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窗外,有個人影閃過,扶渟只是微怔的功夫,指尖便已經彈出去一道靈力,打向那人。
龍北淵也剛好透過窗子向裏邊看了一眼,他剛剛要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可眼睛還未及瞪大,就被一股霸道的魔氣彈飛出去。
龍北淵:“………………”
當他再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彈到了結界外,霎時間,胸腔裏就激出股很不順暢的氣,悶在心口的地方,他罵罵咧咧站起來,沖着結界處就是一頓唾棄,“我呸,見色忘義,白日宣淫,恬不知恥,你還有理了?憑什麽打老子?”
扶渟将他的謾罵盡數聽進耳中,卻無心搭理,他已經忍了好半晌,也由着那雙好似吃錯藥的小手放肆了好半晌。
他的視線陰沉沉地盯着那雙仍舊吃錯藥并且還在不老實的小手上,那一根根軟軟的手指頭,不管停在哪個地方,都會輕輕地掐他一下,他偏開頭,已經忍無可忍,壓着聲音咳了兩聲,笑了,“坐上來。”
雪以年還沉浸在這種不真實中。
由于太過專注,所以又被這突然低啞的聲音驚了一下,她心顫了好一會兒後,才恍恍惚惚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可以跟自己說話聊天的,他可以看見自己,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觸碰。
她不再是和他處在兩個世界,并且只能看着他受傷,墜落,然後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在哭到撕心裂肺後,安靜地陪着他面對這世界的一切薄情和冷漠……
此刻,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她沒有聽話地坐上去,但是扶渟看見,她的眼眶裏,已經盈滿了淚水,然後一滴一滴的,掉下來……
扶渟就覺得,有什麽東西,雖然是掉下來,但是卻砸在了他的心裏,還一顆接着一顆的,全都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沒見過雪以年這麽哭過。
哭的他心情不好,情緒壓抑,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哭成如此?
遂眉頭一皺,很輕地啧了聲,伸出手就猛地把她往身前一拽——
可能是很多天沒碰過她了,他身上的魔氣暴虐肆意,早就到了難以壓制的地步,又哪裏禁得住她哭唧唧的這麽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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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也沒想到的是,平時別別扭扭的人,今日,給他的驚喜還真是頗多,竟然還會主動地抱住他,他:“……”喉結動了動,壓下所有的妄念,深呼一口氣,啞着聲音問:“怎麽了?”
雪以年的肚子裏面有很多話想說,想問,比如:經歷了這麽多,你痛不痛,你難受不難受,是不是很絕望也很難過……
可太多太多的話又堵在了一起,還全都堵在喉嚨處,她都想要一起問出口,卻又好像全部堵卡住了,哪句話都沒能問出聲音來,她已經淚流滿面了,擡手碰到了他的臉頰,就吻住了他。
這次換扶渟怔愣,身後倚着床榻,濃密的長睫輕微顫動着,濡濕的視線看向她,可她?是超乎尋常的主動——
雪以年喊他,“菩柯。”
扶渟心底一震。
她說:“鳳凰還在,菩柯沒死,你是菩柯,我是……”雪以年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指尖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祝馀,”剛剛哭過,就連她的聲音也在發着顫,她又說了一遍,“我是祝馀,”而後則是迫切道:“你養的仙草,還記得嗎?你還記得嗎?”
扶渟偏開了頭,所有的□□,在聽清她說的是什麽後,都被澆沒了一大半。
“記得是嗎?”
雪以年迫切地盯着他的眼睛看,還未等他開口,就又聽見雪以年嘀嘀咕咕道:“記得?記得那怎麽不吃掉我呢?你不是總想要吃掉我的嗎?你吃啊。”她哭哭啼啼地将自己的手臂遞過去,說話的時候還有點語無倫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化不回我的真身,你就這樣,就這樣吃。”
一口一句的讓自己吃點她……
扶渟受不了了,她很會熄火,但是更會勾火,他回過頭來,一口就咬痛了她的手腕,痛的雪以年眉頭緊皺,他則順勢将人壓在了身下。
直到夜色漸濃時,他都覺得雪以年這次乖得異常,無論自己怎麽做,她都配合。
他随意地扯過一件亵衣穿上,靠在床榻前,低垂下眸,雪以年已經睡得很熟,還躺在他的腿上,而他那副病恹恹的神态也好了許多,滿眼盡是慵懶的模樣。
當雪以年醒來時,看見的便是扶渟衣衫不整地阖着眼倚着床榻,她心驚了一下,麻利的起來。
扶渟眼皮微微動了動,也睜開了,那雙本是神明的眼睛仍見蒼生,可當那雙帶着幾分倦意的眸子緩緩看來的時候,雪以年的臉頰忽然地就紅了起來,從耳根就紅到了鎖骨。
扶渟緩了會兒神後,唇角微微上揚,聲音低啞,困倦倦地數落人,“雪以年,你這樣很沒意思啊。”
雪以年不明所以,直愣愣地看着他,看的他就又倏然一笑,“昨天還強迫我吃掉你,今天就又對我避而遠之?”
