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三人跟着李文宣他們将那五個男人送到船上, 本打算看看他們絕望的樣子,卻撞見前來為犧牲士兵送葬的家屬們。
周安安到基地後曾經觀察過,士兵們家屬的幸存率并不高, 大約是因為喪屍爆發時他們仍在駐地城市堅持執行任務, 無法回家鄉援救自己家人導致的。
眼前這些家屬們,要麽本來就在同一個城市, 與其他幸存者一起撤離, 要麽就是憑自己的能力逃到這裏與他們團聚的。
因此家屬的數量不多,犧牲的士兵足有上百名, 全用床單裹住, 甲班上躺着一排又一排。
岸邊的家屬只有不到五十個,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唯一的共同點是臉上的悲傷和痛苦。
他們在哭泣, 聲音被海風吹到很遠的地方,唯獨吹不進士兵的耳中。
周安安方才還因勝利而愉悅的心情被哭聲感染, 變得沉重起來。
她突然有點不敢看李文宣他們的臉。
聽說李文宣的老家在北方,家人都在那裏,距離留仙島好幾千公裏。
喪屍爆發後,他再也沒回過家,手機也沒辦法使用, 不知道家人是否還活着。以後他要是犧牲了,家人同樣也不會知道。
看到犧牲的同伴,他們心裏在想什麽?
會不會在某一刻突然很想卸下擔子,當個逃兵, 冒死也要回到故鄉看一看呢?
所有人都沉默着,除了痛不欲生的家屬。
船在哭聲中緩緩啓動, 載着屍體駛向遠方。
李文宣望着越來越小的船影,喃喃道:“開始時我很想不顧一切地跑回家,保護父母的安全。可是一想到那裏的兄弟們也會跟我們一樣,無條件的保護所有幸存者,我就放下心來,好好執行自己的任務。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有大家齊心協力,各司其職,世界才有機會恢複正常。雖然現在還看不到什麽希望,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和父母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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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安的疑惑得到解答,卻震撼地說不出話。
李文宣擦了擦眼角,回過頭來,換上往日那副随和的笑容。
“聽說你也要參加入伍測試?”
楚鋒嗯了聲。
“打算什麽時候去?”
“随時都可以。”
“既然這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李文宣似乎在等着看好戲,“當初我各項測試可都是滿分通過的,你有把握麽?”
男人的好勝心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激起。
楚鋒将下巴一擡,“不在話下。”
李文宣笑得更加燦爛,指着他的胡子說:“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不過你去之前得把胡子剃了,部隊要求不允許留胡須。”
還在傷感的周安安聽見這句話,立即豎起了耳朵。
“剃胡子?我來!”
天知道她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楚鋒無語地看着她,“有這麽激動麽?”
周安安怕他反悔,抓住他的手說:“走走走!我們去找工具!”
李文宣道:“還找什麽?我那裏有現成的,去我宿舍剃不就行了。”
岳清還沒去過士兵們的營地,聞言鼓起勇氣問:“我可以去看看嗎?”
“跟上。”
李文宣跟下屬們交代了一下,便帶頭朝營地走去,岳清連忙跟上,後面是一臉興奮的周安安和不情不願的楚鋒。
胡子這種東西,就像衣服一樣,一旦穿習慣了就算再難受也不想脫。
楚鋒正處于這個階段。
一行人走進營地,大門外有人在站崗,見是李文宣帶來的便沒有阻攔。
士兵們的營地裏全是一個個帳篷,模樣和他們這次發的差不多,但是更小一些,單人的,上面貼着個人的名字和職位。
他們一開始撤離到島上時便全都安排住在帳篷裏,一是為了發生危險時方便撤離,二是洋樓不夠,全都讓出來給幸存者。
李文宣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帳篷,打開門簾,裏面是折成豆腐塊的被子,和一個軍用背包。
他從背包裏拿出電動剃須刀,周安安充滿期待地接過,打開開關……等了半天都沒反應。
“壞了?”
