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現在是愉快的收獲時間。”
嬴月給自己配音。
豐禾鎮依山傍水, 原住民談之色變的猛獸在嬴月面前完全不夠看,在剩下的不多的玩家已經發狂的情況下,進山對嬴月是個好選擇。
順便一提, 空曠的碼頭也是多虧了原住民口中作為“暴民”的玩家, 有了他們的幹擾,嬴月才能夠心無旁骛布置場地, 邀請重要npc來游玩。
嬴月在山裏找了塊空地,檢測安全、放置陷阱、建立營地三部曲後, 稀稀落落但綠色格外亮眼的草地上頓時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
白得來的東西總是愉快的,更何況經過副本的洗禮她也發現自己的裝備配置很有些問題, 剛好還可以從同行這裏吸取經驗。
“哇,武器好多。”
武器是真的多。刨除和嬴月對戰時候的損失, 幹幹淨淨未沾血腥氣的殺傷力物品占據了總數量的80%以上。
“高塔可真危險吶。”
嬴月拍拍胸口。
“可問題是配置重了。”
嬴月也配置了武器,從刀槍劍戟到火器再到量子武器, 冷兵器有手裏的“落神”作為主攻, 再配一個兵器包, 就跟五金包一樣, 防止需要某種特定工具的時候她沒有。
“匕首、尖錐、銀針……”雖然也可能會有需要大規模配合給其他人發武器的情況, 但暫時最重要的摞在一起還沒有一立方米。
“其他的不太想要了。”因為看起來太笨重, 哪怕有空間,嬴月也不想整理,幹脆放一邊。
“熱武器倒是永遠不嫌少。”需要配置彈/藥或者從周圍環境吸收能量的熱武器全部被嬴月收起來,她覺得t自己永遠無法擺脫火力不足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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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武器,治療物品和毒藥也很豐富, 可能是價格相對貴一些或者前幾天的大逃殺模式把東西都用了才導致剩下的相對較少, 但也有10%左右。
這方面重了也不要緊,可以說是基礎配置, 用完就要補的,永遠不嫌多。
其他就是零零散散的衣食住行。
“食物的種類還挺多的,衣服也很漂亮,所以為什麽這個副本的男玩家多衣服更多是女裝?”
嬴月拒絕去想這個可能會讓人陷入深淵的問題,把東西分類規整,有用的被收走,剩下一堆華而不實扔了又很可惜的。
嬴月選擇把它們充分利用,比如先從這個可以定目的地的信紙開始。
*
圓月當空。
豐禾鎮的街道在晚上空空蕩蕩的,主要是受“暴民”的影響,嬴月也不可能将玩家一網打盡,更何況消息的傳開需要時間,原住民不可能有這麽快的反應。
而出于對“暴民”的畏懼,對此,可以下決定的一幫人決定把祭典的規模升級——神明多才多藝,能風調雨順保護安全肯定也不成問題,求得多了祭品也要多一點。
現實再次上演了一出荒誕的滑稽劇。
不過這與嬴月無關。
“說起來我好久沒折紙了,小時候可是會很多花樣的。”
嬴月手中帶有特殊功能的信紙有一掌寬的厚度,大小也剛好差不多一個巴掌大,換句話來說就是可以随意浪費,加上白女票的屬性,造作得就更理直氣壯。
這一沓“巴掌”是大號便利貼的格式。嬴月撕開包裝扔掉說明書,瞅着粉色、天藍色等明亮活潑的顏色為主基調的碎花圖案,不由産生一種親切感。
這種親切感來自小學時候的折紙游戲。
小學時候學校門口的小攤狠狠拿捏住了小學生的興趣愛好,學生間的流行趨勢被牢牢掌握。悠悠球、編繩的線和小鈴铛、小沙包和折紙等一直都是其中的常青樹,折紙用的花紙就和這一模一樣。
嬴月忍不住手癢,但不同于小時候的獨孤求敗,什麽百合玫瑰青蛙的方法都忘了精光,剩下的只有最經典的千紙鶴。
就這,也不是很熟練。
發現紙鶴身體鼓不起來的嬴月沉默地看向手心裏的成品。
掰頭,拉尾……一點用也沒有。
東西就這麽扔了也不好,不想浪費的嬴月想到它的功能靈機一動把通信地點定位到白荇閨房。
有信紙,肯定要寫信。千紙鶴的翅膀也沒多大地方,嬴月找出了一個頗具少女心的印章,啪叽一聲,兩輪對稱的圓月落在紙鶴的雙翅。
還別說,加了點綴的效果還不錯。
紙鶴在天空中飛翔,子時未睡的收信人準時推開窗,望着天空發呆,正好被信使找到直直落到手中。
白荇:!
