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主子, 屬下買通衙裏的人,對方說不曾見過京城來人裏有年輕男子。”
青松如實彙報,“屬下猜測, 蘇士明可能沒來漠城。”
桌子後的江城神色淡淡的,“蘇士明知道海棠曾去找過他,但他父親壓着他不讓他們相見,父子二人難免心生嫌隙。說不定,他已經被他爹押送回京城了。”
正好回到京城準備過年,免得蘇士明胡思亂想。
江城冷笑:“算他撿回一條命。”
在漠城想要悄無聲息的解決掉蘇士明, 雖然困難重重, 但不是沒可能。
江城向來穩妥, 不知怎麽回事竟然腦子發熱, 想要涉險殺人。
青松悄悄松了口氣,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到家主之位再談旁的。
這邊林海棠還不知江城所想, 她滿門心思去抄書, 青山每日清晨熬補湯, 等到晌午用飯時正好喝上熱乎的。
裏面的藥材都是名貴之物, 什麽人參靈芝,全像是不要錢似的往裏放。
而且江城囑咐過青山, 叫他熬好湯後把藥材撿出來不要林海棠瞧見。青山照做, 出鍋時撒上兩顆枸杞, 正好能解釋藥香來源。
滋補之下,林海棠的身子骨總算恢複,這日江城來的早, 就陪着她用飯,瞧見臉頰豐腴了一些, 氣色也紅潤。
“你別看我。”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林海棠又不是木頭,羞意泛在臉上,聲音柔柔的道:“吃飯吧,一會涼了。”
江城揚眉,拿過公筷給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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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飯菜很好吃。”她笑着說了句。
每個人出生起吃慣了當地的風味,換了口味自然不适應。為了能讓她吃上家鄉菜,江城花重金請江南廚子,每日只給她一個人做飯,用心雕琢自然美味。
林海棠吃完後猛的想起什麽,“你吃的慣嗎?”
糖醋排骨,白灼菜心,清炒豆幹……
一桌子菜色全是林海棠吃慣的口味,而漠北的飲食鹹香重辣,可謂是南轅北轍。
“吃的慣。”
江城口舌之欲不重,以前和他娘親相依為命的時候,甚至馊掉的飯菜都吃過,還和野狗搶過食,所以吃什麽他當真不在意。
林海棠放下碗筷,江城看見她好像要盛湯,立刻道:“我來,小心燙。”
他接過湯勺,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沒想到下一瞬,她将湯碗移到他面前。
“山藥利胃,你頻繁飲酒怕是腸胃不好,給你喝。”
江城眸中蕩漾着別樣的笑意。
“擔心我?”
他早就表明過心意了,只是她遲遲不應不說,還表現出抗拒。
如今他們之間的隔閡消退,花兒總算是願意對他敞開,怎能不叫人心花怒放。
林海棠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別過眼睛小聲道:“我父親喜酒,母親在世時就總給他熬山藥排骨湯,說是可以保護胃,免得被酒水蝕壞要作痛的。”
“那就是了。”他道。
她是個大家閨秀,從不會直白的表明自己,江城覺得滿足,沒喝湯卻已經覺得舒坦了。
林海棠方才提到家人神情有些落寞,眼前出現一只手,是江城又盛了一碗湯給她。
“喝吧。”
“謝謝。”
晚上海棠還要抄書,江城把自己的東西也取來,就在她身側陪着。
林海棠忙起來的時候心無旁骛,根本就忘記身邊有人了,所以放下筆時伸懶腰沒注意,手打到江城臉上,發出啪的一聲。
“抱歉。”
林海棠急忙起身湊過來查看,她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江城右臉頰上一塊紅暈做不得假,她急急的道:“我忘了你也在。”
“無礙。”他姿勢懶散的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眉眼輕挑起,“困了?困了就睡吧。”
“沒有,還差幾頁就寫完了,我想着早日寫完送過去。”
長時間握筆寫字,她手指被狼毫筆硌的發紅,江城見狀心生不滿,暗道姓關那小子就是難為人。
竟然挑了這麽厚的一本讓人抄寫。
拽過她的手輕揉着按`摩,江城假裝沒看見她臊紅了的臉,拉着人坐下,柔弱無骨的手在他的大掌裏,顯得格外的潤白纖細,因此手上的紅痕也分外的明顯。
“青山。”江城忽地喊人。
聽見動靜的青山立刻推門進來,而此時她的手還被他緊緊抓着,林海棠羞臊不已,立刻抽回低垂着腦袋。
青山有點懵:“主子,是要添茶嗎?”
