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關系

第17章

九月底，出征龍門的天策府軍終于回到府裏。

大軍初歸，清點刀槍交卸铠甲計數傷亡者調整營隊等等諸事忙亂，有好幾天便連方鹄也沒什麽空閑去醫營找徐決明。

萬花谷留在天策府中的幾個郎中看到徐決明無恙歸來，也都松一口氣，十分欣喜。徐決明看到殷櫻時，本來極力回避不去想及的事情卻又兜回腦中，看到殷櫻見自己平安回來時喜笑顏開的歡悅，心中愧疚之極。

那日夜間，徐決明獨自留在醫營中整理新配的丸藥，看到同門師兄劉預走了進來，看到他在，微笑道：“決明師弟還沒回去睡覺麽。”

徐決明道：“今天剛配了幾劑藥散，剛分裝好，正打算回去。師兄要取藥麽？可要幫忙？”

劉預搖搖頭笑道：“不是取藥，我是路過外邊，看到醫營裏還有燈光，過來瞧瞧是不是哪位醫官需要幫忙的，原來是你在這。”

說着過來動手幫徐決明将藥瓶藥罐一一整理好，又道：“師弟回來幾天了，此次赴龍門算是大捷而歸，師弟也安然無恙，但是為什麽似乎有些悶悶不樂，可是有什麽難解之事麽？”

前來協助天策府的這批萬花谷郎中之中，劉預年紀最長，為人穩重豁達，又是與徐決明同出自藥聖孫思邈門下，向日在谷中時師兄弟倆也交情甚好，徐決明對他十分信任。此刻見他詢問，稍稍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師兄，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如何說。”

劉預道：“如果是你一人之力難以解決的事情，你盡管說，如果需要幫助，我絕不會袖手。”

“不是，”徐決明遲疑了一會，嘆了口氣，坦誠道，“師兄，我與一個人交好了。”

劉預揚一揚眉，倒是意外之喜：“那不是很好麽？平時我見你那麽內向，還挺擔心的。”

徐決明低頭道：“可是那人他原喜歡的并不是我，他喜歡的那人，我，我也認識，而且很相熟，到現在我覺得這心裏有個坎過不去。”

劉預想了想，問道：“你們可是兩情相悅麽？”

“是。”

“你那人她與原來喜歡的人可有婚約？”

“……應該沒有。”

劉預微微一笑道：“她既與人無婚姻之約，你與她又是兩情相悅，你又有什麽想不開的？男未娶，女未嫁，情意相投，便能成美滿眷屬。過去的事情你又何必介懷？”

“……”徐決明對于男女這個問題并沒解釋，只是認真考慮這話。

劉預笑道：“你那人莫非也會對你的過往介意不成？”

徐決明想說“我又沒什麽過往”，但想起方鹄偶爾冷不丁提起自己好友唐雲旌時酸酸的語氣，可是提完之後總是加倍纏着自己，沒皮沒臉的樣子，更加沒什麽糾結。

這樣一想，突然間心裏豁然開朗。師兄說的是，以前怎麽樣是以前的事，最重要的還是當下和以後吧，方鹄也許介意自己有“過往”，但是他不會放手，自己這介意又算得上什麽？

徐決明微笑道：“是，我明白了。”

劉預心中雖然對這師弟愛上的是什麽人十分好奇，但是終究還是君子風度，沒有多問，只是笑道：“夜深了，先去休息吧，還是那句話，如果需要師兄我幫忙，我一定在。”

徐決明道：“應該……沒什麽忙需要幫吧，謝謝師兄開解。”

劉預笑道：“如果需要親屬幫前去提親下聘呢？”

“……”徐決明臉紅了，低頭微笑道，“到時候再說吧。”

羽獵營這此抽去龍門的人數不多，姜舟換完武器盔甲之後便先得到休假，一肚子八卦心思跑來傲血營找方鹄。

方鹄身為校尉，還在忙活着不得閑。

“老方，”姜舟看他稍歇之間上去拍拍他肩膀，擠眉弄眼，“回來幾天了，去了醫營看你心上人沒有？”

方鹄笑道：“還沒顧上。”

姜舟湊上前小聲問：“聘禮備下了？準備幾時提親去？”

方鹄點頭道：“聘禮我想好備什麽了，等現下手頭的事忙完後，我要去趟東都帶回來，到時候再去給他下定。”

“是什麽？”

“嘿，不告訴你。”

“切。你也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大家拿個主意，萬一人家不喜歡呢？”

方鹄想着徐決明說的“只要心意到了，用什麽當聘禮對方也是喜歡的”，信心十足道：“他肯定喜歡的。”瞪姜舟一眼，“你以為人人跟你一樣挑三揀四的？人家要的是心意。當然這個你肯定不懂。”