李文宣接過去看了看,說:“好像沒電了。”
“啊……”她還以為今天就能看見楚鋒沒有胡子的模樣呢。
“沒關系,你們等着,我去協調一個。”
李文宣說着便走向其他帳篷,過了會兒,當真拿回來一個手動的刮胡刀。
周安安再度燃起希望,接過刮胡刀後将楚鋒往地上一按,便要開始刮。
李文宣一臉的慘不忍睹,“我說你倆矜持點,這裏是營地,被人看見影響不好。”
她看了看兩人的姿勢,确實有點尴尬,将楚鋒又拉了起來。
李文宣回過頭對岳清道:“咱們別在這兒當電燈泡了,我帶你在營地裏轉轉吧。”
岳清正巴不得,立即跟他走了。
士兵們大多在執勤,帳篷外只剩下他倆。
周安安讓楚鋒坐着,自己蹲在旁邊,一下一下地刮他胡子。
他對她的水平相當懷疑,“你會刮麽?”
“不就刮個胡子嘛,能有多難?就當刮豬毛了。”她大言不慚。
“……我自己來。”
楚鋒要去搶刮胡刀,周安安連忙躲開,“诶诶,你別亂動!”
他只好端正坐着,任由她施展。
周安安自父親去世後就沒怎麽跟男人接觸過,對刮胡子最大的印象是某品牌的剃須刀廣告。
廣告裏的男模特在刮胡子時,總會一臉享受地打泡沫,然後再開始刮。
“那泡沫是專用的嗎?現在也沒地方找去,作用應該就是潤滑吧?我吐點唾沫行不行?”
她思索着問。
楚鋒瞪着她,表情仿佛在問——你說行不行?
她幹笑兩聲,放棄這個想法,專心刮起胡子來。
男人的胡子又粗又硬,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樣,刮胡刀的刀片薄薄的,都怕卷了刃。
她不用力的話一根也刮不下來,一用力氣……
“啊!”楚鋒捂着下巴慘叫一聲。
周安安吓一跳,忙問:“刮破了嗎?”
他攤開手掌,赫然有一點血跡。雖然份量和拍死一只蚊子差不多,但确實是挂彩了。
周安安怪不好意思地說:“好吧,還是你自己來吧,我去問問李文宣有沒有創可貼。”
說完将刮胡刀往他手裏一塞,趕緊跑了。
楚鋒認命地開始刮胡子,心道自己自從遇見她後,脾氣是越來越好了。
周安安找到正在說說笑笑的李文宣和岳清,說明來意後,李文宣道:“我從來沒用過創可貼,這玩意兒根本就是智商稅。”
“怎麽可能?”
“小傷不用管,大傷貼了也沒用,要它做什麽?”
周安安懷疑他在吹牛,眼睛餘光卻瞥見岳清正滿臉崇拜地看着他。
完了,小姑娘的母胎單身要終結了——她如是想。
李文宣還是夠義氣,盡管嘴上不屑,仍然幫她協調來一張創可貼。
三人回到帳篷外,周安安發現創可貼拿少了。
她走時楚鋒臉上明明只破了一道口子,現在胡子是剃掉了,血口子卻足有五六道。
是他自己刮破的?
她走到他身邊,捧起臉左看右看道:“啧啧,你的手藝好像也不怎麽樣嘛。”
楚鋒早已找到理由,“沒有鏡子,刮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我給你貼創可貼。”她從口袋裏掏出那張來之不易的創可貼。
他的反應和李文宣一致,“這種傷有什麽好貼的,過兩天就好了。”
周安安飛快地撕掉創可貼上的紙膜,說:“開都開了,不能浪費吧?末世裏這種東西可是很珍貴的。”
楚鋒只好任由她将其沿着他的下颌角貼上去,遮住了兩道傷口。
周安安假裝看創可貼,偷偷看他剃掉胡子後的臉。
楚鋒是典型的東方人相貌,并無混血的痕跡,但是輪廓分明,目若朗星,高挺流暢的鼻梁配上微翹的嘴唇,放在末日前随随便便拍個視頻,估計都能成為網紅。
岳清也看呆了,捂着臉頰說:“天吶,好帥啊……你以前是明星嗎?”
李文宣不服氣道:“有那麽好看嗎?我看跟我也就差不多,你們這些女人啊,一個個全是顏狗!”
周安安朝他做了個鬼臉,挽起楚鋒的胳膊,說:“走,我們參加測試去。”
岳清忙道:“我就不去了,我把剛才撿到的東西拿回家讓我媽煮,等測試完你們都去吃飯吧。”
“我也能去?”李文宣指着自己的鼻子。
她清秀的臉上微微浮起一片紅霞,笑着點頭。
“嗯!随時歡迎!”
