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纖纖玉指案13
第六十三章纖纖玉指案13
第六十三章
“冉兒，你要乖，娘親和妹妹晚些便來找你...”
“一定要乖，聽話，知道嗎？”
眼前人是那般高大威嚴，她似乎帶着絕對的力量，可以趨避開一切的黑暗與不安。
她點着頭，似乎看到娘親眼中的濕潤，她心底有一絲茫然，這個時候的她似乎并不能理解發生的一切。
但她也明白母親似乎前所未有的認真，她點着頭，自己會乖乖聽話。
不知被誰抱在懷中，離開燈火通明的室內，外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此前美滿寧靜的生活被徹底打破，她所面臨的是不停被迫更換着住處，有時深夜是在馬車颠簸之中醒來。
打鬥聲、嘶喊聲總是在深夜之中來臨，她愈發害怕，想要娘親和父親，可身邊之人都讓她乖一些，再乖一些。
她便乖乖地不再說話，随着護她之人奔波，至到看到那幕令她終身難忘之景...
一直護衛着她的侍從在她面前身首分離，鮮紅的血液噴射在她的臉上，幾乎覆蓋了她整張臉，她閉着眼，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喊不出任何聲音。
鋒利的刀刃似乎也近在眼前，她的脖頸幾乎感受到了寒刃的鋒芒與溫度。
“啊啊啊啊！”
宋然睜開眼，她大口喘着粗氣，腦中記憶幾乎将她淹沒窒息。
那些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死去，幼小的她無能為力，身體機能為了保護她的心智，選擇了關閉這一段記憶的門閘，至到這一次，她從鬼門關往返一趟後，這段封存的記憶終于被撕開了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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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終于醒了...”王婆子幾乎泣不成聲，她趕緊朝外跑去，去叫在外候着的大夫。
宋然呆呆看着屋頂，眼角淚水卻洶湧而下，那些被封存了兩輩子的記憶，那般栩栩如生，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一般。
她的父母，她的妹妹...
而她現在這具身體...竟是她的親妹妹...
她與父母分開時，還尚在襁褓的妹妹...
怪不得...怪不得她覺得這身體的長相愈發像自己...
宋然忍不住哽咽出聲，但同時也感受到右手被一雙溫暖大掌所覆蓋，她這才注意到一旁還守着一人。
平日裏清俊高雅之人此刻卻胡子拉碴，幾乎憔悴的容顏，眸子裏溢出的溫柔，讓宋然眼眶中的淚水更加肆虐而出。
她咬牙起身，不管唇上傷口，亦不管身體上的疼痛，只想要抱抱眼前之人。
賀庭蕭本想出言阻止，可當她如此鮮活地奔向自己，懷裏的人如此溫暖生動，所有話語都失了顏色，只有此刻靜靜相擁，才能表達出兩人內心所求。
“庭蕭，我是這具身體的親姐姐...”
賀庭蕭有些怔愣，但似乎也并不是非常意外，他溫柔地輕撫着宋然的後背，幫她穩定着情緒。
宋然整理好思緒，緩緩道：“我的父母是陸平安和傅凜然，當年我母親安排身邊之人護送我先離開，中途卻被人盯上，追殺了我們一路...我身邊之人死的死傷的傷，那時我年紀太小，受了刺激，将這一切都忘了...”
“這一次危難，竟讓我将那麽久遠之事記了起來，恍若昨日...”宋然神色還帶着些許茫然和恐懼，她長大了，自然也克服了年幼時無法接受的那些畫面場景。
她已不記得父母的音容相貌，可兒時那種同他們在一起時的溫暖幸福之感卻是無法忘懷的。
經歷了這麽多，她何其有幸能再次記起他們...
