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召入宮
召入宮
池商宿在許潮音的床前守了兩天兩夜,林知雲勸他去休息他根本聽不見。
林知雲自己也身心俱疲,勸了兩句無果後便随他去了。
他用濕着的手帕替許潮音沾濕嘴唇,又不肯錯過她的一絲動靜。
“少爺,你都好幾個時辰沒合眼了。”尋晴在一旁忍不住勸道。
池商宿淡淡開口,卻是不容人拒絕:“我沒事。”
他小時經歷過比這更熬人的折磨,那是一種從身體上到精神上的打擊,就好像飄在水上的葉子,若是再來一滴雨便會沉入其中,直到腐敗。
他後面過慣了平常的日子,夜深人靜後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當初。
許潮音看池商宿無聲地阻止了她下床的動作,默默又躺了回去。
她多虧他的阻止,或許多一下,她就會咳出聲來。
她不能再讓他們擔心了。
“宮鶴霄呢?”許潮音揪着被子,低聲問道。
她是與他同坐一輛馬車,卻暈倒在馬車裏,還不知道府中的人怎麽想他呢。
池商宿神色愣了愣,平靜道:“已經派人去告知他了。”
許潮音松了一口氣,又聽得池商宿語氣中的疲倦,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
“哥哥辛苦了,你就別擔心我了……”她怕他不會同意,繼而再道,“估計郎中來要忙前忙後,你……先去休息好了才能照顧我呀。”
池商宿深深地看她一眼,自是不肯離去,可許潮音的眼中十分堅決,要是他再不去休息,估計她得動怒了。
“好……”池商宿應聲道,“你注意休息。”
他實在說不出多餘的話。
郎中把着許潮音的脈,還是搖頭。
林知雲已經沒了以往端莊的模樣,她臉上的淚痕還未幹去,兩日內似乎蒼老的許多。
許潮音心有不忍。
她覺得不該是如此的。
她前幾次都沒有暈過去的時候,亦沒有什麽郎中來把脈。
“小姐這是心病,”那郎中遲疑着念道,“心病難治啊……”
難道自己一語成谶?
許潮音無言。
她重生後同林知雲說的心病不過是逞口舌之快罷了。
林知雲聽罷也是一怔:“心病……”
“心病還須心藥醫。恕老夫實在有心無力啊……”
尋晴見自家夫人失了神采,只得自己把郎中請了出去。
“您同我來吧。”她怎麽都想不通,怎麽一夜之間就遇上這種事呢。
許潮音越想越覺得心中發緊,一口血腥味湧上來,她好似又要暈過去。
“杪兒……”林知雲握住了她的手,“是娘對不起你……”
許潮音咽罷那口喉頭的血,搖了搖頭:“娘,是杪兒不争氣。”
她到底哪裏錯了?
林知雲聽她将過責都攬到自己身上,眼淚忽地就流了下來。
“是娘當初懷你的時候……”話到嘴邊她又停住了。
她不應多說,多說便會加重許潮音的心病,她會想得更多。
許潮音如今是沒有心思去追問的,她躺在床上,手腳無力,全靠一點意念支撐着。
“娘,杪兒好累,杪兒還能再睡麽?”
她輕輕地說着,氣若游絲。
“……”林知雲想要阻止,許潮音已經兩天兩夜沒進過食了,還沒找到其他法子救她,都怕不是要餓死過去。
她晚了一步,許潮音頭往枕上一歪,手也沒了力氣。
許潮音的臉色蒼白得透明,要不是呼吸還微弱着,幾乎是沒有一點兒活人的氣息。
不行,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
林知雲理了理發髻,她吩咐着剛進屋的丫鬟:“去把老爺叫回來。”
把許子卿叫回來,起碼多一個人多個法子。
本還惦念着許子卿在朝中事務繁忙,眼下許潮音的模樣已不是能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了。
然而沒等來許子卿,卻等來了一紙召書。
上傳許潮音入宮,自有太醫替她治病。
宮裏的人有條不紊诶地許潮音擡上府門口備好的馬車,更是有太醫跟随。
林知雲方想一同入內,被攔至馬車外。
“夫人,皇上只答應讓小姐一人入宮。”
“可……”
“夫人您就放心吧,宮內名醫衆多,總不會害小姐罷。”
聖命難為。
任林知雲百般無奈都是無可奈何,她看着馬車遠去,只能祈禱在宮內的許子卿能派人傳來好消息。
馬車雖快,可大抵算是平穩,是因為早有吩咐,得保證送進宮內的許潮音的平安。
馬車直奔曲硯辭的萬安宮,有不長眼的宮人将其拿下,立馬被侍衛拿劍推至一邊。
“如今誰還敢違抗太子的命令啊……不掉腦袋就不錯了。”另一個宮人提醒着那個不長眼的宮人。
皇宮裏的局勢已經開始生變,能站對了方能活下去。
“你啊……這次是運氣好……”
許潮音躺在萬安宮的塌上,誰也不敢說是不合規矩。
規矩不都是上面人定得麽?