“強迫”兩個字,就又讓雪以年臉頰的溫度攀升。此刻處在要清醒還迷糊中的腦子,就很想罵人:混蛋!說起話來,委婉不了一點嗎?
扶渟又看了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身體微微前傾,對上 她的雙眼,輕聲道:“年年,這很不厚道。”
雪以年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神躲閃開,伸出手,摸到扶渟亵衣兩邊的系帶,胡亂系上。
昨天好像還哭傷了嗓子,聲音都嘶啞的厲害,“我……我不是做夢呢吧。”
扶渟的視線落在她顫抖的指尖上,很輕微地挑了下眉,睡意是消散了,但還是很慵懶的樣子,回她,“哦,那年年的夢,可真是太有想法了。”
雪以年的指尖還停在他的衣帶上,聽見這番話,使勁一勒,扶渟猛地就踉跄了下,然後咳了起來。
雪以年也不是存心要整他,見他咳嗽,又有些于心不忍,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後又走回來,但是一句話不說。
扶渟也沒說,只是将唇角湊到茶杯邊後,又擡頭看她。
雪以年唇角動了動,還是想罵人,可沙啞的嗓子讓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配合着扶渟的動作,将水喂他喝下。
扶渟喝完水後,也不打算逗她了,牽起她的手就推開了木屋的門,便坐在了門前的木階上,雪以年微微側頭,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件稀奇的物件那般,視線一錯不錯。
扶渟擡手就剮蹭了下她的眼睫毛,聲音又低又溫柔,“別這樣看着我。”
雪以年并沒有聽話的移開視線,還是這樣看着他,終于問出口,“那十日,也是真的是嗎?”
扶渟眼底漾起笑,很輕地啧了聲,雪以年又問:“我身上的,”她有點說不出口,但是扶渟顯然也沒有想要跟她心有靈犀的意思,她便垂下眸,輕聲地咳了咳,說:“情絲,是誰的?不是捆仙索嗎?”
扶渟微抿了下嘴角——
雪以年:“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祝馀的?”
“當年為什麽不吃掉我?”
“還有,”雪以年記得,被雪山神母取出來的那個鳳凰神火是假的,所以,“鳳凰神火呢?”
“你這麽多的問題,”扶渟笑着偏開頭,“我先回答哪一個?”
雪以年:“為什麽用情絲困住我?”
扶渟擡起手,就觸到了雪以年那條從發飾上垂下來的銀絲上面,他說:“有趣,吓你玩兒的。”
雪以年也不知是不是有趣,還是有意,她說:“那又為什麽用情絲救我?”
她現在清醒了,此刻,并不是一場荒唐的夢。
扶渟就又不答了。
雪以年見他不說,便有點生氣,“那你給我取下來。”
“不要。”扶渟拒絕起來,毫不猶豫,“取下來你就不聽話了。”
雪以年雖然覺得羞恥,但是好像看開很多,也不和他計較。
“那鳳凰神火呢?”
“別說你不知道。”
“我在神母殿将碎玉合成時,裏邊的神火明明就是真的,但是後來,蘊含着神火的靈玉是你給我的。”
扶渟語氣很平和,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虧心。
“嗯,所以呢,小仙草你要神火幹什麽?”
“是不知道那東西怎麽用,還是嫌自己命太長?”
雪以年:“你知道他們要用神火燒死我?”可一想到“他們”指的是誰,她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扶渟難得回她一句正經話,“他們迫切的想要孕育出一只新的鳳凰,而孕育出鳳凰的首要條件,就是先要将你置身在鳳凰神火中,再以你自身的靈氣,淨化掉神火在流落凡塵時沾染上的污髒氣後,才能得到促使鳳凰重生,所需要的至清至純的靈力。”
雪以年:“所以,真正的鳳凰神火呢?”
扶渟的眼尾處就微微眯了眯,片刻中後,故作生氣道:“你是聽不懂人話嗎?還惦記着鳳凰神火幹什麽?”
雪以年怔怔地看着他,也是萬分不解,“你……不打算用它燒死我嗎?”
扶渟不經意的一笑,“我燒死你幹什麽?”
雪以年認認真真道:“燒死我,就能夠淨化神火身上所沾染的污髒氣啊,然後可以孕育出一只滿身純淨靈氣的新鳳凰,那麽,将神火淨化後,你吸納了呢?”
扶渟原本慵懶的樣子就突然一僵,視線一點一點地轉向她。
雪以年沉浸在自己的意識裏,她肯定地說:“也一定會淨化掉你身上的魔氣吧。”
“你只是跟我,”有些話難以啓齒,但她只是頓了一下還是說了,“雙修後,身體狀況就會有所好轉,但是想要清除掉你身上的魔氣,單單靠雙修是不夠的。”
雪以年對上他的視線,恍然道:“所以,鳳凰神火燃祝馀的意思是,神火中孕育着神力,祝馀又能夠清楚掉邪氣,而神火中,原本的神力也是你的,當你将被祝馀淨化掉的神火之力吸納後,那麽不僅你身上的魔氣祛除了,就連你身上的仙神之力也回來了是不是?”
