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月移層雲後,花影上欄杆。兩個纖細的人影正快步往山莊大門走去。
路燈昏黃,已經看到山莊的大門了,其中一個卻停了下來,弱弱地說着:“母親,我不想走。我走了,你怎麽辦?”
“百溪,來不及多想。門口馬車已經在等着了,你先走,我會再想辦法的。”舒梅夫人眼含水光。
“可是,可是……”洪百溪猶豫着,眼淚模糊了雙眼。
“好孩子,聽話!”
這時一個人影從側門閃身進來,“母親,小妹,快,馬車已經安排好了。”
“大哥,大哥,我……”洪百溪哽咽着。
“小妹,是大哥沒用,沒能護住你。就聽母親的,你先走。”洪百州紅着眼眶。
“大哥,母親,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百溪,別想太多,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你先走,我們會想辦法的!”舒梅夫人抹着眼角的淚。
“哎——”晚風帶來一陣嘆息,驚到了正在依依惜別的三個人。
“小雪!”舒梅夫人看到來人,脫口而出。
月亮被層雲纏住,只露出了一角。雪鹀慢慢走近,她腳步輕巧,手握劍鞘,堅定又利落。
“二小姐,你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雪鹀說。
“小雪。”舒梅夫人上前一步,護着洪百溪,柔聲懇求道:“百溪她都跟我說了,并沒有想傷害你家少閣主,她還是個孩子,調皮了一點,你別怪她。有什麽事,我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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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就是想讓你看看男人的真面目而已…….”洪百溪躲在舒梅夫人身後,小小聲說着。
“你在空碗裏抹了藥粉,然後又把碗遞給我用來裝藥湯。”
“你,你已經發現了?”
“是的,昨天我把藥碗和藥渣都拿去給人檢查過了。雖然你這麽做很不好,但是,你也算是為自己證明了。”雪鹀說。
“證,證明什麽?”洪百溪不解。
“第一,證明了你确實懂得藥理;第二,就是你,調配了給莳花小築的藥方。”
“我……”洪百溪驚訝不已,“你,你都知道了?!”
洪百州上前一步,把母親和妹妹都擋在自己身後,“小雪姑娘,請你讓我小妹走吧。所有罪責,由我一人承擔。”
“百州!”
“大哥!”
“洪莊主,除了二小姐,你也得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
“百州,你,你做了什麽?”舒梅夫人聲音顫抖。
“母親——”洪百州低着頭,“有人來找我,說只要我幫他們運點東西,就,就不會告發小妹的事情。”
“洪莊主,我敬你是個好大哥。但是,你一味地護着她,甚至為了保住她,做了違背道義的事情,這不好,很不好。”
“可是,可是她是我妹妹啊!她從小體弱多病,也沒有什麽愛好,就喜歡搗鼓一些藥草,我作為大哥,我,是我沒用。”洪百州哽咽。
雪鹀輕輕一嘆,對着洪百溪說,“二小姐,我猜你當時調配藥方,只是想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不過,現在因你的藥方出了事,就要承擔後果。再者,目前不算晚,你還有改錯的機會。但是,如果你現在逃跑了,你母親和大哥,為了護你,會越做越錯、越陷越深,反而中了別人的計謀。”
“別人的計謀?小雪,你這是什麽意思?”舒梅夫人一下子抓到了重點。
“二小姐,也是被人利用了。”雪鹀簡而言之。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嗎?怎麽證明?”舒梅夫人追問道。
“我可以證明!”清朗的聲音傳來。微風湧動,此時月亮完全露出了臉,大地頓時一片澄澈。
“小魚!”“譚公子!”“少閣主!”洪家三人驚呼道。
譚恕予噔噔噔跑到雪鹀身邊,眼睛亮亮地朝她微微一笑。雪鹀對他點點頭,眼神明亮如水。
“夫人,洪莊主,二小姐。”譚恕予對着三人鄭重地拱手作揖,“多謝三位這幾日的照拂。”
“小魚!你,你恢複記憶了?”舒梅夫人眼中驚疑不定。
“是的。這幾日多有唐突和冒犯,還望夫人見諒。”譚恕予說着,又是恭敬地向着舒梅夫人躬身致歉。
“不,不礙事的。恢複了就好。”舒梅夫人輕輕嘆了口氣。
“夫人,這位是雪鹀姑娘。她說的話,您完全可以相信。”譚恕予說着,又看了雪鹀一眼。從他出現後,雪鹀就一直望着他,目光灼灼,如有實物。
譚恕予摸摸鼻子,又轉向洪家三人,“夫人,莊主,二小姐只是被人利用了,她給莳花小築配的藥中,本沒有寒食散。”
“可是,可是他們給我看了藥方啊!那就是小妹的筆跡啊!”洪百州惶惑不安地說着。
“這就是他們的計謀。”說罷,譚恕予轉頭看着雪鹀,眼中滿是信任和鼓勵。舒梅夫人等人也一同向她看去。