“打一盆熱水,拿一盒手油過來。”
“是。”
江城日日都要看賬本撥算盤,而且漠城冬日難捱,被寒風吹過很容易皲裂,所以他房裏就有一盒。
等青山拿來東西後,林海棠腦袋越來越低,像是要将自己藏進桌子底下。
江城輕笑,吩咐青山退出去。
“自己人怕什麽?他不會亂說。”
她擡眼,嬌羞的女子眉眼帶着嗔怒,“那你也不能……”
明明她羞惱帶着責怪的意思,但落在江城眼中變成羞答答的勾`引。
最近蠱毒時不時的複發,他全部壓下沒表現出來,呆在她身邊嗅着她的氣息就會緩解,若有肌膚之親,便會消散大半。
苗大夫那邊還在研制解藥,他說等過些日子蠱發會越來越嚴重,甚至唯有攪合才能壓制。
光是牽手她就惱成這樣,若他真動了她,她怕是會氣憤生疾。
痛而已,忍一忍罷了。
明明剛開始時候打好了算盤,要用情愛這把枷鎖套住她,讓她乖乖的留在他身邊緩解痛苦。
可現在,完全反了過來,他偏偏還不自知。
江城用溫水浸透毛巾,給她擦拭幹淨後又熱敷一會,再取出手油于掌心化開,滑膩膩的落在她手上,從手腕處開始撫過,一寸寸的往上。
外面寒風呼嘯而過,屋內溫暖如春。
桌上的燈芯噼裏輕響,蓋住一些奇怪的叽裏咕嚕聲音。
他塗的手油太多了,兩人的手交握觸碰在一起,就會有聲音。這也便罷了,他擦完之後還不松手,捧着她的右手看。
“擦好了嗎?”她說着收回手。
“別動,我在給你看手相。”
林海棠果然不動了,驚訝道:“你還會看手相嗎?”
“會,但不多。”
江城煞有其事的點着她手心上的紋路,“這條表姻緣,這條表壽命,這條表財運。”
林海棠被他的說法吸引不再掙紮,好奇的湊過來:“真的嗎?”
她甚少上街,所以不懂江湖騙子的手法,江城鎮定自若,将兩條運勢三言兩語說完。
等到說姻緣線時沒了聲音,林海棠掀開眼簾,就見他不知何時湊近,四目相對,暧`昧的氣氛像是化掉的蜜糖,将二人禁锢在原地。
她乖順的很,眸子帶了懵懂,反而勾的人心口發癢。
江城身子前傾,二人面對面不過一拳的距離,他聲音帶着蠱惑,低低沉沉:
“姻緣t雖不順遂,但必會圓滿。”
林海棠不知道怎麽回事緊張起來,咬着下唇不說話。
江城視線落在她唇上,再次緩緩靠近。
即将觸碰。
“主子,您今日還回老宅嗎?還是在這歇下?”
青山敲了幾下門。
就聽屋內傳來沉悶聲音:“滾。”
青山縮了縮脖子。
怎麽了這是?
……
翌日,林海棠早起又抄寫了兩頁,之後就将整本收拾成冊,放在布袋裏包好。
出門後林海棠發現青山情緒不太對,垂頭喪氣的。
“青山,你怎麽了?”
青山沒什麽精神,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姑娘,我沒事。”
他不說,林海棠也不好再問了。
“姑娘坐穩了,這就出發。”
寒風吹在青山臉上,痛在他心裏。
誰能想到昨晚主子竟然罰他俸祿了!真是天大的委屈啊。
到了關宅後林海棠請人通報,在院門站了一會有人引她入府。
江城吩咐不管林海棠去哪裏青山都要跟着,所以他一步不離。
到了之後,本以為坐着的是關志飛,卻不想是那拄拐的關志堯。他坐在主座之上,長袍蓋上腿,完全看不出腿腳上的問題。
“大公子。”她打了招呼。
“林姑娘請坐。”
關志堯叫人給林海棠上茶,“江南的朋友送的,姑娘嘗嘗可否正宗?”
茶葉在水裏舒展開,香氣撲鼻,和她在家喝的是同一種。
“碧螺春?”
