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辯論贏了
辯論贏了
“一、二、三、四、五.....”
“誠然如閣下所說，”在傅輝的‘五’發出來的時候，一直安靜的佟思雅終于開了口，說話聲音溫溫柔柔，還有些低，幸好此時場內衆人正屏氣凝神等着她們反駁，才聽到了佟思雅的聲音。
“州城鄉試，允許女子參加，會試和殿試則不許。那麽我請問，二十年前的鄉試，是否允許女子參加？”
楊富成道：“自然是不許的。”
有了佟思雅話語的引導，扈意神思轉動，話如炮竹：“是，二十年前不許，現在允許，這何嘗不是一種改變。任何事情都是循序漸進的，未來再過二十年，說不定會試也會允許女子參加。聖意，并不是我等可以揣測的。可也是這鄉試小小的改變，不也說明了聖上想要發展女子教育的決心嗎？”
聶瑞卿緊随其後：“現在三百六十行，不管是從前只能男子從事的打鐵，衙役亦或是仵作，打更，都有女子的加入。我相信有了聖上的英明，以後女子一定能真正的站立起來。我們青山書院是全朝的書院之首，受多少外地夫子和學子們的尊敬和崇拜，要說還搞老一套不許女子讀書，未免有些丢份吧。”
楊富成不甘道：“我什麽時候不讓你讀書了，我就不讓你摸狀元橋。”
“這不是另一種對女學子的歧視嗎？”
“我.....反正在女子能參加殿試之前，你們就是不準摸！”
“哦~~~”扈意拉長尾音：“這是辯不過我們，想耍賴了是吧？”
楊富成左右搖頭去找謝頌和孟斯年：“你們說話啊。”
謝頌：“我臉疼。”
孟斯年：“.....算了。”
臺上傅輝幹着急，讀數明顯緩慢了許多，引起全場女學子的不滿怒喊之後，終于喊出了：“五。”
喊數到五，男子學院隊伍無人應答，則代表女子學院獲勝！
青山書院的任何區域，除了男廁和男宿之外，自今日起全部對女學子開放！
楊富成不甘地拂袖而去。扈意回頭感謝佟思雅：“佟姐姐，今日多謝你了。”
佟思雅微微笑道：“是你和瑞卿兩個人厲害，反應很快。”
扈意和聶瑞卿相視一笑。
傅輝伸手，壓住女學子的歡呼聲：“晚些我會把今日之事上報書院，至于課程時長，休沐日期等，請各位等通報。”
扈意敏銳地朝他看過去，聽他這意思，還要征求夫子們的同意才行。
傅輝得意地回望着她，這事就算是女子學院贏了，她們也不占理。
扈意想要沖過去和他理論，胳膊被佟思雅拉住：“不要沖動。”
“佟姐姐，明明是傅輝想要耍賴。”
佟思雅道：“他說的對，如果想要改變女子學院的作息，必須經過夫子們的同意。你放心，董夫子會争取的。”
學子們之間的仗，女學子已經贏了，剩下的就看董夫子了。扈意點頭：“好，那我聽佟姐姐的。”
說了這麽些話，佟思雅的臉色隐隐的有些發白：“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府。”
扈意親自把她送到佟家的馬車上才放心。
回身看到站在樹蔭下正含情脈脈地看着她的秦定坤，扈意收回目光，裝作沒看到他，朝女子學院走去。
“彩。。。。。扈大小姐。”秦定坤快走兩步，叫住了她。
扈意理也不理他。
女子學院內，聶瑞卿等人正在一起歡笑，看到她過來，聶瑞卿道：“扈小姐，謝謝你。”
她身後那些外地州城送來的女學子們，一個個雙眼發亮地看着她。
“謝我幹什麽，我又不是為了你們，就是看不慣他們嚣張。”
扈意說完，轉身走向只屬自己的休息室。
室內卻有人在。
謝頌拿着一個雞蛋，正對着她的鏡子揉自己臉上青紫的傷痕，邊揉邊龇牙咧嘴地喊痛。
扈意抱手倚靠着門框：“看來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昨日才被自己打的半死，今日還敢過來找她。
