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要弄清豐禾鎮的具體情況, 肯定要找地頭蛇。嬴月回憶教科書裏的基本操作,暗自搖搖頭,時間太長了。
不想去賭坊, 也不想去青樓, 嬴月捏着鼻子去了堂口。
模塊練習還是要專一一點,既然開始增加武力那就先專注這個。
小鎮青年找工作從來比較困難, 在這個土地兼并崗位數量和種類都稀少的副本,街溜子更是一個接着一個, 小混混多了,所謂的堂口也就出現了, 光明正大在街上有光鮮亮麗的聚集地。
如果說小混混的水準是lv5,嬴月的水準起碼也有lv50, 再加上魅惑之瞳對心智不堅者立竿見影的作用,半個時辰後, 嬴月已經可以坐在正堂中央的烏木椅上, 一手喝茶一邊閑适聽消息。
豐禾鎮最大的神明為河神可見此處水運發達, 有不少水上的好手, 如果從水路逃脫, 敵方将占據場地優勢,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河神”,嬴月默默劃掉水路。
陸路的選擇上,因常年向外運糧,此地的交通設施建設發展不錯,考慮到時代水平, 在大城市之中也算得上數, 馬幫、火車都有成熟的門路,嬴月當然……只是問問。
先不說這些地方更容易被找到痕跡, 就說副本本身的限制,誰知道有沒有不能離開豐禾鎮這一條,萬一離開就爆炸,那簡直不要太冤枉。
嬴月問一嘴是想要設計離開的假象。土著又不知道她不會離開,到時候人往哪個犄角旮旯一躲,找她算賬的人追出去,她有安全,追兵有信念目标和盼頭,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至于躲哪個犄角旮旯……嬴月想到豐禾鎮連綿的青山。這時候的人類還不能抵抗猛獸的威脅,她帶着任務目标直接往最深處跑,不是想躲多久就躲多久?
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對?
副本存在刷新,日期卡在第一天,她還能等到祭典那天嗎?
嬴月:……
咳,總之,除了某些小誤差,她還是收集到許多零碎的消息,對完成任務有了更大的把握……是的吧?
比如白荇是個好人這件事再次得到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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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可是我們鎮上有名的全乎人。以前我還笑過白家二老憑故交之女的身份就給白少那樣的俊才定了個孤女,不知道姜還是老的辣,人白家二老吃的鹽比我走過的路都多能想得少了。人都說低門娶婦不是沒道理,何況白小姐家世也不低,不是被這世道給逼得?打小順着心意培養的孩子就是孝順又貼心,對白家那樣的大戶來說,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年前的時候白家二老生了場病,鎮上的大夫都搖頭嘆息,要說生老病死這回事可太公平了,任你再大的官家裏再有錢,該病還是得病。大夫都放棄了,白小姐沒放棄。像您這樣的新派人士不是都崇尚‘賽先生’【1】?白小姐那是洋的也來,古的也來,一邊傳信找外地的洋人醫院,一邊一個人去廟裏求佛祖。佛心寺那麽高的階梯,白小姐那是一步一磕頭,等回來的時候額頭上都是血。”
“白少也是年輕有為的俊傑,不過要我說,對父母來說,俊傑不俊傑的還真不重要。這白家二老以後還得靠兒媳婦。”
也比如張家裁縫鋪母女倆的悲慘程度進一步加深。
“張家的啊,也不知道她以後怎麽過。”
“我們鎮有河神在生活一直都還不錯,外地就亂成一鍋粥,連饑荒都出來了。人牙子拐了人都喜歡往這跑,一個是賺錢,一個也是積德。與其呆着外邊餓死,倒不如來豐禾起碼吃個飽飯。張家的小時候就被賣到這裏來當童養媳。她命不好,婆婆刻薄,好不容易熬出頭,老張也不頂事,賺的錢淨拿去喝酒了。生孩子先開花後結果也不妨事,誰知道瑩瑩剛出來,老張晚上一腳跌沒了。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就要享福了,又輪到這事。”
“人吶,不能不信命。以前橋口的瞎子就給老張家的算過,她命薄。”
“她婆婆以前貪便宜買了她,這不害了一家子?”
