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因着江城日漸優秀, 族中之同輩難免嫉妒,暗中對他的生意單子做手腳,給他下絆子。
今日的酒局就是為了彌補生意上的過失, 江城從小就浸在商海中,這等場面見得多了,虛僞的說些好話,再給對方點甜頭,最後痛飲幾盞酒,就算了事。
不過, 确實比平日喝的多。
漠城的人豪爽, 酒水也別旁的地方烈, 饒是江城這等千杯不醉之人, 也抵不住一壇子下肚。
所以林海棠想要起身時,他雙手環着她,兩只手扣住她的手腕, 腦袋靠在她的頸子處。
“讓我靠一下。”
身體不太舒服, 本來以為喝了醒酒湯洗涼水澡會好受, 但頭疼的厲害, 蠱好似也蠢蠢欲動,全身上下都覺得不适, 唯有靠在她肩上, 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閉着眼睛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他呼吸頻率不太對,炙的發燙的氣息掃過林海棠的脖頸,像是羽毛似的撩過。
“難受?”
她微微側頭看他, 只能瞧見高挺的鼻梁。
他一定是難受的吧,林海棠平日裏總能聽見青山念叨江城的不容易, 喝酒如水,就是為了江氏一族的生意。
“要不要讓青山給你做碗醒酒湯?”
“喝過了。”
他像是覺得舒服,還換了個姿勢繼續将人抱在自己懷裏,沒過一會,呼吸緩了下來,像是睡着了。
林海棠詫異,想要起身但被他禁锢着而不得行,只能直挺挺的坐在他腿上,充當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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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守着的青松聽見房裏沒聲音,還覺得奇怪,主子這是……這是……要留宿在林姑娘房裏?
不能啊,主子向來不沾女色,覺得無趣的緊,而且林姑娘是大家閨秀,她……倆人怎麽看都不可能夜宿一張床上。
屋裏,林海棠繃緊的像是弓箭上的弦。
江城勾了勾唇角,深谙細水長流的道理,所以松開手,她慌忙的起身。
“夜深了,”林海棠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足以看出她是緊張的。“江公子回去歇息吧。”
拿着佛經出來的江城,哪裏還有屋裏那副萎靡的樣子?
回房前他側身看向林海棠的房間,方才還亮堂堂的,這麽會兒就熄燈了。
推開門,江城落座,青松過來倒水,說道:“主子,佛經要放哪裏?”
“我不信這些。”
江城手指點在桌面上,看都沒看佛經一眼。
也是,主子不信鬼佛,更別提佛經了。
估計這本佛經最後的歸宿是進柴房的竈膛裏。
江城喝水後,視線不自覺的向下瞟,看見幹幹淨淨的封皮,他忽地沒頭沒腦的說了句:“忘了叫她寫贈言。”
青松:“什麽?”
江城起身,拿着佛經走向博古架,挑挑揀揀,最後把一個裝着翡翠的匣子倒出來。
青松跟着江城學會不少,眼睛識貨,認出那匣子做工精致不說料子也好,防蟲防潮,是放置貴重東西的好容器。
佛經被江城小心翼翼的放在裏面,翡翠像是t大白菜似的扔在一旁。
青松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否則一貫冷情的主子,怎麽會在四處踱步,在房間裏找最好的位置放置佛經
翡翠都不會丢,佛經怎麽可能有人偷?
青松隐隐覺得不對。
主子,莫不是真吃醉了?
……
一夜好眠。
也不知怎麽回事,只要有江城在,林海棠就睡的分外安穩,連氣色都紅潤不少。
用早膳時江城發現這一點,略一思索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臨走前林海棠站在房間門口送他,江城走到大門口時鬼使神差回過頭,她一愣,随後展露出笑顏。
咚咚——
如鼓般的聲音響徹耳邊,江城這次确定是他的心跳聲。
為何會這樣?他想不通。
“天冷,回去吧。”
說完這句話江城轉身離開,面無表情的上了馬車。
車內早就被青松放了炭盆,暖意撲面,卻讓江城覺得難受,用力扯了下領口,那種奇異心口發脹的感覺才退散。
是蠱毒的關系,江城篤定。
苗大夫早就說過他會越發的依戀她,所以,只是因為蠱毒。
行車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青松的聲音傳來:“主子,朝廷派的人提前到了。”
車簾掀開,便瞧見遠處人潮湧動,奏響歡快的曲調,身穿官服的衙役們肅容清場,護着一輛馬車前行。
那烏蓋馬車曾在春陽鎮見過,正是蘇家的馬車。
簾子後,江城狹長的眼眸如同某類野獸,倏地豎起透着不知名的危險。
蘇家……蘇士明。
當時蘇士明也在春陽鎮,只是被蘇大人拘着。如今蘇大人來漠城,恐怕也将蘇士明帶在身邊了。
青松回頭時,看見他面若寒冰,當即明白主子在擔心什麽。
“那個姓蘇的應該不知道林姑娘的去向。”青松道。
江城冷笑:“我不會讓他知道。”
“現在她是我的,蘇士明算什麽東西。”
話雖如此,但江城還是派了人時刻注意蘇士明的動向,概因為漠北天氣寒冷,蘇氏父子進了府邸之後一直沒出來。
江城揮揮手,彙報之人退了出去。
“她呢?”