待宋然從賀庭蕭懷中出來，這才發現大夫和王婆已在一旁不知等了多久了。
“老夫這是公主府的醫侍，陳有為，姑娘還請将手遞過來。”醫者花白的頭發，一臉慈祥。
宋然眸子還泛着紅，她沒敢看別人，只趕緊乖乖躺好，在大夫示意下，将手遞了過去。
望聞問切，宋然老實配合。
“陳老，可有不妥？”賀庭蕭聲音沉沉，向陳有為問道。
“殿下不必過于憂心，姑娘沉睡這兩日主要是寒氣和驚吓的原因，虧損了中氣所致，但現在已無大礙，體外傷也處理妥當，老夫再開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吃上幾副便是。”
“多謝陳老了。”賀庭蕭松了口氣，神情也緩和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未發覺此前的神情有多麽嚴肅可怕。
陳有為見他如此這般，意味深長地摸了摸自己半白的胡須，對着他道：“公主還托老夫帶了一句話，說是待姑娘身體康複，讓殿下您帶着回一趟府中呢。”
賀庭蕭輕點了點頭，又朝宋然看去，後者卻有些擔憂地回望着他。
“不必憂心，母親只是想見見我未來的妻子罷了。”賀庭蕭說的自然，宋然臉色一瞬發紅，神色也有些怔愣，王婆子自是喜上眉梢。
而陳有為朗聲笑起，道：“不錯不錯，公主殿下善解人意，姑娘只需放寬心好好修養便是。”
陳有為開了方子，便由王婆送着出了後院。
屋內一時又安靜了下來。
宋然其實還有好多話想問，還有好多事令她擔憂，思緒太多，她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
她依舊記得在石室中那瘋子說的那些話，他雖然做了這般駭人聽聞之事，可他身後之人會不會以權包庇？
賀庭蕭那般将人給殺了，會不會...
宋然剛想問出心中擔憂之事，門口便響起仆從的腳步聲。
他們訓練有素地布置着餐食，然後離開。
“廚房準備了些粥，一直煨着，你這兩日睡着，都未進飯食，起來吃一些吧。”賀庭蕭的聲音可謂極盡溫柔，似乎害怕聲音稍微大一些就會吓跑她一般。
宋然有些好笑，也不想讓他擔心，便起身準備去飯桌旁。
剛剛準備下榻，便被賀庭蕭給制止了：“我喂你便是，再多休息休息。”
宋然眨了眨眼，沒忍住笑出了聲，對着他嗔怪道：“我又不是瓷娃娃，不過睡了兩日而已...”
“再說，我現在餓極了，你一口一口喂我，豈不更是折磨？”宋然聲音還有些沙啞，但确實精神已經好上許多了。
賀庭蕭還是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後者彎着食指示意他過來些許，然後将雙臂環在他的脖頸之間，在他唇上輕輕一啄。
“你看，我真的沒事了，還有心思想這些...”
宋然話音未落，一道缱眷溫柔的吻便落了下來。
但這個吻結束的也很快，賀庭蕭擔心她身體吃不消，也不敢太過，克制着自己離開她香甜的雙唇。
看着她下唇上還帶着深紅的破損，他眉心又深深蹙起。
宋然借着他的力量起身，坐到了飯桌旁。
“你那日是如何找到我的？相靈呢？”宋然一邊喝着粥，一邊問道。
“她逃出沈府後向韓蘇報了信，他在宮中的眼線和我府上的侍從同時找到了我，不過一個說的是你被抓走，另一個說的是你乘的馬車摔落懸崖...之後我便帶着人過來搜查。”賀庭蕭搖着頭，責怪自己道：“是我之錯...令你身陷險境。”
賀庭蕭搖了搖頭，繼續道：“韓蘇此人的确謀略過人，他幾乎在國都各處都安插了自己人，此番也全靠他養的獵狼，這才跟着它們，找到你了。”
“那他...他們究竟是誰？”宋然疑惑道。
賀庭蕭低垂着眸子，有些遲疑道：“此事...各中複雜...待我理清清楚再慢慢同你說罷。”
宋然覺得他可能有些什麽難言之隐，這可能事關一些家國大事，她也不好再問。
“對了，沈聰藍還提到了杜雲清，他似乎同私鹽的案子也有關聯，還說...還說杜公子已經死了...”
宋然搖頭，道：“我不相信他的話，杜公子背後有那麽多武功高手，怎麽可能...”
“他的确失蹤了。”
宋然心頭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也是這兩日才得的消息，不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還不能妄下定論。”賀庭蕭替宋然填滿茶水，示意她不要太過憂心。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唐曉生的聲音。
“大人，宮裏來人。”
賀庭蕭眸色沉了下來，對着宋然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便回。”
“可是因你殺了沈聰藍之事？”宋然神色有些着急。
“不用擔心，我殺他是天經地義，我只恨不得殺光他的...”賀庭蕭聲音愈發冷然，他撫了撫宋然面頰，對着她道：“放心，我心中有數。”
宋然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一時只覺得碗中餐食毫無滋味了起來。
想着她昏迷前聽到賀庭蕭所下發的懸屍門庭的指令，想必宮中來人也是為了将此事解決吧...
沈聰藍曾說他身後之人是皇後，她了解多少呢？
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是全然蒙在鼓裏？
亦或是...
宋然不敢想像，這朝堂之上，竟是一片遮天的烏雲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