嬴月皺了皺眉,跪在地上滿臉谄媚的男人臉色潮紅,思維如同打開了閘門的洪水。
他就是這樣想的,就像岩石的本質是石頭,溪流的本質是清水,外力無法改變最很根本的東西。
嬴月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格外冷漠。
人總是喜歡更純粹的東西,然而喜歡意味着稀少,大多數的人,不論在哪個世界,都是渾濁的水,差別在這個渾濁程度,有的重有的輕。
再冷酷的人也有殘存的溫情,就像黑乎乎的泥漿裏也有水分的殘留,再溫柔純真的人也有陰暗的小心思,就像溪水裏也有塵埃。
想到這裏的嬴月忽然愣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是讨厭的,迷信、對女性的歧視等等都是糟糕的地方,他好的地方在于還知道某些事情的對錯,同樣是土著,被她歸類為“好”的那些人,他們的陰暗之處又在哪裏呢?
這樣的想法和副本的探索無關,嬴月卻無法阻止這一刻的好奇心。
嬴月近乎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裁縫鋪的老板。
嬴月剛剛獲得的信息無疑經過了美化,又或者不是美化,只是有些事情在土著眼裏是太陽從東邊升起一樣的常識,不被他們當回事。
張家裁縫鋪老板的丈夫喜歡喝酒,軟弱的酒鬼會不打老婆愛護妻子嗎?嬴月覺得很難,從人性來說,她更相信在外無法逞威風的男人揮刀向更弱者,只是這樣的事太常見,土著也不當回事。
刻薄的婆婆,軟弱的丈夫,妻子會逆來順受還是咬牙反抗呢?嬴月的腦海裏浮現出生機勃勃的裁縫鋪老板,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有種奇怪的異樣感。
越急越抓不住那一絲頭緒,嬴月只能幹脆放下。天色還未晚,嬴月又在堂口蹭了頓飯,順着堂口的人給出的指點要往豐禾鎮的族老家拜訪。
“您想把張家的姑娘換下來嗎?都這個時間了,想讓族老們松口很難的。我爹和族裏的三叔公有關系……”大約實在不想離心中的神太t遠,堂口中一個瘦高的青年在嬴月将要離開時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
“什麽?!”
嬴月跨過門檻的腳頓在原地,原本要離開的打算被腦海中的驚雷打散,明媚的陽光下,她睜大了眼睛,
“把人換下來?”嬴月不自覺重複。
說話的青年一看似乎有戲,急忙點頭,他又絮絮叨叨講了什麽嬴月已經聽不到了,腦海裏只有通天徹地的恍然。
嬴月難得做了傻動作,她屈指扣腦門,咚咚的響,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袋不是很好用。加了那麽多智力點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要是沒加呢?她為自己的智商感到憂慮。
給河神送祭品新娘,河神存不存在不敢說,祭品新娘是一定要死的。選一個人去死,擁有決定權的人就擺在那裏,三歲小孩都知道裏面不可能幹幹淨淨。沒看名單嬴月都知道所謂的祭品新娘不可能有富貴人家的孩子,就是真有,也是家裏的小透明,或者不受待見的人。問題來了,祭品為什麽是張瑩瑩?
她家的裁縫鋪開了不少年,家裏又只有張瑩瑩一個孩子,傾家蕩産不能把張瑩瑩的名字換掉?
是不能?還是不想?
太陽還沒下山,卻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氣順着嬴月的脊背向上爬。
假如……是不想……
嬴月瞳孔皺縮,想到張瑩瑩一腳跌沒的爹。不不不,也說不定是意外,後世觀念開放時能做到這一步的人都不多,更有可能重男輕女的觀念在心裏。張瑩瑩終究是個女兒,張家裁縫鋪是祖輩傳下來的,和祖産相比,女兒又輕了。
問題的焦點在于裁縫鋪老板有多少家底,收買族老改換人需要多少錢,把張瑩瑩換下來會不會傷家底。
不對,老板好像是要賣房?
