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孫伯,他今天怎麽樣?”舒梅夫人問道。
孫敬親收回手,點點頭,“嗯,譚公子脈象平穩,但是記憶之事,不可操之過急,要徐徐圖之。”
“小魚,聽到沒,你不要心急。”舒梅夫人對譚恕予說道。
“嗯!”譚恕予愉快地答應着。
孫敬親站起身,撫了撫長衫,“我給他換個安神藥,臨睡前喝,有助于他恢複記憶。”
“孫伯,我可以幫忙煎藥。”雪鹀立即說道。
“小雪,那就辛苦你了。”舒梅夫人說道。
雪鹀聽罷,心裏酸澀,看了眼譚恕予,他正一臉愉悅,遂幹巴巴留下一句“不辛苦”,就跟着孫伯往外走去。
到了藥廬,有個年輕的女孩子正在曬着草藥。她身材嬌小,甚至有點兒瘦骨伶仃的感覺。
“二小姐,今日感覺如何?”孫伯笑呵呵地問道。
雪鹀才知道,這位就是鴻鹄山莊的二小姐,洪百州的妹妹,洪百溪。聽譚河說起,洪百溪從小體弱多病,在山莊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對藥材感興趣。
“孫伯,今天感覺還不錯。”洪百溪笑意盈盈,她一轉頭,看到了雪鹀,“咦?這位姑娘是?”
“二小姐,我是绮霞閣少閣主的護衛,暫時留在莊裏幫忙。”雪鹀低眉作揖。
“哦,是他的護衛啊!他還沒有恢複記憶嗎?”洪百溪随口問着。她去拜見母親時聽說了關于譚恕予的事情,見過他一面,活蹦亂跳的。她覺得他好吵,明明自己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也覺得他好吵。
雪鹀沒有答話。孫伯接着說道:“他體質弱,不過應該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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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洪百溪應着,繼續曬着草藥。
雪鹀沒有多說什麽,跟着孫伯,按照他的指示,坐在一個小火爐前,拿着一把小蒲扇,扇火,煎藥。
然後,她感覺有人盯着她看。待她一轉頭,就對上了洪百溪的眼神。呵!好一雙眼睛,堪比冰封期的大海。
“二小姐?”雪鹀眨眨眼。
“嗯。”洪百溪搬來一個小馬紮,坐在雪鹀身邊,雙手托着下巴,一會兒看看煎藥鍋,一會兒看看雪鹀。雪鹀八風不動,一心一意盯着火。
“你叫什麽名字?”洪百溪突然出聲。
“雪……小雪。”
“你說你是那人的護衛,你功夫很厲害嗎?”
“還行。”
“那你身體一定很好。”洪百溪語帶羨慕地說着。
“也還行。”
“你其實五官長得不錯,就是黑了點兒。要不要我給你配點兒美白丸?”
“不用了。謝謝。”雪鹀摸摸自己的臉。
洪百溪不說話了,仍然一會兒看看鍋,一會兒看看雪鹀。
雪鹀看她,大概十五、六歲,但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不由得有點兒難過起來。
“二小姐,你……你肯定很聰明吧?!”
“嗯?”洪百溪挑眉,“怎麽這麽說?”
“我剛剛看到你在曬草藥,想必,肯定知道很多藥理、醫理吧!”
“我知道一些,算是久病成醫吧。”洪百溪歪頭說着,聽不出悲喜。
“那你更厲害啊!”
“嗯?什麽意思?”
“你懂那麽多藥理、醫理,那你就可以治病救人啊!”雪鹀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呵!”洪百溪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可是沒有人願意讓我治病啊!”
“為什麽?”這下輪到雪鹀不解了。
洪百溪湊近雪鹀,悄聲說道:“我曾經到城裏的醫館去過,想給人看診,結果被轟出來了。說我是個女孩子,還這麽年輕,都不相信我懂醫理,哪怕我當場就說出了一個大娘的病況,還是沒有人願意讓我看診。”
“這…..這太沒有道理了!”雪鹀憤憤不平。
“你見到我後母了吧,舒梅夫人。”
“嗯。”
“漂亮,聰明,能幹。我爹在的時候就是她在幫忙管莊裏的事,現在我大哥接手山莊了,還是她在操心。結果呢,江湖人都是怎麽說她的?有幾個人知道她在成為舒梅夫人前叫什麽名字?難道她的能力是嫁給我爹後才有的嗎?”
雪鹀皺着眉,她想起了蘭嬸兒,想起了儀玉,想起了霜姨,還有姑姑。這麽大的江湖,容不下的不僅僅是女子,還有一個女子的優秀。
“你家少閣主,他那麽弱,一看就是不會武功的。你會武功,卻要給他做護衛?憑什麽呀!你為什麽不去闖江湖,自己當大俠?”洪百溪幽幽說道。
洪百溪音調雖輕,但是卻如炸雷般轟擊着雪鹀。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好一會兒,雪鹀才回過神。
不對,不是這樣的。小魚從來沒有阻止過她,沒有擋住她的路,甚至一直在幫助她,支持她,保護她。而自己,也想與他一道。不過這些不能說給洪百溪聽,畢竟他們來到鴻鹄山莊,是有目的的。
洪百溪見她好久不說話,一撇嘴,“啧,你不會是喜歡你家少閣主吧?”