雪鹀會意,遂開口說道:“第一步,他們先是利用二小姐會些藥理,騙她寫下藥方,調配成了不負春,供給風月場所。第二步,給洪莊主看由高人模仿了筆跡的藥方,就是篤定你會為了護住妹妹和山莊的名譽,讓你不得不聽從他們的安排,利用莊裏的運輸途徑和店鋪生意,為他們做掩護。第三步,半月前,他們開始在藥方裏添加了寒食散,導致了食用之人意外暴斃,又有人證跟衙門說那藥方是來自鴻鹄山莊。再加上鴻鹄山莊确實有參與了一些暗中交易,根本經不起詳查。這樣一來,鴻鹄山莊就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了。”她聲音明晰爽利,将事情的關鍵娓娓道出。
“大哥,我,我真的沒有加寒食散!去年我去嘉越城玩了幾天,我從醫館離開後,有人找到我,說是試試我的能力,我就,只是幫他們調配了幾副藥而已,我沒有想害人。”洪百溪哭着說道。
“可是,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啊!”洪百州低吼。
譚恕予輕輕一嘆,“當然是為了你們鴻鹄山莊的産業。自從洪老莊主離世,江湖上就有很多關于鴻鹄山莊的負面傳聞,現在看來,他們就是看你們孤兒寡母,想趁火打劫,吞并你們鴻鹄山莊的生意吧。”
聽到這裏,舒梅夫人踉跄一步,緊緊閉上眼睛,淚流如注:“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護好你們兄妹。”
“母親!”“母親!”洪百州和洪百溪趕緊扶住她,三個人互相擁護着。
譚恕予和雪鹀就靜靜地看着他們三人哭作一團,不忍打擾。
“小魚?”雪鹀歪頭喚道。
“嗯!是我!”譚恕予琥珀色的眼裏似有流光飛舞。
“小魚!”雪鹀揚眉又喚了一聲。
“小雪鹀,我回來了!”譚恕予笑得眼角彎彎。
雪鹀點點頭,而後又說道:“你不是已經睡了麽?”
“你不在,我睡不着。”譚恕予摸摸鼻子。
“好。”雪鹀擡頭看天,“晚點再算帳。”她眼睛一眯,雙手環胸,抱着劍鞘,轉過頭不再看他。
“小雪鹀——”譚恕予小聲說着,伸手拉拉她的衣擺。但是雪鹀一個眼神都不給他,冷酷地仰着下巴。
“譚公子,雪鹀姑娘。”舒梅夫人抹着眼角的眼淚出聲說道,洪百州和洪百溪也轉頭看向他們。
“夫人請說。”譚恕予回到。雪鹀也垂下了手。
“雖然百州和百溪都是被人利用了,可是,可是眼下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所說的話,反而對方手裏有百溪的藥方,還有人證的口供。衙門上次來問話,肯定是已經盯上我們了,現在怎麽辦?”
“洪莊主?”譚恕予看向洪百州。
洪百州苦笑着搖搖頭,“每一次都是一個蒙面人來傳口信,安排了事情就讓我照做,連信函都沒有一封。而且,他們讓我轉運的東西,我,我根本不知道裏面是什麽。”
“嗯,那就還有一個辦法。”譚恕予說,“引蛇出洞,讓幕後之人主動現身。不過,就看鴻鹄山莊是否願意幫忙了。”
“做人豈能只貪圖自身利益而罔顧道義良心。就算不為我們山莊的清白,如果能抓到作惡之人,造福一方,鴻鹄山莊在所不辭。”
“夫人大義!”譚恕予拱手,“若是能抓到匪首,我相信,自然會有證據還原真相。”
“确實如此!”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只見兩個人影從大門外直接飛身而入,利落幹脆。
“遇川!元姑娘!”譚恕予揮舞着雙臂。有外人在的時候,譚恕予還是很懂事的,仍舊喊“元姑娘”。
“恕予。”“少閣主。”二人一看譚恕予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恢複了。
“樓大人?元姑娘?”洪家三人面面相觑。
“夫人,莊主,二小姐。”樓遇川和元圓圓同聲說道。
雖然今晚的驚訝過于繁密了,不過舒梅夫人還是率先反應過來,“樓大人,真的有辦法?”
“夫人,洪莊主,還希望鴻鹄山莊助我們一臂之力,抓到這幕後之人。”樓遇川沉聲道。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做?”舒梅夫人問道。
譚恕予看向樓遇川,兩人眼神一對,相視而笑。
譚恕予說:“首先,待天明後,請召集莊內所有家仆,就說是計劃要遣散所有人。”
“好,這不難。半年前我們就換過一批人了。”洪百州說。
“好。其次,請二小姐将藥方再寫一份。”
“嗯,好。”洪百溪弱弱地應着。
“還有,要委屈二小姐,跟我們去一趟嘉越城了。”
“讓我來!”洪百州立即說道。
“洪莊主,此事,唯有二小姐能幫忙。”樓遇川說。
“好,我去。”洪百溪擡起頭,“大哥,母親,此事因我而起,就讓我來承擔。”
“百溪,好孩子。”舒梅夫人摸着她的頭,“別害怕,我們是一家人,一直都在你身邊。”
“夫人請放心,我們定會護二小姐周全。”譚恕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