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扶渟走下了座椅,覆目布下的雙眼淩了兔子一眼,示意它帶路。
兔子笑嘻嘻的,一蹦一跳的就跟在了扶渟的身邊,還嘀嘀咕咕,“以後呀,我就刻個雪凰的雕像,天天在拜見您的時候捧着,天天對着它許願,您說,是不是都會實現啊?”
扶渟:“……”不冷不淡道:“我覺得,麻辣兔頭非常好吃,聽說燕雀樓裏新來個廚子,手藝還不錯。”
兔子瞬間如雷劈,眼珠子一轉,立刻改口道:“呃……敬愛的魔皇大人,我又想了想,還是不要給雪凰上神填麻煩的好,但是每日三柱香還是要拜的,我們的目标就是,讓雪凰神廟,成為這六界之中,香火最為鼎盛的廟宇,您說是不是?”
扶渟唇角微微上揚,輕應了聲,“好好表現。”
兔子砰砰跳的小心髒終于跳得平穩,深呼一口氣。
另一邊,雪以年聽聞,那只小惡兔隔三差五的就會跑到鹧鸪城裏大肆顯擺一番。
近幾日來,又是如何得到魔皇的恩寵?
如何得到魔皇的厚愛?
如何得到魔皇的嘉獎?
魔皇他還人美心善……
雪以年空等幾日,也不見這只死兔子自投羅網。
她一天天算着時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在天上要一天吃三顆,換算到凡間就是四個月吃一顆,如果自己的身體狀況良好,還能再拖上個十天半個月。
她指尖打出靈力,傳音符就傳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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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正在煉制仙丹,雪以年說得言簡意赅,“我的仙丹丢了,仙醫可否再幫我多煉制一些?”
仙醫:“……”正在煉,但這是仙丹又不是白菜,她問:“都丢了?”
雪以年:“還剩一顆。”
仙醫嘆氣,仙丹的藥效在天界來說,也就是幾個時辰的時間,而煉制那種的頂級仙丹,沒有個七七四十九日又怎能練成?況且,靈藥也很難尋啊。
她誠懇地說:“要不,雪凰趁你還沒徹底失憶的時候先回來吧,省着流浪在外,被人欺負。”我是真的怕你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啊。
雪以年也知道那仙丹很難煉制,半晌後,“哦。”
仙醫:“……”
雪以年收了傳音符,又和寶貝仙丹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半晌,便覺得時間緊迫,想要找到兔子拿回仙丹很重要,但是找到能夠根治自己的仙醫更重要。
雪凰廟前,雪以年和寺廟裏的神像又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半晌後,頭微微一歪,漫不經心地問剛剛跪拜完的信徒,“靈嗎?”
信徒對她一臉鄙夷,“這還用問嗎?就從未不靈過。”
“那像陳員外府邸的七姨娘生的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的這種事兒,她也管嗎?”雪以年又問。
信徒自信滿滿地一指匾額上面金雕玉刻的四個大字,“有求必應!”
雪以年雙手環于胸前,啧啧,“有求必應,這應的就有點沒有底線了啊,還越權,送子觀音娘娘她不生氣嗎?”
信徒:“也還是有底線的,雪凰只護良善之人,只應良善之事。”
雪以年:“那她這也不算是有求必應啊。”
信徒的臉色突然就黑了,“你找茬呢是不是?”
“不不不,”雪以年立刻道:“就是好奇,純屬好奇。”
信徒:“這有什麽可好奇的?”
雪以年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頓了又頓地道:“就……好奇……雪凰她……真的做過這些事情嗎?”
信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氣得一哼,轉身就走,“不信你就滾!”