[月亮落在掌心裏]
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天朗,氣清,被月亮照亮的雲朵邊緣也是順滑的,風中送來的是草木清新的氣息和不知名的小蟲脆脆的嗡鳴歡唱。
崂山道術一般的紙鶴已經失去了靈性,把信息送到完成使命後的紙鶴褪去了神秘,就一只普通的紙鶴來說它稱得上技巧拙劣,一看就知道是新手在抓耳撓腮。
[青鳥殷勤為探看]
貼在紙鶴翅膀尖位置的手指下意識蜷縮,白荇呼吸一窒,她不敢細想,垂下眼睫盯着紙鶴。
紙鶴上的稚拙在她看來很是有些可愛,在月夜下賞玩正好。
她正想着“大道至簡”之類的道理,冷不及防,大開的窗戶再次迎來一名訪客。白荇看了看掌心中的紙鶴,又看了看窗臺上的紙鶴,兩個放在一起比較後得出結論。
“技術進步了。”
話音剛落,第三只紙鶴悄然而至。
白荇:啊這
白荇什麽心思都沒有了,就算是她,這個時候也冒出一個想法——紙鶴到底有多少只?
白荇拿出裝零碎物料的木箱,清掉裏面的雜物,一只一只向裏面擺。擺紙鶴的行為一直在持續,讓白荇堅持這項行為到最後的動力大概是她還是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只——
“已經有三只了,會有五只嗎?”
“已經五只了,能破十嗎?”
“已經十只了,二十只剛好盒子鋪一層。”
“居然還有,我就看看你能有多少。”
付出的時間成本太多,已經收不了手了。
這一等就等到天色微明。
苦苦等不到下一只紙鶴的白荇頭一點一點終于睡了過去,良久,乘着朝霞而來的真·最後一版·信紙功能全部掌握·千紙鶴撲閃着翅膀在她頭上盤旋了一圈又一圈。
這圈不知道盤旋了多久,總之,從沉睡中擡頭的白荇直接睜開眼睛就被吓倒在地上,坐的小圓凳因為用力過猛打滑,白荇感受到臀部的痛苦再加上睡眠質量差帶來的頭昏腦脹,落在千紙鶴上的目光裏滿滿都是殺氣。
被盯上的千紙鶴不懂得察言觀色,它只是感應到目标,像撲向狼口的小羊,一無所知沖白荇飛過去。
白荇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意識到現在還不是丫鬟醒來的時間才松了口氣,剛要面目猙獰沖紙鶴下手,夾在紙鶴身體位置的尖角上的發卡被光反射其上,發出晃眼的光。
這是……
白荇伸手摸了摸鬓邊。
要撕開紙鶴身體的手忽然就動不了了。
“算了,”白荇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她将紙鶴拆開,但動作并不粗暴,靈巧的送禮使者重新變成一張信紙。
既然是信紙,那上面必然是有字的。
【別怕】
白荇的動作頓住了,她轉身向窗邊走,裝紙鶴的盒子還沒收回來。
第一個是……
第一個只有月亮。
第二個……
【你房間窗口直對着的那條街,對,站直伸脖子向右看,牌匾挂老高那家,他家的面賊好吃,筋道也不硬,配的湯可鮮了】
白荇轉頭,剛好窗口一直沒關,順着提示望過去确實看到了那家店。
第三個……
【我騙你的】
白荇:……
第四個……
【[此處是一只小貓咪]:我是床前明月光的下一句,所以我是?】
第五個……
【我是一只小貓咪】
白荇:怎麽有人這麽無聊
想是這麽想,白荇還是忍不住打開下一個,然後受到了精神污染。
【少小離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雄雌】(1)
白荇:???