只賣房嗎?鋪子賣不賣?賣房又是為了什麽?
一般人賣房是為了換更合适的房子或者搬家。老板家需要搬家嗎?在祭典以後?如果不放棄鋪子搬家有什麽意義?如果是要放棄鋪子為什麽不救女兒?還是糾結到現在才決定?而且……
嬴月記得剛見到老板時候……一個要失去相依為命女兒的苦命女人會那樣鎮定自若嗎?
白荇也在為這件事奔走,可以随随便便給一袋金銀锞子的大小姐不缺錢,為什麽事情到現在都沒辦成?都為了這事病急亂投醫找上“殺手”,也不像虛假的關心。
嬴月感到腦殼痛,她也不再為難自己,幹脆在堂口休息,明天親自去賄/賂族老看看結果。
嬴月不覺得死七個人把時間卡在第一天就能夠順利通關,不是沒有僥幸,理智告訴她掌握更多的情報更能夠在意外發生時擁有主動權。
*
【離開副本倒計時:四天】
“小姐,老爺和夫人讓我跟着你,你別走那麽快呀!”
同樣的巷口同樣的丫鬟和小姐,嬴月摒棄多餘的步驟,沒等兩人對巷子裏的屍體作出反應,“錢,打劫,把錢都交出來!”
白荇:?!!
短刀一閃,財富到手。不等丫鬟尖叫出聲,嬴月滿意離開,直奔向幾個族老家。
嬴月如法炮制,一手短刀一手金銀。
“把祭典的人選換了,不能是張瑩瑩,這對你來說是相當容易的事吧。”
貼近脖頸的短刀再次向上,鮮血順着皮膚向下落。
被威脅的老人家:怎麽可……确實是的呢
那麽輕易就解決了?
為了保險,嬴月和被她點點豆豆選出來的族老對視:“之前有人提出過相同的要求嗎?”
見到對方臉上的猶豫之色,嬴月心下稍定。我就知道裏面肯定有事,裁縫鋪老板和白荇不能成功肯定是有其他事阻攔……
“神使大人……”族老瑟瑟發抖,眼中恐懼和敬仰并存。
神使是什麽鬼,沒等嬴月汗顏對方的思維跨度,嬴月就聽到對方道:“這次的祭品是白家的白荇,您覺得她可以嗎?您覺得換成誰比較好?”
嬴月:……
啥?
“白荇?”嬴月不敢置信。
“是的,白家的兒子說河神值得更好的祭品而不是普通的村姑,他願意獻出自己的未婚妻。”
嬴月腦海裏忽然閃過郵局裏碰到的青年。小鎮上的衣着精致的新派青年、還姓白、能得郵局裏工作人員一句白少的想來也只有白荇的未婚夫。玫瑰香氣的信件是暧昧,也代表着另一個新派的女孩子。
移情別戀?
嬴月啧了一聲。
“白家的父母知道嗎?”
不是有兢兢業業磕頭找醫生嗎?孝順的名聲那麽響亮,渣男不怕父母找他的麻煩?
“白荇那姑娘身家到底是薄了。”
“那孩子命不好。”
嬴月:……
呵。
荇,荇草,身若飄萍,确實命不好。沒等嬴月唏噓,就聽到這位族老繼續道:“而且這孩子手段還是淺薄了點。”
嬴月:?!!
不會吧。嬴月想到白荇的名聲。
“估計年前那陣子白家那兩個的打算被她知道了。”
卧槽,所以白荇呆在白家多年也不是白呆的,嬴月都能想到當時的場景,白家的小少爺給父母寄信說移情別戀了,父母兩個正在讨論,覺得新媳婦家世更好,來請安的白荇聽到他們的密謀,不動聲色離開,轉頭下藥讓他們病倒。到底這麽多年養過來,白荇不夠狠,只想着把自己的名聲刷上來,讓白家無法把自己抛棄。誰能想到白家更狠,明面上不能,就利用祭祀讓她給新人騰位置。
“那張瑩瑩?”
嬴月試圖掙紮一下,畢竟是之前深信不疑的新娘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