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金色的光,和黑色的魔焰一瞬碰撞——
雪以年痛出了一身冷汗來。
那種拉扯的感覺,在她剛剛化神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是有什麽東西,在從她的身體裏被清除。
雪以年的腦子裏亂透了,耳邊也是各種嘈雜的聲音。
她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亦如剛剛化神的時候,能夠看見九州大地,也能夠看清街頭巷尾……她還看見了一間廟宇,廟宇前,匾額上的字跡飛揚,上邊寫着的字跡就是雪凰。
雪以年又看向雪凰神殿,神殿裏人群熙攘,香火長燃,很多人都在跪拜,求雪凰賜安康,賜富貴,賜良緣,賜福壽,還有大善人請求雪凰庇佑一方。
雪以年看見了雪凰的樣子,是一副身穿綠色仙衣的少女畫像,畫像上方還刻了一副特別醒目的匾額,只書四個大字——有求必應。
雪以年自嘲地想笑。
她什麽時候,成為的雪凰?
又是什麽時候有求必應了啊?
自己區區一小仙罷了,又怎麽會有那麽大的神通?
心中的一團神火,在一點點灼燒着祝馀仙草的靈相。
那團火種,很溫和,盡量不會将她灼痛,可雪以年的四肢百骸卻是痛極。
她的眼淚一顆顆落下來,曾經,她是多麽想讓扶渟将她身體裏的情絲取出來,但是現在,火焰每一次灼燒過的地方,情絲都會自動的被迫逼退一分。
雪以年的眼淚,止不住流下,希望扶渟能夠将他手中的魔氣收回。
Advertisement
他就是用這縷魔氣,刺激着鳳凰神火在雪以年的體內爆燃的。
當情絲剝離的同時——
神火的烈焰也已經燃遍了雪以年的全身,忽然一聲鳳鳴長嘯,壁熵就化作了一根肋骨鑽進了雪以年的心髒,随之而出的,是刻在雪以年身上的那個鳳凰圖騰,而那個圖騰出現後,就帶着滿身靈光的沒入在了雪以年的眉骨裏,随後便又金光一現,在她的眉心處,赫然出現的就是一個真正的鳳凰明王印。
仙樂自鳴,紅霞蒸騰,祥瑞自海天相接的地方,如浪潮奔湧——
一瞬間,海晏河清,封印天門的結界開始震蕩,東皇鐘也不急不緩地發出了幽遠古老的聲響。
一只雪白的鳳凰,于天門前,煽動着翅膀飛了起來,翅膀每每煽動間,便自成一片祥瑞。
扶渟望向天門,于此同時,仙樂聲更盛,三千年前,戰死的仙神們一一飛升,衆神接連歸位。
而之前天上的漫天神佛,見勢不妙,轉身要逃,哪知,正神的神暈便向千萬斤重石一樣,滅頂地壓了下來,扶渟也被這股蠻橫的神力壓得一倒,吐出一口黑血來。
曾經背叛仙界的仙神,此刻已經交由重新歸位的衆神審判,鳳凰于半空中化形,向下俯瞰了一眼,便向着扶渟走來。
小鳳凰一身皓月白衣,清俊的面容,冷淡又高貴,那雙神明的眼,任誰見了都覺慈悲,依舊像個小菩薩那般,她就是用這雙任誰都覺慈悲的眼睛看着扶渟……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樣。
聲音清淩淩地開口。
“你是魔?”
扶渟看着她的眼睛,唇角緩緩勾起,努力地想要從那雙幹淨清澈的瞳孔裏看出點別的東西。
他說:“是啊,”語氣很平靜,聲音裏還有點虛弱地跟她強調,“還是一個,手段很卑劣的魔。”
少女站得筆直,眉頭只是很淺地皺了下,有些困惑,“但是你?身上有着很微弱的功德。”
也就是說有人供奉,有人供奉,就會有功能,但是供奉他的人,卻少的可憐。
扶渟被強大的神威逼壓着起不來,只能勉強撐着地面,手背都崩起了青筋,才又牽強地扯起唇角,不緊不慢道:“我也有,心情好的時候啊,順便再做上幾件善事也不稀奇,說不定誰就感動了一下,随便供奉了呢。”
雪以年又瞥了眼四周,但凡是真正的神明,都在各司其職,鮮少八卦,鮮少管閑事,見她沖這魔物走來,也就各自去處理其他的事情去了。
更何況,大家都會掐指一算,那兩人豈止是有着數不清的瓜葛,所以,誰也不想惹禍上身,更不論,衆神能夠重歸神位,是因為誰才能重歸的?
很多事情,不用細講,都心知肚明,更遑論,變成魔的鳳凰現在有多強大?衆神雖然猜不出,但是可以想象。
他不想祝馀死,又知道天界需要一只鳳凰,所以就直接将祝馀變成了一只新的鳳凰,這只魔鳳凰,先不說他對天界有沒有功,就單說這一身的本事,都是他們這些剛剛歸于神位的神仙不敢招惹的。
雪以年擡手撤了神威,雙眸裏就飛轉着一只鳳凰,而後滿目清明,眉頭就又皺了一下問道:“你的靈相是什麽?那只黑鳥是什麽?”