雪以年:“………………”
看着那人走後,自顧自地慢悠悠道:“滾可以啊,但是無功不受祿嘛。”
她回頭又望向那座通體玉制的雕像——玉,是好玉,只是香火鼎盛到她都想讓那些香火停一停,不為別的,只是……心虛。
那些所謂的怎麽不靈呢的事情,她一件都沒有做過。
她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善人做好事不留名,還将所有的功德都記在了她的頭上。
原本準備找醫仙的她,被迫止步在雪凰廟前,隐匿身影聆聽着百姓的心聲,一邊聽,還一邊找個小本本記。
什麽芝麻蒜皮的事情都有求的,更有甚者,男子求問:新婚當晚,先邁哪一只腳進門更加吉利,雪以年想直接摔了本子告訴他,你蹦進去更吉利。
夜涼如洗,雪以年倚着雪凰神廟前,也特別想問問那位有求必應的大善人,就這些個狗屁的要求,你是怎麽做到來者不拒,還出謀劃策雨露均沾的。
她忽而轉身,對着那座神像也虔誠地行了一個特別大的大禮,豎起大拇指———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說:“這位雪凰大人,小仙也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賜我一位神醫,萬病皆可醫的那種神醫?”
鹧鸪城內,小兔子跟在扶渟身邊跑前跑後,“這是近日的功德簿,嘻嘻,訴求有一點多。”
扶渟接過放在一邊,“晚點處理,你說的那個小神仙呢?”
“就住這間客棧呀。”兔子也摸不着頭腦,“我的情報非常可靠,魔皇大人,不如我們等一等吧,她可能是出去了。”
雪以年處理了一堆的屁事兒,凡間的早集已經熱鬧起來。
她已經沒了好脾氣,一邊罵罵咧咧狗屁的有求必應!一邊罵,到底是哪個龜孫子讓自己這麽忙的。
功德誰都喜歡,但是不分晝夜的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即便是神仙,也是很煩的啊。
另一邊——
扶渟在客棧裏空坐一夜,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看向兔子。
兔子也想罵罵咧咧,氣呼呼道:“她這是蓄意報複!故意不在。”
它看了看扶渟的表情,遂又谄媚道:“我看她,大概是聽說魔皇您要親自前來給她賠不是,怕不是吓跑了吧?”
扶渟笑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雪以年不餓,而且神仙也辟谷,但是她就是有點生氣,就是想要吃些東西,随手扔給老板一文錢,掐着腰就拿了個饅頭。
剛一走進早集,兔子聞到早點的香氣也饞了,但也注意到,在外對扶渟的稱呼,“公子,我想吃個胡蘿蔔的包子。”
扶渟默許,兔子就化作了一小童。
雪以年饅頭咬到一半,便見一目腹黑布的白衣男子靜站在集市的一邊。
男子面色有點蒼白,生的卻恍若一個避世的仙人,比自己都更像一個神仙,身上沒有一個多餘的墜飾,但舉手投足間,就是滿滿的貴氣。
扶渟的指尖剛剛碰到一塊上好的玉髓,用來雕刻人像乃是絕品,只是總覺有一道視線在盯着他看,當然,盯着他看的人也已經很多了,遂也禮貌地擡起頭笑笑,只是這一次,他的唇角只剛剛一動,笑容就僵住了。
少女一身碧綠仙衣,站得筆直,眼眶微微窄地望着這邊,唇角邊……還在咬着饅頭。
原本,僵在唇角邊地笑勾了起來,他放下玉髓,向着雪以年走去,溫聲開口,“小仙子,可是在看我?”
鹧鸪城內,魚龍混雜,神鬼妖魔人都有,能夠認出她的身份也不稀奇。
小仙子有點被饅頭噎到,下咽時,鎖骨都被扯得很明顯的一動,一口咽下去,小仙子呼吸順暢了,就又咬了口,不太在意地問:“你能看見我?”
扶渟就想起了自己還戴着覆目布,他也沒摘,只是笑了笑,回她:“小仙子一身仙氣,但凡有點道法的精怪,都能感覺到。”
腦子不太好使·如今還有些煩躁的·小仙子很好糊弄,信了,“哦,”她還很熱心,一邊咬着饅頭一邊給他出主意:“怎麽不去雪凰廟裏拜拜?聽說很靈的,說不定就能醫好你的眼睛呢。”
扶渟笑得很禮貌,聲音也溫柔,“雪凰,還管這個?”