謝頌看她一眼：“謝文英說了，你要是再動手，他就去告禦狀，罰你禁足并抄二十遍《女德》。他的話你可以不聽，這聖旨，你總不能不聽吧，不然是抄家的大罪哦。”
“要抄我？那你們謝府也讨不了好。”
謝頌嬉笑：“所以你是承認我們未婚夫妻的關系了？”
又被他帶溝裏了！扈意惱羞成怒：“給我滾出去！”
“真不禁逗。”謝頌起身，手中來回抛着熟雞蛋，吊兒郎當地向外走：“那我先走了啊，未婚妻~”
含露守在門口，對着謝頌的背影隔空踢了一腳，進去又想為扈意出氣：“小姐，要不婢子再去找人揍他一頓？這次揍狠一些，保準他三個月下不了床。”
“嗯。。。。。嗯？什麽意思？”
含露這才察覺自己說漏嘴了，“沒，沒什麽。”她想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可是看着扈意清明的眼睛，知道自己瞞不過她，低頭認錯：“婢子昨日找了人，把謝公子揍了一頓。”
扈意明白過來：“他鼻青臉腫的，是你找人揍得？”
含露頭低的更甚：“婢子知錯，婢子也是看不慣他出言冒犯小姐。”
扈意擡起她的頭：“你何錯之有。”
本就是謝頌嘴賤。
不管怎樣，終歸是又出了氣，扈意道：“走，去街上潇灑一圈再回去。”
含露小聲道：“小姐，今日十五，要回府吃晚飯。”
扈家每月有兩次的阖家飯。
扈意垂頭喪氣：“非去不可嗎？”
含露點頭：“唐家親家夫人說了，小姐不可太過分，這次得回去。就一頓飯，半個時辰，小姐堅持一下吧。”
扈老夫人育有兩子，大兒子就是扈意的父親，從個小秀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二兒子也跟着做了官，不過去年調到了外地，任期五年。調任之地環境艱苦，二夫人就帶着孩子住在京中。老夫人想要舉家團圓，是以兩個兒子并未分家，全都住在扈府之中。
兒子們官途順利，扈老夫人更是得意。晚間出來的時候，耳朵上還挂着指甲大的紅寶石耳墜，兩條胳膊被兩個兒媳婦扶着，笑吟吟地走了出來。
看到扈意在，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呆了一下，“大孫女回來了呀。”
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接到含露的提示，扈意不耐地道：“祖母好。”
老夫人沒回這話，而是轉向扈瑩，“瑩瑩啊，你父親為何還沒來？”
扈瑩就是當年扈父和繼夫人從外面領回來的小女孩，剛開始還明顯，現在兩人到了十六七的年齡，已經看不出和扈意年齡的差別。随着這些年的嬌養，她的臉上已經褪去了青澀，變得溫潤有禮，猶如一個真正知書達理的大小姐：“回祖母，父親已經讓人傳了話過來，他剛從外面回府，回房換了衣服就過來。”
老夫人最喜歡這樣的規矩，聞言又恢複慈祥的笑：“好好好，你父親這些年當的，越來越有官架子了。”
話音剛落，扈父就走進了房中：“母親。”
老夫人擡手讓他坐下：“到底是男人，沒那麽多講究，換衣服就是快。哪像我們家小姐們，換個衣服還要熏香沐浴梳妝，梳着梳着就沒有下文了。”
這是諷刺扈意每次都拿換衣當借口，不來松鶴院見她。
“不熏點香，怎麽遮蓋住這裏的味道。”扈意道。
她聲音小，但老夫人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她，自然聽到了她的話，當下反駁道：“我這裏有什麽味道？”
“酸吶，你們都沒聞見嗎，”扈意一一看過衆人：“二嬸母，你也沒有聞見嗎，醋酸味啊，老夫人嫉妒我們年輕貌美，想讓我們素顏度日吶。老夫人，你年紀也不小了，好好的安度晚年兒孫繞膝不好嗎，非要盯着我們嬌媚的臉蛋做什麽？難道你還想重回十八歲再來一春啊？你對得起祖父嗎？”