沒了神威的逼壓,扶渟終于能喘口氣,他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将雙手遞過去,教她,“現在,你可以給我施一道刑枷,然後綁在你的梧桐樹下慢慢審。”
雪以年見他靈相上的大鳥燃着濃濃的黑焰,真是陰郁的可怕,思量再三,确實就不留情面地在他的頸部,腕骨,以及腳踝的位置施了刑枷,施完後,冷漠無情地轉身道:“你還是回到下界吧,我頭疼的厲害,沒空審你。”
扶渟一聽,就想擡手摸摸她的頭,蹇眉問:“很疼嗎?”
可他的手還未碰到,鎖在腕骨處的刑枷就閃了閃,警告着他放肆!
雪以年下巴一揚,眼底一沉,說話都冷冷淡淡的了,“多謝關心,”她指指扶渟被刑枷束縛僵在半空中的手,“但是不需要這樣,我好的很。”
但是她剛說完自己好的很,頭就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疼,然後就連剛剛跟扶渟說過什麽話都有些記不清了,再看扶渟的臉,也越來越陌生……
這人是誰?
為什麽會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下一秒,她的腦子裏,就只剩下這人怎麽這麽多好看了。
這飄飄忽忽的記憶令她有點煩躁,瞥見扶渟手上的刑枷,好像才勉強想起一點什麽,道:“離開天界,只要你不作惡,刑枷便不會對你有任何的影響。”
話音落下時,扶渟就看見眼前的人忽然變成了一只雪白的鳳凰,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可明明是要趕他走,這只沒有心肝的小鳳凰卻是跑得比他還要快。
/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不知不覺中,已過了五百年。
太平盛世,天下祥和。
雪以年來到仙醫殿,眉頭緊鎖,找了個地方便不客氣地坐下,然後就又閉上眼,撐着額“我頭疼。”
仙醫表示,這沒什麽稀奇的:“雪凰不是從臨世那天就開始頭疼嗎?”
雪以年:“記憶也越來越差了。”
仙醫:“這五百年中,雪凰可還記得,這是第幾次來我這裏?”
雪以年沉默半晌,仔細打量,斟酌開口:“我見仙醫有些面生,可是初次?”
仙醫:“……”搗藥的手一頓,複又繼續,“症狀越來越重,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她轉身坐到雪以年身邊,将手指搭在了那根靈脈上,聲音很輕道:“雪凰的腹部,一直有團靈氣極強的東西。”
雪以年一聽,臉色就變了,“什麽?我肚子裏長了個東西?”
仙醫:“……”每天都能見到雪凰這樣驚訝一番,她已經很淡定了,“嗯,而且,從初次給雪凰診脈到現在,那團東西也有漸長的趨勢。”
雪以年急了,“我記憶不好,是這個東西在作怪嗎?那你給我取出來呀?”
仙醫:“……”多麽熟悉的對話啊,誰能想到,和一個人,重複對話五百多天是種什麽感受。
她壓下自己心中的躁意,和氣笑道:“若是取得出來,我早就取了。”
雪以年:“……”好半晌後,她才道:“哦,所以我們不是初次見面了呀。”
仙醫想哭,“确是如此,我替雪凰診治,已經五百餘天。”
雪以年:“天上一天,人間一年,五百年都沒給我治好嗎?那你可真是個庸醫啊,我就沒有要求過,再換一個仙醫嗎?”
仙醫早就習慣了她的口無遮攔,每天都能聽見她發出這樣一翻感慨。
她忽然靈光一現,望向雪以年道:“目前吧,天界的仙醫就我一個,不如雪凰下界去找找看?說不定就能尋到神醫了呢?”
雪以年不解地問:“我們這偌大的天界,為何只你一個仙醫?”
仙醫滿臉黑線,這讓我從何說起,是從三千多年前的那場大戰開始說起?還是從五百多天前,衆神歸位那天開始說起?
她說:“總之,下界飛仙者少,仙源不足,而其他仙神又都處于恢複期,所以仙醫特別緊缺。”
“那仙醫又為何緊缺呢?”
“因為……”下界飛仙者少,仙源不足,而其他仙神又都處于恢複期……
雪以年的眼睛眨了眨,無辜地看着她。仙醫一拍額頭,拿出顆仙藥遞給她吃了,而後道:“雪凰可還記得,來我這裏是幹什麽的?”