青松立刻回答道:“林姑娘最近忙着抄寫古籍,應該不會外出。”
江城一只手扶着額頭,緩了口氣後,道:“叫青山盯緊了。”
“是。”
忙完事情已經天黑了,青松過來請示道:“主子,今日您得回老宅了,明日一早老爺子那頭得過去。”
江氏一族的掌權人現在還是老爺子,他知道小輩們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每隔兩日要過去請早,彙報手下生意情況,這是規矩。
江城未言語,他腦海裏回想起林海棠的模樣。
青松還以為他今夜又不想回去,正打算苦口婆心的勸,沒想到江城回了老宅,洗漱之後合衣躺下。
青松忍不住松了口氣,他差點以為主子因為姑娘變了個人,看來是他杞人憂天了。
然而——
“起了。”
夜半,青松被敲門聲吵醒,聽出來是江城的聲音,青松連忙起身穿衣開門。
月色下江城負手而立,寒風裹挾着他淡淡的聲音:“走。”
走?去哪?剛睡醒的青松腦子沒反應過來。
江氏一族的老宅占地很大,江城因為是後進的家門,因此只分得最偏僻的小角落。
有弊有利,如今他躍上牆頭也沒人發現,青松緊随其後。
夜裏寒風呼嘯,冷的青松牙關打顫,抱着膀子跟在江城身後,吹來風雪叫人睜不開眼睛。
“主子,要不我們趕車過去吧?”
凜冽的寒風如刀子似的刮在臉上,一張口說話,唇齒被凍的發僵。
他們二人逆風前行,江城側頭避開風說道:“地上落雪會留下痕跡。”
不管是馬車還是騎馬都不可行,唯有步行。
青松暗暗叫苦,這些年跟着江城過的都是好日子,哪裏有頂着寒風走幾裏路的時候?
倆人走了一段時間後,青松瞧見一個小巷子角落裏有個黑影,瞧着像是個人。
江城也瞥見了,但腳步未停。
漠城的冬日能凍死人,流浪的乞丐們每年冬日多有凍死餓死之人。這種人不值得可憐,明明有手有腳,大可以靠着自己,偏偏非要依靠旁人過活。
死不足惜。
青松也只是感嘆的搖了搖頭,緊追江城。
等到地方,江城眉毛上眼睫上都落了一層白霜,他渾不在意的擦掉,瞧見林海棠房裏的燭火亮着,便輕輕敲門。
“江公子?你……”
她似乎要入睡了,身上穿着單薄的寝衣,來的匆忙連件外裳都沒披。冷風一吹,像是花朵兒似的瑟瑟發抖。
“我回來了。”他定定的看她。
夜色下男人的眼眸黑黝黝,視線從上往下,叫人無端聯想起巡邏領地的野獸。
林海棠倏地窘迫起來,用手攏住領口,嗯了一聲。
江城颔首,留下一句早點安置便回了正房。好像他特意為了告訴林海棠,我來了,你安心睡。
怎麽會呢?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夜裏睡不好的。
林海棠甩了甩腦袋,覺得自己多想了。
連着幾日,江城都是如此,他怎麽樣不知道,青松被折騰的染了風寒。
怕将病氣過給林海棠,江城留青松在老宅裏養病,還未雨綢缪的請苗大夫配了藥,是苗妙過來送的。
“海棠姐姐,你喝兩天就好,不過也不是什麽神仙藥,天冷容易病,光喝藥不行出行也要裹的嚴實才可以。”
苗妙認真囑咐之後把藥包給青山,當即就熬了一副湯藥出來。
林海棠不喜歡喝藥,倒也不是怕苦,就是不喜歡那種發澀難聞的草藥味道。
沒想到這碗湯藥竟然有股說不出的花香,雖然味道依舊不怎麽樣,但林海棠毫無停頓全部喝完。
一旁的苗妙笑的開懷,撫掌笑道:“多虧了江城哥囑咐我爹,才想起來往裏加了香料。”
是江城讓的?可是,他怎麽知道自己不喜歡藥味的?