他們心知肚明。
“用盡一切法子都要治好她。”
曲硯辭的語氣是聽不出什麽情緒,可旁人知他這種情況才是最可怕的。
能讓人讀懂他的表情就能采取下一步準備,而讀不懂的則讓人心中始終惴惴不安,生怕走錯一步就丢了小命。
太子的母妃雖說是皇帝曾經最寵愛的妃子,但失了寵,他亦被放至宮外,怎麽會……怎麽會,不過眨眼的日子。
太醫發着抖,戰戰兢兢地上前。
他不知該說是聖心難測還是曲硯辭心思太深。
總之都不是他該考慮的。
許潮音身上的溫度是降了下來,但她的脈象幾近是沒有。
太醫看她面色變得紅潤,不像是是本有頑疾,可沒有病根兒,單單勞累了點不至于睡着不醒。
他不敢說自己束手無策,得細細想個說法。
“琢磨好了?”太醫的上方傳來曲硯辭平靜的聲音。
他吓得一激靈,忙答道:“還沒有……”
“不……不是……”他轉身跪了下去,“太子饒命啊……許小姐的病奴才是從來沒見過……奴才可以暫且開個方子先試試……”
他往後說越小聲,自己都是不信的。
宮內一片寂靜,甚至連呼吸聲都仿若沒有。
“嗯……”
直至許潮音發出一聲嘤咛。
她被搖搖晃晃許久,終于得以脫身。
“潮音!”曲硯辭不顧宮人仍在身側,撲上去抓住了許潮音的手。
許潮音撐着坐了起來,她還有些迷茫:“這是哪裏!”
“宮裏。你放心,這是我的萬安宮,不會有人傷害你的。”曲硯辭往後揮了揮手。
太醫見狀逃也似的和着其他宮人一起退了去。
許潮音的醒來救了他。
“我怎麽會來這裏?”許潮音看着這鲛绡羅帳,朱漆的柱子上皆被龍盤旋,她一陣頭疼欲裂。
她記得她上一次醒來時被告知睡了兩天兩夜。
“你娘親派人來宮裏找你爹爹,被我的人看到了,一問才知你病了好幾日,郎中都沒有法子。我擔心得不得了,尋思着宮內定有法子看你的病。”
曲硯辭耐心地同她解釋。
不過短短幾日,他與許潮音在雨巷見時已然不同,他身上似乎是帶了些帝王的氣息。
“他們剛剛稱你為……‘太子’?”許潮音頓了頓。
“嗯。”曲硯辭并不避諱,可他也不想說太多。
許潮音能看出來,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或許是舍棄了什麽,她不得而知。
然而他是為了自己麽?
許潮音憶起曲硯辭在小巷子裏最後留給她的話。
他定是要如了他的願。
難道是指得這件事?
他是不是原本……
“你是不是不想當太子?”許潮音是暈糊塗了,才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曲硯辭聞言,眼神暗了暗,只苦笑道:“是……可是如今說這些也無濟于事了。”
“你身子好些了麽?”他不給許潮音繼續詢問下去的時機。
“好多了。”許潮音不假思索地答道。
她在說謊。
曲硯辭張了張口。
“郎中說我是心病,”許潮音看瞞不過,索性道了實情,她說起來還覺得難為情,“心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好的。”
“心病?”曲硯辭卻十分震驚,“莫不非是……”
“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許潮音怕他想到那日的對話。
她不怪任何人。
都是她自己想太多。
如若她當初裝作一切都不知,任一直輪回下去,是不是他們都會過得更好?
許潮音念及此處,又覺得氣血上湧,一股血腥在喉頭,她想咽下去,然而沒止住噴在了捂住嘴的手上。
“潮音!”曲硯辭慌了神色,再想喚太醫。
許潮音緊了緊與他相握的手。
“沒事,真的沒事,”她記起了夢裏那名女子與她說的話,“她說還不到時候。所以別擔心。”
沒想到曲硯辭聽罷她的話更是失了魂般:“你見到她了?”
“不……沒什麽,不要再想起來了。”
他自知失了态,連忙住了口。
許潮音卻察覺出他有事瞞着自己,不光是曲硯辭,還有池商宿,就連她曾經最信任的宮鶴霄,他們統統都瞞着自己。
只是随着時間,紙快要包不住火。
許潮音垂眸不語,她害怕得知真相,如若真相正步步逼近,那她選擇晚一些知曉,痛苦便會晚一刻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