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晨曦微露,薄霧缭繞。譚恕予已經醒來,空氣中隐隐有了秋天的肅殺之氣,冰涼的情緒先于秋天進入了他的身體。露珠挂在花瓣上,搖搖欲墜,此時他想起了雪鹀如花瓣般的嘴唇,只覺說不出的熟悉和溫暖。
突然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響起,許多葫蘆園的仆人路過月亮門,朝另一個方向跑去。譚恕予邁開長腿,也跟着跑去。
方橫笛覺得渾身酸痛,耳邊很吵,他終于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坐在床邊的地上,估計就這樣睡了一夜。他試着動動手指,只聽“铛啷”一聲,金屬墜地。他看到自己的右手猩紅一片,甚是粘膩,是血。
他迷漫地擡頭,看到葫蘆園的管家駱招財正一臉驚慌失措地看着他,他一轉頭,看到了一群人圍在屋外,耳邊全是叽叽喳喳的吵鬧聲。掃視了一圈,看到了譚恕予。
譚恕予分開衆人走入屋內,他走到方橫笛面前,随後轉頭望向睡床。
方橫笛跟着譚恕予的視線一轉,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一個女子,是葫蘆園的侍女,叫雨燕,只是她躺在那裏,胸前都是血污。譚恕予蹲下身,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包着手指,撿起了一把染血的匕首,剛剛從方橫笛手裏掉出的那把。
“方伯伯,您跟我講講,發生了什麽事。”譚恕予坐在小花廳裏,待方橫笛喝完一杯熱茶,才開口問道。
“予兒,那個叫雨燕的小姑娘,真的已經死了嗎?”
譚恕予轉頭跟雪鹀對視一眼,而後回答道:“是的。管家已經派人去通知縣衙的人了。”
“哎——我記得的,就是昨晚她給我送了杯茶,說是有事要跟我說,但是我剛喝了一口,就頭暈眼花。等我再醒來,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了。”方橫笛說完又嘆了口氣。
“她有沒有說是什麽事?”
“并沒有,只是說想請我幫忙。”方橫笛皺着眉,盡力在回憶着,可是腦子裏還是模糊一片。
“方伯伯,您先休息。若是您想起什麽了,随時跟我說。”譚恕予說罷,站起身就要離開。
“予兒......”方橫笛看着譚恕予說道,“你這麽聰明,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兇手。”
“嗯,我會盡力的。”譚恕予鄭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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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恕予帶着雪鹀,又回到了方橫笛的屋子。雨燕的屍身還留在屋內,等着縣衙的人到來還要查看一番。
“小魚,那位方伯伯就是你說的你很敬重的人,是吧。”
“是的,他在十多年前,以一己之力,救了上千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這樣的人,一定不會是殺人兇手。”雪鹀道。
譚恕予點點頭。
“昨天很多人已經離開了,現在剩下的也不多,我們從哪裏開始查?”
“就從最先發現的人開始吧。”譚恕予說。
譚恕予在駱招財的卧房找到他,“駱管家,今天早上是你最先發現方大俠屋裏的事情的,能說一下,你當時看到的情形嗎?”
駱招財的小胡子一抖,眉頭一皺,唉聲嘆氣,一邊攏着外袍一邊說:“我進入院子就發現房門開着,喊了幾聲,方大俠也不應,我就幹脆直接進去了,就,就看到雨燕躺在床上,渾身是血,然後方大俠坐在地上,手裏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還在滴血,我就怕啊,趕緊叫人去通知當家的。屋裏那種情況,我也不敢動,就一直喊着方大俠,想把他叫醒。”
“你為什麽一大早會去找方大俠?”
“昨天方大俠說他今天一早就要走,我,我幫他準備好了馬車,就去找他。”
“那個叫雨燕的姑娘,你對她了解多少?”
“哎呀,這個小姑娘是有人推薦過來的,來園子也有半年了。少閣主,您知道的,我們當家的特別小心謹慎,招人的時候都特別嚴格,一定是要身家清清白白的才行。”
“推薦雨燕過來的那個人,能讓我們見見嗎?”
“是一個叫莺兒的姑娘推薦過來的,她們是同鄉。那個莺兒,在雨燕來了後就走了,嫁人啦!”
“是否有莺兒的地址?”
“那我就沒有了,莺兒能有個歸宿,我們都為她高興不是,也就不會再去打擾了。”
譚恕予點點頭,“那這園子裏,有沒有誰跟雨燕比較要好的?”
“有的,有個叫秋杏的,雨燕剛來的時候,就是秋杏帶着她的。”
不多時,一個圓圓臉、滿臉淚光的小姑娘就站在了譚恕予面前。
譚恕予先溫言寬慰了幾句,待秋杏不再哭泣了,才問道:“秋杏,聽說你跟雨燕最是要好,你對她了解多少?”
“雨燕,她來自鴻山村,聽說之前是在鴻鹄山莊幹過活,去年冬天吧,鴻鹄山莊辭退了一批家仆,她也被辭了,就到這裏來了。”
“你知道她為什麽會去找方大俠嗎?”
秋杏搖搖頭,“她沒有跟我說過。”
“好,她是負責方大俠那個院子的打掃的嗎?”