關志堯微笑:“正是。”
或許是這盞茶勾起思鄉情,關志堯瞧見她眼圈泛紅。
是她了,關志堯确定。
那林家出了事,男子流放女子充妓,這位林大小姐大概仗着樣貌過人攀附男人,這才從花樓裏贖身。
或許,她和那人起了嫌隙,不得不抛頭露面做些抄寫活計來維持生計。
關志堯的視線停留太久,青山皺着眉頭覺得怪異,當即上前一步說道:“姑娘,我們得早點回去。”
這話是說給關志堯聽的,他略有所思的看向青山,又很快收回視線。
“大公子,麻煩你将此包裹交給小公子。”
是一塊細布料子,洗的幹淨,尋常人家都會用到。包的整齊,能看出書籍形狀,打的結正好叫人一只手拎着。
關志堯卻道:“還是你親手交給他為好,可惜,他今日不在。這樣,三日後這個時辰你再來,我叫他在家等你。”
也只能如此了。
“多謝大公子。”
出了關宅,林海棠想買本書,等從書肆裏出來往回家走的路上,青山敏銳的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不遠不近,若不是青山武功高耳聰目明,怕是還發現不了。
“只跟了一條街就被我甩掉了,保證不知道別院位置。”
江城一來,青山連忙将此事告知于他。
“嗯,我知道了。”江城手指點着桌面,思忱對方的來路。
……
翌日,青山駕車出門去街上,在一家胭脂坊門前停下。人來人往全是姑娘們,青山就靠在車旁。
第二天傍晚,青山再次趕車出來,大搖大擺朝着城西去了。城西沒有城東繁華,賣東西的鋪子也少,所以尾随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在想去做什麽。
“我知道了,城西有家布行賣的料子多是京城來貨,還有不少江南來的料子,興許是去買布做衣服?”
“跟上去就知道了。”
城西略顯荒涼因此道路上的行人也少,倆人怕被發現東躲西藏,前面趕車的青山視線微微側過,看着二人緊追不舍後笑了。
馬車又走了幾條街,忽地拐彎進了一條巷子。車裏青松跳出來,旁邊的青山抽出車轅下的劍,嚴陣以待。
只是等了會,卻不見來人。
青松隐隐覺得不對,悄聲跳上牆頭沒了蹤跡,過了會他沮喪的回來,道:“跑了。”
原以為能抓到人問出幕後指使,如今倒打草驚蛇了。
青松忍不住責怪青山:“肯定是你露了馬腳。”
青山憨憨的撓頭:“是嗎?應該沒有吧。”
他也不确定不敢多說,回去複命後江城并未責怪,青山松了口氣。
下個月的俸祿保住了。
“主子,會不會是江家人?”
林海棠在這誰也不認識不可能結仇,江城颔首:“有可能。”
“這些日子盡量不要外出,青山你多留心。”
“是,主子。”
因着天氣寒冷,其實林海棠平日裏不怎麽出去,但是到了約定時間,她要上門去給關志飛送書。
他果然如約在家,小少年對林海棠熱情的噓寒問暖,青山哼了哼,有點看不上他。
就他也配和主子争小屁孩。
江城尚未及冠,如今也不過十九歲而已,其實關志飛只比他小一歲。可就是沒有江城沉穩,大抵過的順遂平安,無憂無慮,所以才沒甚城府。
關志飛對上次自己不在表示抱歉,請林海棠進會客廳喝茶吃點心,他則是順道看看抄寫的書籍。
自然是十二分的滿意,臨走前還叫人将早就準備好的酬勞奉上,另外加了四盒糕點。
林海棠不要,關志飛漲紅一張俊臉:“姑娘就收下吧,只是……只是為了感謝你,而且年關将近,算是禮物。”
最後青山拎着糕點,等林海棠上車後,他把糕點随手扔在車裏。
“姑娘想吃什麽盡管開口,我家主子家財萬貫,你只要說,他肯定都給你買。”
外人給的肯定不好吃。
林海棠沒想那麽多,覺得畢竟是對方心意,還伸手扶正免得摔碎。
今日臘月初一,林海棠叫青山去鋪子門口停下,她買了供果和香燭,鋪子夥計熱情的很,他們店裏推出試吃,引着林海棠吃了好幾塊,她不好意思買的少,出來時兩只手都占滿,二人朝着城外去了。
确定身後沒有尾巴,青山繞了兩圈才出城門,一路快馬加鞭朝着寺廟方向而去,很快就沒了蹤影。
寒風如刀子似的刮過,城門口處除了駐守的士兵幾乎無人。
過了片刻後,幾個行動有素之人穿過城門,朝着車胤一路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