姜舟鄙視了方鹄一下，喃喃地道：“兄弟坑我千百遍，我看兄弟如犯/賤。”

方鹄把他踹到一邊：“我忙着呢，你先一邊涼快去。”

一轉身，便看到有個戰兵匆匆跑過來，叫道：“方校尉，李将軍有令，抽調你和兩個弟兄到東都協助東都尹辦件事，這裏的事情且先交割給譚副尉來辦。”

方鹄道：“是！”

姜舟笑道：“正好，這就要去東都，你順便把聘禮帶回來，我去幫你提親。”摩掌擦拳道，“哎呀，咱府裏好久沒有熱鬧事了，這回一定得好好熱鬧熱鬧。”

趁着醫營一時無事，徐決明去了趟東都，去騾馬行。

騾馬行的夥計迎了出來，徐決明問道：“請問老板在麽？我是來取馬的，有一位名叫陸賽伊的波斯朋友替我寄存了一匹馬在這裏——”

一言未了，裏面已有個身材稍胖的中年人走過來，說道：“我便是老板，客人可是天策府來的徐郎中麽？”

“正是。”

那老板打量了他一下，滿面堆笑道：“陸老板帶來的那匹馬已在小店寄存了有一個多月了，只待徐郎中來取。請跟我來。”

雖然相信陸賽伊挑馬的眼光決不會有錯，但是當看到那匹馬的時候，徐決明還是“啊”的一聲贊嘆出來。

是一匹踏炎烏骓啊！

騾馬行老板笑道：“陸老板留話說：不知道徐郎中對這馬兒滿意不？這是他能挑到的最好的馬了。”

“不能再好了。”徐決明贊道，走上前摸了摸踏炎烏骓的鬃毛，馬兒打了個響鼻，刨着蹄子神氣地擡起頭來。

徐決明腦海裏浮現出方鹄騎着這匹馬上陣持槍作戰的英姿，心動神馳，暗想以後見到陸賽伊一定好好地謝他。

牽着馬從騾馬行出來之後，徐決明又特地繞路去蜜香齋買了幾盒方鹄愛吃的桂花糕，再去采買了些自己需要的藥料，這才返回天策府。

回到府中之時已過了晚飯時分，徐決明牽着踏炎烏骓先去找方鹄，一路上引來不少天策府戰兵向這馬投來的豔羨目光。

将到方鹄住處，迎面看到姜舟走了過來。

“徐郎中。”姜舟招呼道，随即驚嘆道：“哇！踏炎烏骓！這是你新買的馬麽？”

徐決明微笑道：“嗯，托了朋友幫買的，送給方鹄。”

姜舟簡直羨慕嫉妒恨：“老方那小子真是運氣爆棚，什麽好事都砸到他頭上了……對了，徐郎中，老方他不在府裏，李将軍抽調他去東都協助辦事去了，恐怕過兩天才能回。”

“哦。”徐決明一愣，只好回過頭來，打算先将馬牽去馬廄拴了，待方鹄回來再帶他來領馬。

耳邊聽到姜舟忽然問道：“徐郎中，殷郎中的座師是萬花谷哪一位？”

徐決明答道：“是琴聖蘇雨鸾師叔。”

“哦……這位蘇前輩，她好說話麽？”

徐決明笑道：“我師叔們都很好說話，姜軍爺為何這麽問？蘇師叔極少出谷，難道姜軍爺有事要找她說麽？”

姜舟咧嘴笑道：“是呀，方鹄那小子要與殷郎中成親，這不是要向長輩家長提親麽，那位蘇前輩好說話就好。”

徐決明要過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聽到的是什麽，站住了。

“姜軍爺，你剛才說方鹄他……”

姜舟喜氣洋洋地笑道：“徐郎中，難道老方還沒跟你說過麽？他跟殷郎中好事近啦，這會兒他去東都辦完事，就順便采買聘禮來向殷郎中下定求親了。”

過了良久，徐決明聽到自己輕輕地問：“姜軍爺，你弄錯了吧？”

“沒錯！”姜舟笑道，“老方親口跟我說的，那家夥因為追上了殷郎中，還得瑟的不得了，一直在向我炫耀他有眼光。”

“他……他親口跟你說的？”

“是啊！婚姻大事，他自是不會開玩笑，咱們就準備着喝那家夥的喜酒啦，徐郎中，以後咱們天策府和萬花谷也算是親家了……咦，徐郎中，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不舒服？”

徐決明想開口再說什麽，喉頭卻似被塞了什麽東西，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是心裏無由地浮上方鹄曾經對自己說的話——“姜舟說的就等于是我說的”。

……所以，回到天策府之後，方鹄這幾日都避而不見，然後讓姜舟以這樣的方式來轉告自己他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