“你！你個臭丫頭！口無遮攔胡說八道！今日我要是不罰你，你就上天了！來人啊，給我拉住她！”老夫人氣得顫顫巍巍地拄着拐站起來，見狀就要揚起拐杖。
繼夫人和二夫人又起身去扶她。尤其是繼夫人，挺着個大肚子，怕她誤傷自己肚裏的孩兒，又想做面子不輸給二夫人，伸出去的胳膊來來回回，就是不敢再靠近暴怒的老夫人。
“老夫人息怒！”
扈父扶額，像是沒聽到她們的争執。
目光瞥到廚房的人在門口磨蹭，扈父擺手讓他們進來：“上菜吧。”
熱鬧的廳內，逐漸消聲。老夫人癟癟嘴，那根拐杖到底是沒有落到扈意的身上。繼夫人扶着她：“老夫人快坐吧，聽說今天廚房做了老夫人最愛吃的蓮房魚包，老夫人快嘗嘗看，是不是那個味。”
老夫人的注意力頓時被桌上盛放的兩朵蓮花吸引走，口中吶吶道：“真做出來了。”
扈父看着蓮花若有所思：“現在不是蓮花開放的時節。”
繼夫人笑道：“讓它開花的法子多着呢，老爺勿憂。”
扈父想說些什麽，顧忌在場人多，又咽了下去。
老夫人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蓮房，擡頭瞧見扈意正自在地伸直胳膊夾菜，老夫人只覺得剛剛舒緩的心又扭曲了起來。她不禁念叨出聲：“扈意，餐有餐規，女子胳膊不能伸的太長，寓意不好。你再這樣下去，回頭嫁到了謝家，又要被嫌棄。”
扈意把嘴裏的菜咽下去：“祖母這‘又’字因何而出？”
“難道我說錯了嗎，這秦家不就是因為嫌棄你粗俗跋扈才退親的？”老夫人不耐道，“扈家不是只有你一個小姐，你行為也好歹收斂一些，多為你的妹妹們着想一下。”
扈意被她氣笑：“祖母有時間也出去走走，別經常待在松鶴院，免得目盲耳聾。哦對了，不是祖母不想出去，是無人邀請祖母出去吧？祖母的人緣，還沒我的好呢。祖母，萬事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扈家的女子嫁不出去，是不是也有祖母的原因？”
“有我什麽原因？”
“沒有嗎？可我怎麽聽說.....哎呀算了，晚輩不可議論長輩，免得傳出去又該說我不孝了，祖母，是吧？”
“你這孩子！”老夫人氣的說不出話，看到大兒子還氣定神閑的吃菜，“你也管管她，到底還是你女兒呢！”
扈意直接站起來，雙腿推着椅子向後倒下：“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她越過凳子，轉身向外走。旁邊一直懵懵的扈寧跳下凳子跟過去：“姐姐等我。”
随着他們的離開，飯廳內一時陷入沉默之中。扈父嘆口氣，有些無奈：“母親，從這個月開始，每月兩次的阖家飯取消吧。”每次阖家飯，最後都會鬧得不歡而散。
扈老夫人鄉村出身，兒子有了這麽大的成就，自從舉家搬到這青田街的官宅之後，她一直想跻身于這京中的貴人圈子。可那些官家老太太老夫人，關系錯綜複雜，剛開始大家都還給她面子，自從大兒媳離世之後，她再出去就無人待見。
有的還甚至出言諷刺她。她起初聽不懂，還是回來經老大的繼夫人解釋，她才聽懂的。
現在這般處境，扈老夫人為了保留自己的地位和扈家的‘規矩’，更是看重這舉家的阖家飯。
“不行，不能取消。”扈老夫人不滿地盯着大兒子：“你別老盯着我，我是你娘，能有什麽錯處。要我說，你也該管管扈意了，和她那個娘一樣，沒有一點分寸。”
“母親！”扈父直接起身站了起來。
扈老夫人抖了一下，終是不敢再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