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登堂入室&嘴唇的輪廓
第62章 登堂入室&嘴唇的輪廓
畢景卿用所剩不多的理智猶豫道:“你背上的傷不是不能沾水嗎?”
“創可貼防水的,而且還有外套。”韓謹聳聳肩,“這摩托艇只能白天開,晚上視野不佳就很危險了。我就只有今天下午有半天假……”
他狡猾的釋放誘餌,等着獵物上鈎。
畢景卿抵不住誘惑,松口了:“好吧……就稍微玩一會,你注意點衣服,別弄濕了。”
韓謹笑眯眯的把摩托艇推進海裏,跨上去之後把畢景卿拽到自己身後,大聲道:“抱着我,這樣水就弄不濕後背了!”
畢景卿還來不及反應,摩托艇就發出沉悶有力的轟鳴聲,離弦之箭一樣彈射出去。
他尖叫一聲,本能的抱緊韓謹的腰,飽含着水汽的海風呼嘯着從耳畔掠過,弓弦釋放般清越的銳鳴張揚又放肆。
男生朗聲大笑,摩托艇一個甩尾,掀起巨大的浪花,把兩人澆得濕透。
“你的傷——”畢景卿竭力大喊,聲音破碎在風裏。
韓謹也大喊道:“不用管它!哥,你什麽都不用管,只要開心就好了!”
他希望畢景卿能忘掉所有煩惱,肆無忌憚的縱情歡笑——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衷心的願望。
*
韓謹帶着渾身濕漉漉的畢景卿回到酒店的時候,走廊的穿堂風吹過,畢景卿抖了抖,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韓謹有些懊惱,摟着他的腰往前走:“對不起啊哥,我忘記帶個備用的外套了。”
玩的時候太開心了,腎上腺素瘋狂分泌,不僅不覺得冷,反而熱血贲張。可是等太陽下山,意猶未盡的把摩托艇推回沙灘的時候,寒意就順着濕透的衣服往骨頭縫裏鑽。
他倒是還好,常年游泳體格健壯,就算是夜泳都不在話下,可畢景卿就不行了,這一路走回來,連說話聲音都變得悶悶的。
“哥,你先回去洗個熱水澡,我去給你買感冒藥——”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等在房間門口的程以川。
年輕學者穿着簡單的白襯衣黑褲子,清瘦高挑的身形挺拔隽秀,濃重的書卷氣儒雅斯文,擡眸看過來時眼波流轉,溫柔中透着無奈,像是在看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程教授舉起手裏的小袋子,語氣溫和,卻隐隐帶着不贊同:“感冒藥已經準備好了。海邊晝夜溫差大,容易感冒,出去玩可以,但要早點回來。”
韓謹皺了皺眉,沒有反駁。
他雖然不喜歡程以川這副好為人師的嘴臉,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這次的确是他的錯,沒照顧好景卿哥。
畢景卿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玩過頭了,下次不會了。”
程以川對他伸出白皙的手掌,柔聲道:“房卡給我,我來開門。”
畢景卿對這樣的溫柔毫無抵抗之力,乖乖掏出房卡遞過去。
房門打開,畢景卿接過程以川手裏的感冒藥,翻出幾包塞給韓謹:“阿謹,你也喝一包預防,晚上早點休息。”
韓謹剛想跟着他一起進屋,就被這麽一句關心堵了回去,只能眼睜睜看着房門關閉,随即意識到不對——程以川那貨怎麽自然而然就跟進去了?!
就連畢景卿,都是在關上門以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程以川還在自己房間裏,沒有出去。
“以川哥哥,你怎麽進來了?”畢景卿哭笑不得,“快回去吧,小心被我傳染。”
程以川不由分說的把他推進浴室:“你去洗澡,我幫你準備藥。”
“可是……”
他态度溫和,像個耐心哄騙不聽話孩子的師長,畢景卿稀裏糊塗就進了浴室,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開始往頭發上打洗發水了。
畢景卿:“……”
他是鬼迷心竅了嗎?不然怎麽就乖乖聽程以川的話,連一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程以川要是改行去做間諜,肯定能把敵人忽悠的底褲都不剩,還倒過來幫他數錢。
畢景卿苦笑着放棄了把程以川趕出去的念頭,他跟這位大佬的段數差距太大,玩不過啊玩不過,還不如順其自然。
至少跟其他幾個男人比起來,程以川帶給他的攻擊性和壓迫感最弱,不至于給他太大的壓力。
洗完澡,畢景卿感覺舒服多了,推開浴室門。程以川坐在落地窗邊的椅子上,靜靜看向窗外,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漆黑的眼眸隐藏在金絲邊眼鏡後面,掠過奇異的光彩。
像是饑腸辘辘的野獸,忽然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美味。
畢景卿腳步微頓,後脊浮起一線戰栗,謹慎的歪頭問道:“以川哥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程以川眨眨眼,很快恢複正常,“過來吧,藥有點燙,待會再喝。”
畢景卿小心的走過去。杯子裏沖泡開的感冒藥呈琥珀色,的确很燙,白色霧氣氤氲在杯口,蒸出一圈細密的水珠。
畢景卿愣了愣。
“坐吧。”程以川笑着,“我今天開了一天會,都沒機會陪你,跟我說說今天都做了什麽?”