【紅酥手,黃縢酒,兩個黃鹂鳴翠柳】(2)
白荇:……
……
從“這是什麽”到“年度迷惑行為”到“我看你還能搞出什麽”最後到“你居然還能搞出新東西”,白荇已經佛了。
她拿起了最開始拆開的那只千紙鶴。
也是最後飛過來的千紙鶴。
【別怕】
有人在耳畔輕輕說。
白荇捏着信紙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心忽然顫了一下。
她應該幻滅的,明明像是月宮裏的仙子,結果裏面居然是這種不知道什麽玩意的東西。
但是……
白荇的身體微微發抖,待一陣寒風吹過來,她的顫抖已經明顯到足夠被外人發現。
好害怕啊。
白荇蹲下雙手環膝把頭埋進胳膊間只露出鴉羽般的長發。
她不是無憂無懼的聖人。她對死亡充滿恐懼。
明明是簡簡單單兩個字,明明誰都知道說的比不上做的,可白荇還是因為這兩個字流下淚來。
*
“人的潛力還真是無限啊。”嬴月一邊感嘆,一邊從不太需要的戰利品裏再次挑選出有趣的禮物給白荇寄過去。
沒辦法,就有一點點害怕,只有一點點。
嬴月之前拿到信紙試着玩,後來就演變成深夜睡不着搖人聊天,嬴月是把時間打發了,最後還送了個禮物敷衍一下,但白荇是普通土著,這年頭風寒還是很要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沒睡導致的免疫力降低,總之第二天白荇就生病了。然後……
然後白荇就拖着生病的身體不斷向她要□□,要的量太大,嬴月都有了好奇心,稍微看一下就發現整個豐禾鎮被均勻鋪上了類似地雷的東西,估計祭典當天的爆炸足夠送豐禾鎮飛天三百圈。
就,怪可怕的。
瑟瑟發抖的嬴月果斷送出一部分戰利品,就當是給這姐妹的報酬了。
給人送禮少不了包裝,包裝差可能原價一百的東西看着和批發市場十塊錢批發的差不多,包裝好了,看上去就起碼值一千。
華服加美飾加上華麗的包裝,嬴月歪頭看着送信的紙鶴歪歪扭扭的飛行軌跡,“真可憐吶”,也不知道在說承載不屬于它的重量的紙鶴還是收信的人,t又或者在說她自己。
不過無所謂。
天下誰人不可憐?
嬴月哀嘆一聲。
“這樣……過路費也算交了吧。”
如果封閉的空間能有通道,那一定是在沖突的最中心,最特殊的地點一定是祭典,更精确的講就是白荇的身邊。
*
白荇當然不知道嬴月心裏的小九九,她只是看着一輪又一輪代表明日晴空的月亮心口一痛。
窦娥蒙受冤屈,天空為她六月飄雪,那她呢?連細雨也沒有是否代表天也認為該當如此?
白荇的臉上滿是茫然,恍惚間聽到街上不知何處傳來的歡笑聲。
祭典仿佛已經舉行,烈日當空,代表喜慶的紅紙到處都是,老人和孩子的臉上都挂着笑容。
他們都在慶祝,慶祝她的死亡。
不開心……但似乎這種不開心也是不對的。白荇試圖勾勒出一個笑容,但或許是她太過沒用,這笑容如同水面上的漣漪,還沒有徹底成型就已經散去了。
身着錦緞的丫鬟推門走進來,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把房間分割成明暗兩半,丫鬟站在陰影裏,眼神卻明亮的像在陽光下,帶着一種格外讨厭的居高臨下的憐憫和慶幸。
她怎麽敢?她如何敢?
一個蠢貨竟然也可以發出嘲弄。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隐隐的恐慌撬動了不知名的被壓制的情緒,指甲本能用力,卻只有自己感受到鑽心的疼痛。而這疼痛并沒有讓情緒衰減,就像看似靜寂的火山下流動着火熱的岩漿。
重重重壓之下,岩漿緩緩流動。岩漿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表面就像加熱的清水,仿佛有氣泡在産生,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小姐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少爺一表人才,鎮子裏的女兒家哪個不想要少爺的垂憐……”
騙子!到了這個地步還在騙她,難道她白荇就是個蠢貨嗎?這是在瞧不起誰?
白荇的喉嚨直冒惡心,一種想要嘔吐的欲望止都止不住。
幹幹淨淨,粉飾太平。
丫鬟把茶杯遞過來的時候白荇直接把它砸到了地上,瓷片迸濺,丫鬟的眼神呆滞,白荇的眼神卻在見到這場景的時候出現一種奇異的色彩。
她忽然明白那種壓抑的情緒是什麽了。
憤怒,她也是有憤怒的。
匹夫之怒,血濺三尺,而她更貪心一些,流血漂橹,不,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
下定這個決心的瞬間,岩漿噴湧而出,山石崩裂,天搖地動,她的內心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平靜,仿佛漫長的時光中堆積的綿綿怨恨終于有了出口。
所有人都要死。
害了她的人要死,沉默旁觀的人要死,愛她的人……
有愛她的人嗎?
白荇的眼睛裏閃過了什麽,猶豫化為堅定。
給她慰藉的人就一直陪着她吧,她們會一起走到時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