雪以年恍然大悟的明白。
“可天界,為何還要費盡力氣,要孕育出一只新的鳳凰呢?”
但是也不用多時,她自己就給自己分析清楚了,“是因為天界與你有愧。”
“他們不敢面對你,更怕你報複,所以寧願費盡心力孕育出一只新的鳳凰再次棄你于不顧,也不願将你請回到天上去。”
扶渟臉上的表情僵了好半晌,忽而偏頭一笑道:“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不知道呢,要不,我燒你一下試試?”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雪以年認認真真點頭,“你燒。”
扶渟的笑容就又僵在嘴角,笑不出來了。
雪以年眼睫微微顫了顫,望向栖梧山的方向,她心無芥蒂地說:“我本就是一株仙草,沒有靈智的。”
“你有。”扶渟突然就有點生氣地打斷她,“你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怎麽保護好自己不被我吃掉。”
雪以年又将頭轉回來,看他,笑道:“那,你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不就已經想着怎麽吃掉我了嗎?”
“我沒有。”扶渟的語氣就又重了些。
“我也沒有,”雪以年的語氣卻很輕,“我也沒有那麽不願意的被你吃掉。”
扶渟:“所以,在不周山下,你掙脫鳳骨,飛到了我的面前。”
他說的是用來飼養她的那個花盆,原是抽了鳳凰的一根肋骨做成的。
“所以,你不也是一巴掌把我打飛了嗎。”雪以年低聲喃語道,“我原以為,你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吃掉呢。”
扶渟:“我也是沒想到,你還能迫不及待的來送死,兩次。”
“兩次”二字,咬得字音很重。
雪以年被他說得一笑,“那又所以呢?”一雙明亮的眼眸看向他,話也說得極其輕巧,“對我那麽好,你也應該如我所願的是不是?”
扶渟眼底的神色深了一瞬,唇角勾了起來,笑得就又邪又魅的了,“是啊,我那麽寵你,也自會滿足,你心中的所有期願。”
然後,他氣的起身,走了,獨留下怔愣愣的雪以年還坐在那裏。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好半晌後,雪以年嘆氣,“感情用事,你就是喜歡我的。”
而她則是撐着下巴,默默給自己洗腦:我只是一只心懷正義的小仙草,生來就是被他吃掉的,我沒有思維,我沒有意識,我沒有感情,所以,只是犧牲一個小小的我而已,就不僅能救下鳳凰,還能救下萬民蒼生,我是願意的。
所以,生死不可怕,變成一株仙草後,還能有什麽思維呢,仙草是沒有肉身的,也是沒有痛感的。
她做好了慨然赴死的同時,扶渟也潦草的做好了一桌子飯菜。
雪以年手拿筷子:“……”就,真的好潦草啊。
她問:“這些綠葉葉菜……”
扶渟不冷不淡道:“其實吃你的方法有很多,我只是先采些野果野菜練練手法,省着烹饪你的時候手法不熟,再給糟蹋了,喜歡哪一種?”
他每道菜都給雪以年夾了些,“水煮的,油炸的,火烤的,清蒸的,還有随便炒的。”
雪以年的牙齒就咬住了筷子。
扶渟沒看她,繼續道:“水是扶桑樹下,常年被金烏灼燒的沸水。”
雪以年瞬間就覺舌頭被燙了一下。
扶渟:“油是從閻羅殿外的油鍋裏盛的熱油。”
雪以年想吐。
扶渟:“火也是地獄火海裏的烈火,清蒸……”
雪以年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被煎炒烹炸了一遍後,筷子落在了清蒸上。
扶渟:“黃泉弱水,被傳得很邪性,也不知有沒有那麽神奇,你嘗嘗?”
煮自己可以,但是讓她吃,還是難以下咽的,她筷子一移,落在了最後一道,随便炒的青菜上,如此看來,普普通通的家庭飯菜,是可以稱得上随便炒的了。
扶渟:“十八層地獄有一鼻涕鬼,名曰随便,幹什麽都很随便……”
雪以年的手就一哆嗦,筷子碰到盤子的瞬間便發出來一聲脆響,“知……知道了。”她将每一道菜都推到了扶渟面前,客客氣氣笑道:“既然是你吃我,還是你來嘗吧,你喜歡哪一種的,就選哪一種的我,我也随便。”
扶渟盯了飯菜一會兒,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聲,“沒有喜歡的,哪種都不合胃口。”
雪以年就覺得,這就有點矯情了吧,我上趕着讓你吃,你還這麽多的事兒?
她建議道:“要不,神火直接來燒吧,那些配料什麽的,咱就別加了,吃起來還挺有生命危險的,而且,取那些材料的時候也很麻煩呀,你說是不是?”
扶渟看向她,似笑非笑,雪以年就也笑了笑,繼續道:“像跳火坑這種事情,我也可以自己來,你只需要把神火準備好就行,方便又簡單,我還不會給你添麻煩。”
雪以年觀察着他的表情,又試探地補充,“說好的鳳凰神火燃祝馀嘛,如果有的選,”她說:“那……我選這個。”
扶渟:“你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