畢景卿在他對面坐下,眉心飛快的皺了一下——感冒藥……怎麽會是燙到無法入口的呢?
他走進浴室時,程以川就已經開始燒水。他花了将近二十分鐘洗澡,這麽長時間,就算藥已經涼了,也比還是滾燙得合理。
這絕不是程以川這樣聰明的男人會犯的錯誤。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故意等到浴室裏的水聲停了,才把燒好的開水倒進杯子。
雖然這很可能只是程以川為了多留一會而使的小小計謀,卻仍然讓畢景卿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他盯着程以川看了幾秒鐘,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面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時候,似乎總是過分多疑。
他本能的防備着程以川,哪怕他看起來是那樣無害,文弱又儒雅。
這是前幾次回溯留下的後遺症,他始終無法像信任韓謹那樣信任程以川,因為哪怕他曾經把程以川的好感度刷到滿分,對方的心跳仍然平和到毫無瑕疵。
那穩定到仿佛永遠不會産生變化的頻率,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系統察覺到他的不安,忍不住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程以川對你的好感度一直在上升。】
畢景卿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好感度真的能代表一切嗎?正是程以川的存在,讓他對這個數值産生了懷疑。
如果好感度真的代表程以川對他的“愛”,那為什麽前次回溯時,哪怕系統已經提示攻略成功,程以川在親吻他、碰觸他時,仍然平靜如一口毫無波瀾的深井?
他在程以川眼裏到底是怎樣的存在?程以川又是因為什麽親近他,善待他?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遲遲沒有開口,程以川看過來的眼神有些疑惑,畢景卿回過神來,簡單描述一天的經歷。程以川似乎對遮陽傘下的惬意時光很感興趣,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往上引。
畢景卿自然不肯提起跟韓謹接吻的事,只說自己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說到這裏,他心裏一動,拿過酒店提供的便簽條,在上面畫出夢裏見過的那個五芒星,遞給程以川。
“以川哥哥,你知道這個符號代表什麽嗎?”
程以川接過去看了看,有些驚訝:“這是逆五芒星……你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逆五芒星?畢景卿一眼就能辨認出那符號是五芒星,卻并不知曉這東西還有“正”和“逆”的區別。
他随便找了個借口:“看書的時候偶然看到,有點好奇。”
“啊,那大概是犯罪小說吧。”程以川了然,用一種“原來你喜歡這種”的促狹眼神看他,把便簽紙轉了個方向,解釋道,“尖角向上的五芒星代表‘生命’和‘健康’,常被用作祈福的符號。但是……”
他把便簽紙擺正,五芒星倒立過來,成了尖角朝下的樣子:“如果把五芒星倒過來,即把人的精神指向下,意義就截然相反……逆五芒星最常見的指代,是地獄,邪魔,或是撒旦。”
這三個詞,每一個都讓畢景卿心頭一顫。
他想起那片濃重而不祥的黑霧,被那雙不存在的“眼睛”凝視時,他仿佛被最恐怖最危險的氣息徹底包圍……
所以那是地獄,還是邪魔,亦或是……撒旦?
不,那也有可能只是一個夢,源頭是他內心最深處的,對于囚禁和死亡的恐懼。
畢景卿下意識的攥緊了便簽紙,脆弱的紙頁立刻遍布折痕,他卻渾然不覺。
程以川細細觀察着他,發現他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眼神空茫,不由蹙眉。
他擡起手,輕輕碰觸少年攥緊的拳頭。畢景卿被這突如其來的溫熱驚動,倏地松開了手。
程以川從他掌心抽出那張小小的紙片,不動聲色的做出一個丢進垃圾桶的動作,其實是藏進了自己的袖子裏,溫聲道:“藥不燙了,快喝吧。”
畢景卿回過神來,端起杯子,猶豫了一下。
程以川道:“不苦的。”
他頓了頓,眼底浮現笑意,補充道:“我嘗過了。”
畢景卿一愣,這才發現杯口處依稀可見一圈水漬,恰好是嘴唇的輪廓。
他沒來由的紅了臉,低咳一聲,轉動杯子換到另一邊,一鼓作氣喝下去。
的确不苦,但他卻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藥真的不苦,還是自己嘗不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