雪以年突然就沒了什麽神仙的架子,随意的往身後一靠道:“試試呗,反正雪凰有求必應,還神通廣大,什麽屁事她都管,萬一就試靈驗了呢。”
扶渟說話一頓,“什麽、屁事,她管什麽了?”
說起來就生氣,雪以年還往起撸了撸袖子。
“比如,新婚當夜,先邁哪一只腳進門更加吉利。”
“還有,張家的雞,跑到李家的豬圈門前遛彎,恰巧,李家的豬對着張家的雞的臉上放了個屁,雞,死了,請雪凰上神明斷,到底是張家的雞含冤而死,還是李家的豬比窦娥還冤。”
扶渟:“……”
雪以年深呼一口氣,又咬了口饅頭,一臉的生無可戀,“這讓雪凰怎麽明斷,是想讓雪凰化作一只雞守在豬圈跟前等着被李家的豬嘣一下後,感受當時那只雞臨死前的心情嗎?還是讓雪凰她站在那頭豬的跟前質問,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就不能忍忍再放嗎?”
雪以年說:“所以,就你的這點眼疾,那不比斷這些屁事容易嗎?”
扶渟沉默了會兒,問:“那,雪凰她是怎麽主持公道的?”
雪以年說:“用了一點小法力,将李家的雞放到張家的豬圈前等着被嘣,嘣不死算它命大,兩家恩怨扯平。”
扶渟唇角動了動,笑了,“其實,将張家的那只雞救活不就好了嗎。”
雪以年咬着饅頭的動作猛地一頓,腦子轉了轉,“是哦,”她木讷了會兒,這麽點屁事兒,自己處理了一個晚上,在心中又是一頓罵罵咧咧後,遂又想起了那只小惡兔,她問:“不知公子,有沒有見過一只小兔子,耳朵上總是喜歡紮着大大的蝴蝶結?”
小兔子捧着包子剛要跑過來,一聽,直接急剎車地轉了個彎跑了。
扶渟微微挑了下眉,也随意地靠在了雪以年的旁邊,慢悠悠道:“哦,喜歡紮着蝴蝶結的兔子,以前倒是常見,它是怎麽了嗎?”
雪以年心無旁骛道:“沒什麽大事,就是有點私怨。”
“可神仙,”扶渟微一頓地看她,“不都是不會計較的嗎?”
“事情不一樣,”雪以年又遞給老板兩文錢買饅頭,自己吃一個又遞給扶渟一個,“它做的事情特別惡劣。”
扶渟用指尖戳了戳那個饅頭,慢悠悠哦,“有多惡劣?”
心無芥蒂的小神仙跟他講,“它偷的,是我救命的東西。”
扶渟戳着饅頭的指尖一頓,撕了一片塞進雪以年的嘴巴裏,低聲問道:“你怎麽了?”
雪以年就指指自己的腦子,“有點問題,那仙丹很難煉制的。”
她又忽然想起這人是個瞎子,遂毫不在意地拿起他的手,戳戳自己的太陽穴道:“這裏,有點問題。”
扶渟的手就僵了一下,指尖軟綿綿的感覺一觸即逝。
雪以年又吃完一個饅頭了,看看他的,“你不吃嗎?”扶渟就又瞬間回過神來,又撕了一片,“你吃。”
雪以年不客氣地吃了滿嘴,“謝謝啊。”
扶渟瞥她一眼,笑了,“你,是頭疼嗎?”
他見過那幾顆藥丸,無非就是抑制頭痛和增加記憶力的,只是用的藥材都是先比較難覓的藥材罷了。
雪以年:“你長得這麽好看,我們也算投緣,多跟你講一些也是無妨。”
扶渟不知道投緣這種事情,還跟長得好看有關系呢,遂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那你說說看。”
雪以年就将自己的記性有多糟糕跟他講了一遍,扶渟沉默好一會兒後,才問:“萬一,你的仙丹被它吃了,找不回來了怎麽辦?”