雪以年就又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好像……看病。”
仙醫點頭,将手中的一罐子藥丸都遞了過去,“是的,我治不了你。這是暫緩記憶衰退的仙丹,一天一顆已經不管用了,還是一天三顆吧。”
雪以年迷迷糊糊的接下,仙醫不放心,又讓她服了一顆才道:“下界也有很強大的醫修,只是他們機緣未到,還不能飛升,不如雪凰下界去找找看,有沒有醫治你這記憶的法子。”
雪以年想了想,贊同,“也未嘗不可。”
仙醫一聽,滿臉愁容都散了,歡歡喜喜将人送走,還苦口婆心道:“病情不容耽擱,雪凰還需速去,哦,這仙丹目前只提煉出了十顆,雪凰還需省着點吃。”
雪以年的嘴巴就嘟了嘟,“還得省着?你不是讓我一天三顆的嗎?”
仙醫看看雪以年的眼睛,真誠道:“我有說三顆嗎?”
她這樣一問,雪以年也不确定了,“沒說嗎?”
仙醫:“那怎麽能說呢,我是說如果症狀不重,就不要浪費三顆了吧。”
雪以年一想,勉勉強強也算有些道理,點點頭,“嗯。”
仙醫做了個請的姿勢,“還請雪凰速速前去吧。”
雪以年去的速度的确很快,以至于剛一落地,便頭暈眼花,迷迷糊糊的就把那個裝着仙丹的袋子弄丢了,随之還被一個成了精的兔子叼走。
魔王宮中,兔子手舞足蹈興奮異常。
“這可是神仙的東西。”
“我親眼看見,它從一個剛剛下界的神仙身上掉下來的。”
高座之上的人,聲音很懶散地笑了聲,“神仙的東西也敢偷,就不怕丢了兔命?”
他從那個袋子裏取出一顆純白的仙丹,笑了笑,就将那個袋子丢過去,“賞你了,是該補補腦子。”
兔子一臉愣,“魔皇大人不要嗎?”
魔皇大人唇角上揚一笑,“你看看咱倆,誰更應該補補腦子?”
小兔子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哦,那還是我自己吃了吧,”遂又高興道:“多謝魔皇。”
雪以年發現仙丹不見時是在晚上,她已經在客棧裏睡了一大天,這才想起看看仙丹在不在。
遂又煩躁地咬了咬唇角,懊惱地回到自己下來的地方,翻遍所有草叢,只找到了一顆。
那種心疼的感覺,不可言說,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後才用了一個搜靈術,通過身邊的草木,她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将她的寶貝仙丹禍害了。
是一只兔子。
雪以年很生氣的是,這只不開眼的兔子,竟然看見是她掉下來的東西還不還給她。
妥妥的一只小惡兔。
所以,小惡兔怎麽能成仙呢,她要收了它。
于是尋着兔子的氣息,就尋到了鹧鸪城。
兔子:“魔皇魔皇,那個從天上摔下來的神仙要抓我!她現在滿鹧鸪城打聽呢,看沒看見一只長着兩只耳朵的兔子。”
魔皇雙目覆着黑布,慵懶地倚靠着身後的坐椅,不緊不慢道:“長着兩只耳朵的兔子,很稀奇嗎?你怎麽知道,她就是找你?”
兔子瞪大了眼睛緊張兮兮,“關鍵是她說,耳朵上還系着一個特別大的粉色蝴蝶結呀!”
所以,放眼整個魔界和鹧鸪城,喜歡系着一個特別大的粉色蝴蝶結的兔子就只有它。
魔皇笑了,“那東西,本也不是你的,還給人家便是,再好好道個歉,神仙是不會為這等小事跟你計較的。”
小兔子突然很沮喪,耷拉着腦袋道:“關鍵的關鍵就是,我,我已經将那幾粒藥丸都給吃掉了呀。”
魔皇:“……全吃了?”
小兔子打了個飽嗝,“這麽好的東西,我怕別人搶嘛。”
魔皇捏了捏眉心,“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跟人家道個歉,畢竟仙界仙丹多,不差你這幾顆。”
小兔子吓得直搖頭,“那個小神仙可不是個好脾氣的,聽說,她根本就不顧上仙的臉面,還揚言要拔光我身上的兔毛呢。”
小兔子又神秘兮兮八卦道:“還聽聞,其他下界游歷的上仙道,這位小神仙的腦子,确實不太靈光,所以經常的六親不認,還異常暴躁,聽說好像是五百年前就得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大病,至今都未能痊愈呢。”
扶渟明白了,所以那些藥丸,是真的用來治腦子的。
小兔子可憐巴巴,“魔皇大人,您,您能不能出面替我求個情啊。”
“你當魔皇大人很閑?”
小兔子突然靈光一現道:“啊!不閑不閑的!連村婦生個孩子你都要管,我知道應該去求誰了?!”
扶渟心道不妙,喊它,“站住,去哪?”
小兔子賊賊的一笑,瞧他:“您還不知道吧,當然是拜雪凰喽,我們這些小精怪們,也都是喜歡拜雪凰的,雪凰上神多厲害呀。”
兔子還拉出了長聲,“有—求——必———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