過,高松壽畢竟是高睦的親爹,朱姨娘表示,她沒想殺死高睦,只是想讓高睦受傷,無法參加會試。
“糊塗!在府裏小打小鬧也就罷了,怎麽能在京城裏買兇呢!”高松壽訓斥道。
“奴家就是見不得王氏怠慢公爺!她對公爺連個笑臉都沒有,她的兒子卻要繼承公爺的爵位,憑什麽!奴家就是想着,要是王氏的兒子考中進士,她越發不會把公爺放在眼裏了!”
高松壽想起王夫人冷淡的面龐,眼神有些陰郁,他嘴上卻說道:“高睦畢竟是我的兒子。”
朱姨娘心裏一緊。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高松壽維護高睦,莫非是高睦考中了會試,他見高睦有出息,舍不得這個兒子了?
“都怪奴家出生卑賤,做不了公爺的嫡妻,不然公爺也不用受這個委屈。”朱姨娘聲淚俱下。
“這怎麽能怪你呢?”高松壽聽到愛妾為自己打抱不平,連忙哄勸。朱姨娘眼淚收歇後,高松壽才嘆道:“我知道,你一心為我着想。我何嘗想讓王氏的兒子做我的世子?無奈國法森嚴,嫡庶有別。等我死的那天,把家産都分給我們的兒子,只給高睦留個空頭爵位,也是一樣的。高睦是個有造化的人,舞陽公主看上他了,你務必告訴宗兒他們,不可再與高睦為難了。”
當今皇帝嚴禁以庶奪嫡,在立嗣的問題上規定,上至親王,下至伯府,但凡是擁有世襲爵位的人家,嫡長子年滿十歲就封為世子。正因為這個規定,高松壽繼承越國公的爵位時,高睦才得以成為世子。
嫡庶有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高松壽以前一直默許他們謀害高睦,怎麽今天就不許了?朱姨娘知道,問題出在舞陽公主身上。
“什麽死呀活的,公爺快別胡說!呸呸呸!公爺長命百歲!”
朱姨娘着急的樣子,引得高松壽心動不已。他就知道,他這個愛妾呀,心心念念全是他。為兒子争世子之位,也是為他委屈。
“公爺……”
朱姨娘在越國公府無主母之名,卻握着當家主母的實權,再加上兒女雙全,若是再與高松壽白日宣淫,傳出去是會讓人笑話的。她心中暗恨,為了消除高松壽的戒心,又只能曲意迎合。
陪高松壽胡鬧一番後,朱姨娘才有空發問:“公爺,大姑奶奶是舞陽公主的二嫂,世子也能做舞陽公主的驸馬嗎?”
朱姨娘嘴上的“大姑奶奶”是指周王妃。
周王妃是高松壽的長姐,高松壽當然記得姐夫是皇子。得知南樂公主府的情形後,高松壽就替高睦考慮了輩分問題,此時他躺在床上,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不以為意地說道:“我們公侯人家,不是娶了公主,就是嫁了王妃,與宮中多多少少都是親戚。舞陽公主年紀小,輩分卻大,她不在睦兒這輩挑驸馬,就找不着顯貴的夫家了。”
“唉,奴家就是怕,要是舞陽公主成了王氏的兒媳,王氏借着公主的勢,鉗制公爺。”
“放心。國朝以孝治國,我爹在世時,周王見了我爹,也是要見禮的。皇子都要禮敬岳父,公主又怎能不敬公爹?況且,公主單獨有府邸,不會住進我們府中。”
朱姨娘挑唆無果,情知高松壽期待舞陽公主當兒媳,只得嘆道:“公爺無礙,奴家就安心了。只是可憐宗兒他們,早知道世子會成為驸馬,當初奴家就不該得罪世子。”
高松壽擔心朱姨娘再對高睦下手,連忙說道:“宗兒是高睦的兄長,就算高睦當上驸馬,也不能拿他怎麽樣。記住我的話,不可再為難高睦。舞陽公主是個能當街打人的主,她既然看上了高睦,要是高睦出了事,舞陽公主能拆了我們越國公府。皇上追查下來,府上也擔待不起。”
高睦會試中榜後,已經是在禦前挂了名的人了,朱姨娘本來就不敢再貿然出手。她應道:“公爺放心,奴家知道輕重。只求公爺,要是奴家死了,等公爺千秋萬年時,一定讓奴家陪着。奴家知道,只有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才能與公爺合葬,那就把奴家的屍身燒成灰,只求公爺帶上一小撮就好。”
高松壽一心想沾舞陽公主的光,舞陽公主如果真的想幫高睦報仇,高松壽就算保得住朱姨娘母子,也不會保。他聽到愛妾心存死意,也只是記挂着希望與他合葬,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加上不想損傷自己在朱姨娘心中的高大形象,便道:“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放心,有我在,誰都不能傷了你,還有宗兒、業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