苗妙算是林海棠在外認識的唯一朋友,又都是妙齡姑娘,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苗妙性子爽朗,摟着林海棠的胳膊,“總在房裏悶着多沒意思,我帶你出去玩兒吧。”
正好青山過來收拾藥碗,聞言心中突突直跳。
可萬萬不能讓林姑娘出去!主子說了要托住這幾天等姓蘇的離開。
“外面冷啊,”青山撓頭,“姑娘身體虛弱,還是在屋裏呆着好,你們想吃什麽喝什麽,我出去買就是。”
倆人的吃食也都是青山出去買,偶爾叫人送過來,但林海棠不知道,青山沒叫酒樓送到門口,而是離着三條街,怕旁人知道這處別院。
自從林海棠出了被人劫走的事情後,青山覺得他家主子變得草木皆兵,耳提面命,叫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護她。
所以林海棠沒有懷疑,還覺得青山是為她着想。
不過苗妙習慣了出行,她是呆不住的,只能可惜道:“好吧,本想着帶海棠姐姐去吃羊雜湯的。”
“什麽是羊雜湯?”
或許江南有這等食物,但林海棠不曾吃過。
精致細脍和市井美味不大相似,苗妙繪聲繪色的描繪羊雜湯的美味,兩只手比劃着一個圓:“這麽大的碗,裏面放入切好的羊肉羊腸等,再灑上胡粉,燒的滾燙發白的熱湯往碗裏一澆,啧啧。”
說着說着苗妙就開始咽口水,繪聲繪色描述也讓林海棠意動。
“确實好幾日沒出去了。”
苗妙笑嘻嘻:“對呀,多穿一些沒事的,我們坐馬車去,到了之後直接進去吃飯,吃完就回來了。”
青山正琢磨阻攔的借口,一聽就是吃碗羊湯,估摸着姓蘇的不可能這麽巧也在吃羊湯,所以他套馬車去了。
一路順利,到了苗妙所說的小店鋪,青山還謹慎的觀察四周,并沒有發現可疑車輛和人,他才掀開車簾,請兩位姑娘下來。
“今天我請你吃!管夠!”苗妙豪爽的拍了拍胸脯,林海棠莞爾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青山得了便宜,跟着蹭了一碗羊湯,就是吃的燒餅太多,當他撿桌子上最後一個燒餅時,苗妙叉腰瞪眼:“一共點了十個燒餅,你自己算算自己吃了幾個了?”
林海棠大家閨秀吃飯細嚼慢咽,因此這麽會兒連一個燒餅都沒吃完。苗妙吃飯快,不過她胃口小,也只吃完了一個,剩下的全被青山三口兩口吃完了。
“嘿嘿。”青山傻笑,“姑娘點這麽多吃不完。”
他們早就認識,苗妙就這性子,也沒真生氣,只是埋怨道:“你把最後一個吃了,我海棠姐t姐吃什麽?”
林海棠趕忙柔聲道:“一個就夠了。”
青山手裏拿着燒餅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索性三兩口吃完,又叫人上了兩個新出鍋熱乎的。
吃完飯,本以為倆人就要回家了,結果苗妙說:“難得今日天氣好暖和,我們逛逛吧。”
林海棠道:“正好我想買一支筆。”
日以繼日的使用,手中那支筆不堪重負,毛變得稀疏寫出來的字不夠飽滿。
正是晌午最熱鬧的時候,街上人來人往,還有不少華服公子姑娘們。青山這時候才感到後怕,如果林姑娘碰見那位蘇士明怎麽辦?
完了,到時候主子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尤其是青山不認得蘇士明,更無從防備,唯一的方法就是讓林海棠趕緊上馬車。
要說青山也沒傻到家,當即心生一計,捂着肚子哎喲哎喲的叫喚。
“青山,你怎麽了,肚子不舒服嗎?”
林海棠幾步走了回來,蹲下問青山,苗妙也湊過來,她跟着苗大夫多少學了點醫術,診斷過後嫌棄的道:“吃的太急太多,方才出來又走的快戗風了,沒事,回去喝點熱水。”
如此一來,她們也不好撇下青山去逛街了,所以就都回了別院。
夜裏,江城照舊風塵仆仆的來了。
林海棠今日出去頗為疲憊,強撐着自己坐在桌前,聽見動靜後起身,不等他敲門就打開房門。
“回來了。”她仰頭看他。
她出去的事情江城早就知道了,當時冷着臉訓斥青山,不止是因為怕她見到蘇士明,他被一種奇怪的恐懼和憤恨所支配,一想到她見到蘇士明會訴衷腸,他就煩躁起來。
憑什麽?
這朵海棠花是他的。
要哭要笑,都只能對着他一個人。
“嗯,今日回來的晚了。”
身材颀長的男人面上溫聲細語,實際按捺不住如野草一般瘋長的想法。
他要殺了蘇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