雪以年就又撸了撸袖子,氣勢洶洶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反正我失憶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不如就趁着藥效尚存,把它煮了吧。”
扶渟抿了抿唇角:“……我,多少也會些醫術,能否讓我為你看看?”
“你都瞎着呢,還能為我看?”雪以年是真的震驚。
扶渟無語好半晌,道:“醫者不自醫。”
雪以年勉為其難地贊同,“也對,可以試試,”她說:“要不,你還是先去拜一下雪凰吧,先讓她把你的眼睛治好。”
扶渟就沖她一笑,“我這眼疾,因一人起,也只有她才能醫。”
“誰呀?”雪以年将他領回客棧,客房被推開的一瞬間,他說:“我的夫人。”
雪以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成過親了呀!”
扶渟微微轉向她,笑道:“一廂情願算嗎?”
雪以年已經倒了杯水,自己喝起來,聞言,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尴尬地笑了兩聲,錯開這麽尴尬地話題将手遞給他,“來吧,我也是沒抱多大希望的,就這病情,反正是神仙都難治。”
碧綠色的仙衣被她随意的一挽,就露出了潔白纖細的手腕,雪以年的視線也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也若有所思地看了會兒,嘀嘀咕咕道:“總覺得少了點東西。”
扶渟坐在她的對面,擡起手,指尖就輕輕地搭在了她的靈脈上,問:“少什麽?”
雪以年想了好半晌,她說:“啊!我知道了,是一條細細的鏈子,你覺得,我這只手上要是戴一只銀色的鏈子會不會更好看?”
扶渟擡眸看向她。
雪以年望向扶渟那雙還帶着覆目布的眼時怔了怔後,她又急忙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繼續,我這腦子确實有很大的問題,總是胡言亂語還七想八想的,你……”她又低頭看了看靈脈的地方問:“有看出問題嗎?”
扶渟唇角微微一動,就笑了下,然後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靈脈上。
雪以年的視線,也落在了他的笑上,自己也不自覺地揚起唇角,跟着笑,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好奇地問:“你長得這麽好看,真的只是一廂情願嗎?”
扶渟就輕輕啧了聲,“不然呢,人家又不喜歡我,還能強取豪奪嗎?”
雪以年問他,“你們就沒有虐戀情深一下?”
扶渟想想,“你想讓我們虐戀情深一下嗎?”
雪以年就又尴尬地笑了兩聲,“小話本上,不都是這樣寫的嘛,超好看。”
扶渟也笑了下,“如今,仙界的小神仙,好奇心都這大嗎?”
雪以年剛要說話,扶渟的指尖就在她的靈脈上重重一摁,“噓,”雪以年痛的眉頭一皺,眨巴眨巴眼。
扶渟:“安靜,即便是你們神仙看病,也不喜歡這樣東拉西扯吧?”
雪以年就抿咬了下唇角,但又忍不住地問:“能治嗎?其實我是沒抱什麽希望的,我就是……”
扶渟就又啧了聲,擡眸看她,雪以年徹底閉緊了嘴,但是閉嘴前,在扶渟的視線注視下,她還加快地說了句,“勞煩,好好看看。”
沒了某人的打擾,扶渟順着她的靈脈探到了她體內的那一團特別濃郁的靈氣,一瞬間,他表情忽怔。
雪以年被這麽嚴肅的表情吓到了,想開口但又不太敢開口,“怎,怎麽了?嚴重嗎?”見扶渟沒回答,她麻利地抽回手,也不知自己在怕什麽,“不……不治了。”
指尖下邊一空,扶渟擡眸看向她。
雪以年立刻先他一步道:“你,你不要跟我說什麽不好聽的話,我,我腦子不好,受不住刺激。”
扶渟起身,有點嚴肅,“我先走了,你,”他回頭看見雪以年緊張的樣子,忽然就笑了笑,“別緊張,要不了你的命。”
雪以年将這句話,反反複複琢磨明白後,扶渟已經走到樓下,她趴在樓梯上,探着身子問:“喂,能治是嗎?”
扶渟只是腳步一頓,看着她就輕聲地笑了聲,然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