于是前往測試處的路上,李文宣全程都在呵呵傻笑。
楚鋒回頭看了他一眼,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麽。
“他中邪了嗎?”
周安安神秘兮兮地搖頭,“他是老樹開花,思春了。”
楚鋒:“……”
測試處就在營地旁的一個大帳篷裏,外面有一圈跑道和一些鍛煉用的器材。
楚鋒需要先在這裏接受簡單的檢查和體力測試,然後去醫院做全面體檢,這三項都通過後,他便是正式的軍人了。
走進帳篷時他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怎麽突然就要成為這個世界的軍人,此前這一項從未出現在他的人生計劃內。
“以前參軍的程序是很複雜的,從報名到入伍前後要搞好幾個月。不過現在人手緊缺,各項限制都放寬松了不少。只要符合條件,三天內就能完成所有手續。”
李文宣介紹道。
坐在桌前的士兵聞聲擡起頭,率先看見楚鋒,驚喜地說:“你是不是昨天那個獨自沖進蓖麻群的人?卧槽,你真的太牛逼了,居然還沒有入伍嗎?我們都以為你是特種兵!”
被忽視的李文宣清了清嗓子。
對方終于注意到他,尴尬地敬禮。
“李營長。”
“給他做入伍檢查。”
“是!”
他走到楚鋒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請把衣服脫掉吧……對了,異性家屬請到外面等候。”
後半句無疑是對周安安說的,她連忙退出去,站在帳篷外面豎起耳朵聽。
但他們說話的音量不大,她什麽也聽不清,加上之前與那幾人搏鬥時耗費不少體力,便坐下來等,不知不覺靠在帳篷上睡着了。
醒來時已經回到自己的帳篷裏,門簾掀開一半,鼻間聞到海鮮的香味。
她早上起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昨晚也只吃了半塊壓縮餅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連忙起身打算鑽出去。
不巧楚鋒正好彎腰鑽進來,兩人腦門撞腦門,鼻尖撞鼻尖。周安安痛得唉喲一聲,捂着鼻子往後退。
“你醒了?”楚鋒也揉了揉鼻子,問:“沒事吧?”
她搖搖頭,目光像被膠水粘住似的,粘在他身上離不開。
一個人留不留胡子原來差距可以這麽大麽?
以前她雖然喜歡他,但更多的是依賴感,并沒有在意過他的外貌。
可現在……陽光從他身後照進來,為他的臉鍍上一層光暈,五官不算百分百完美,卻充滿強烈的吸引力,配上他高大挺拔的身軀,簡直荷爾蒙爆棚,讓人移不開眼睛。
“撞傻了?”楚鋒見她不說話,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臉也湊得更近了些。
周安安連忙低下頭,按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暗暗地想晚上是不是該厚着臉皮去岳清她們帳篷擠一晚。
否則得話,這哪裏睡得着覺啊!
“你測試完了嗎?能不能通過啊?”她定了定心神,問道。
楚鋒撇撇嘴,“這還用問?三天後等着拿通知書吧。”
“哦……”
“沒事就出來,不然你們撿得貝殼要被李文宣吃光了。”
食色性也,食畢竟還是排在色前面。
周安安聽完趕緊鑽出帳篷。
香味是從隔壁飄來的,岳媽媽從食堂拿來的那套材料沒來得及還,食堂就被變異蓖麻給摧毀了。
她逃出來時帶着它們,沒想到派上大用場,讓衆人在壓縮餅幹的折磨下也能嘗到點美味。
鐵鍋被架在火堆上,燃料是高樓改造切割下來的碎木塊。
鍋裏煮着滿滿的海鮮,全是她們早上撿的,還被用來當做對付那五人的武器。那些人被士兵帶走後,岳清将海鮮全部撿回桶裏,經過岳媽媽的精心烹調,成為他們即将享用的午餐。
旁邊還住着很多幸存者呢,會不會覺得他們吃獨食啊?
周安安朝四周看了看,發現各個帳篷外都升起了火堆。
廚具千奇百怪,有不鏽鋼臉盆、搪瓷碗、甚至是吃光食物剩下的罐頭,裏面都是退潮時撿來的海鮮。
巡邏隊從旁邊經過,并沒有過來打擾,看來基地還是很人性化的,知道大家靠着那點補給填不飽肚子,允許他們自力更生。
只是貝殼之類的東西也不管飽,基地裏的屯糧又越來越少,平靜的日子還能堅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