雪鹀聽罷,臉微微熱起來。當然,也可能是火爐的熱導致的。也幸好,以她現在的臉色,應該看不出紅來。
“哎——可是他都不記得你了。”洪百溪說。
“總歸會想起來的。”
“等你看到他的真面目,就不會這麽說了。”洪百溪起身,随後遞給她一個瓷碗,“藥熬好了。”
“哦,謝謝二小姐。”
*
“小魚,來,喝藥。喝完了就可以睡覺了。”
譚恕予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接過碗,就在他的嘴要碰到碗沿的時候,停下了動作,擡眼看着雪鹀。
“怎麽了?”雪鹀問道。
“好苦啊!這不會是毒藥吧?”譚恕予扁扁嘴。
雪鹀一挑眉,雙手環胸,一板一眼地說:“嗯,有可能的。”
譚恕予聽罷,立即咕嘟咕嘟把藥都灌進肚子裏,然後把空碗給雪鹀看。
“嗯?你不怕真的有毒?”
“你給我的,我就喝。”譚恕予笑嘻嘻地。
“你……”有那麽一個恍惚間,雪鹀以為譚恕予恢複記憶了。不過下一瞬,她覺得自己高興得太早了,因為譚恕予噔噔噔跑出去了,嘴裏念着“我去跟姐姐說聲好夢。”
雪鹀沒有跟着去,而是站在廊下等着。不一會兒,譚恕予又噔噔噔跑回來了。脫掉外袍,脫掉鞋子,鑽進被窩,蓋好被子,閉上眼睛,一氣呵成。
不一會兒,他眼睛又睜開了,看着站在床邊的雪鹀,“小雪,你也去睡覺吧!”
雪鹀搖搖頭,“我守着你。”
譚恕予皺起眉頭,“啊?你以前也是這樣守着我嗎?”
“......嗯。”好像是的吧,他在禦劍派昏迷的那次。這次也是一樣,他病了。
“抱歉……”譚恕予說。
雪鹀噗嗤一笑,“為何說抱歉?”
譚恕予抿抿嘴,皺着眉,似乎苦惱極了,“……不知道,一看到你,我就,總想說抱歉。”
看着他濕漉漉的眼睛,雪鹀的心裏的城牆瞬間坍塌成沙堆。她彎下腰,捧着他的臉頰,譚恕予馬上就閉上了眼睛,像是觸動了什麽機括開關一樣。
“睡吧,我守着你。”雪鹀說。
“嗯。”譚恕予應着,臉頰在她手心裏蹭了蹭。
雪鹀收回手,席地而坐,手撐在床沿,靜靜地看着譚恕予。上一次這麽看他,明明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可是就恍若昨天一樣。
小魚,快點醒過來吧!雪鹀心裏這麽想着。
然後,譚恕予睜開了眼睛。但是他呼吸急促,臉色泛紅,眼眸中盡是水淋淋一片。
“小魚,你怎麽了?”雪鹀起身看他。
“熱,我好熱……”譚恕予說。
“什麽?”雪鹀看着譚恕予的樣子,确實很不對勁,“你等着,我去叫孫伯!”說着轉身就要走,結果手被拉住了。雪鹀低頭看着譚恕予的手,感覺到一陣滾燙,“小魚?”
“別,別走。”
“可是你......”
雪鹀話還沒有說話,譚恕予就掀開被子,下了床,鞋都沒穿,直接跑出去了。
雪鹀撿起他的外袍,也跟着他跑出去,看他一路跑進了浴房,裏衣都沒有脫,直接跳入了浴盆裏……
浴盆的水看起來是換過的,但是不用試就知道肯定是冷水。雪鹀就站在門邊看着浴盆裏的譚恕予……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轉過了身,背對着他。耳朵裏都是水花濺起的聲音,還有他細細的、急促的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一聲“嘩啦”,雪鹀回頭看去,譚恕予從浴盆裏站了起來,裏衣濕透貼着皮膚,粉紅一片。長發也濕了一大片,淩亂地垂在前胸、肩背,絲絲縷縷直撓人心。
雪鹀一怔,臉又熱起來。她一抿嘴,快步走過去,把譚恕予濕透的上衣一剝,給他披上外袍。
譚恕予腳步虛浮,細細急急喘息着,依着雪鹀,腳軟手軟地往卧房走去。
“小,小雪,我自己換。”譚恕予接過雪鹀遞來的一套裏衣,轉身躲到屏風後面。
雪鹀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愉快地看着屏風上映出的妙趣橫生的身影線條,這出春夜戲魚,她愛看!
鳥雀呼晴,東方欲曉。
譚恕予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發現屋裏只有自己,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下一瞬卻把被子蓋到了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