秋杏搖搖頭,“是我負責的,雨燕說過想跟我換,但是駱管家肯定不會同意的,所以我就沒有答應。”
“她已經去問過駱管家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問過,也許沒有問過吧。她沒有跟我說。”
“好的,秋杏,你回去吧。”
秋杏又開始流淚,她慢悠悠走到門口,一步三回頭。
譚恕予朝雪鹀看去,雪鹀一點頭,走過去扶着秋杏,一邊往外走,一邊低頭跟她說着什麽。
譚恕予低頭沉思,想着早上他來時看到的情況。屍體還沒有查看過,還是等着縣衙的仵作到了再說。
不多時,雪鹀回來了。
“秋杏說,雨燕提過,她是在鴻鹄山莊老莊主去世前被辭退的,對于這件事,雨燕一直耿耿于懷。”
譚恕予點點頭,“現在我們知道的信息太少了,等官府來人了,看看仵作能不能從雨燕的屍身上再發現點什麽。”
午後剛過,樓主駱東來和最近的臨泉縣捕頭周俊一并到了。
駱東來自诩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對周捕頭的要求全部應下,讓駱管家好生招待着。
駱管家帶着周捕頭等人查看了事發院子,仵作先簡單查看了雨燕的屍身,準備帶回縣衙再做仔細檢查。
因樓遇川的關系,譚恕予跟帶隊的周捕頭在臨安城有過一面之緣。
“譚少閣主。”周捕頭率先開口道。
“周捕頭,好久沒見。這位是我的副手,雪鹀姑娘。”
“雪鹀姑娘。”
“周捕頭。”
“譚少閣主,我現在要去見一見方大俠,想請你一并前往。”
衆人來到方橫笛暫住的屋子。誰都知道方大俠不可能殺人,所以大家對他仍然是恭恭敬敬地。
然而,方橫笛在看到周捕頭等人後,第一句話就是:“是我害死了雨燕姑娘。”
衆人皆是大驚,面面相觑。
周捕頭手抓捕快刀柄,立即追問道:“方大俠可否細說?”他剛剛已經從譚恕予那兒知曉了一些信息。來找方大俠,只是循例需要做個筆錄而已,沒有想到,剛見面,方大俠竟然承認了殺人。
方橫笛捏緊拳頭,看着周捕頭和譚恕予,緩緩道:“我想起來了,是我把匕首插進了雨燕的心口。至于為什麽,我一點兒都記不得了。”說罷,他閉上了眼睛,面露痛苦之色。
譚恕予把周捕頭拉到一旁,“周捕頭,我覺得此事還有蹊跷,可否再給我一點時間。還有,仵作的驗屍結果,是否可以讓我看看?”
周捕頭自然應允,“沒有問題。此次事件,既然跟江湖人士有關,還需仰仗少閣主助我一臂之力。”方大俠的英雄事跡,他們都是知道的。雖然方大俠已經承認了殺人,但是其中還有很多不解之處,不能就這麽就把方大俠羁押回去。
更深露重,雪鹀陪着譚恕予在書房裏看着口供和剛剛送來的屍檢報告。
譚恕予特意讓人準備了熱茶、點心和毛毯給雪鹀。
有個小丫頭來找雪鹀,說是褚鳳凰有事相請。
雪鹀跟着去了,譚恕予的心裏頓時沒來由地有點兒慌起來。
“雪鹀寶貝兒,我收到你姑姑的信,說是生病了,叫你趕快回去。”褚鳳凰今天一大早送歸海寶珠出城,順便逛了逛湧金城。回到葫蘆園後收到了信箋,又得知發生了兇案,只好讓侍女去請雪鹀過來。
“姑姑生病了?什麽病?嚴不嚴重?”
“信裏沒說,要不我們明天就走吧?”
雪鹀想到方大俠的案子還沒有查明,她放不下,還有,譚恕予,還有......雖然,雖然沒有她,憑借譚恕予的聰明才智,也肯定可以從黑暗中撕開一線光明,然而,然而……“你再給我點時間,明天,就一天。”
雪鹀回到書房,譚恕予從她進來開始,視線就一直跟着。
譚恕予的視線如有實物一般,沉甸甸的,令人無法忽視。“看我幹嘛?看資料呀!”雪鹀扯扯嘴角,她還不打算跟譚恕予說自己要回去的事情,不想在這個時候讓譚恕予分心。
“嗯!”譚恕予趕緊低頭繼續看手裏的資料,白紙黑字一個個在他眼前排隊走過,但是一個都進不了腦子裏。
“小魚。”雪鹀輕輕喊他。
“嗯?”譚恕予擡眼。
“你,喝點兒熱茶吧,休息一下。”雪鹀把一杯熱茶放他面前,很少看到譚恕予這麽苦惱的樣子,可能他想盡快找到真相,畢竟方大俠對他的意義不一樣。
“嗯!”
"有進展嗎?"
“嗯!”
雪鹀笑起來,“這麽傻,只會嗯。”
“嗯!在你面前,我寧願傻……”譚恕予小小聲說着,最後幾個字都随着熱茶一并吞進肚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