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捉鬼
第9章捉鬼
“好啦、好啦,算你說的對不成。”還是楊燦終止掉了剛剛的閑篇,把話題又扯了回去:“還是言歸正傳,就說這吳家莊公子,拐走了什麽什麽男童,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事兒倒更簡單,因為沒人去打斷,姬命很快便講述清楚:
吳家莊的大兒子去外省販茶,帶回來了個男寵,偷偷養在莊外。時間久了,大房知道了一通大鬧,外加吳家老爺力挺兒媳,大兒子認慫只好把那男寵趕走。
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完了,沒想那大兒子一早心就存着不甘。沒多久就又帶回來個女的,還養在莊外同樣的院子裏。
大房自然還是不樂意,但這回,吳家老爺不再如上次那般挺着兒媳。事情壞就壞在這裏,大房原本只打算着像上次尋死鬧一鬧,沒想到這回,上吊被人發現遲了一步,人真死了,這便不得不牽連到所有的人。
大兒子失魂落魄回到養女人的院子,悲從中來,想着把那女子打發走就此收心,未想那女子這時候也攤了牌。那女子本是一只厲鬼,大兒子從齊淩山勾搭走的是她不谙世事的弟弟。本來弟弟願意本也沒什麽,未想大兒子對弟弟始亂終棄,鬼姐姐便忍不住,化作了妙齡少女來勾引他。現在大房死了,鬼姐姐想的是讓大兒子把他弟弟再迎娶進門,做一對正兒八經的夫妻,焉能就此收手。
大兒子這時候又哪裏肯?吓都要吓個半死,何況真光明正大地去迎娶一個男人。而且,吳家上下現在都認為,大房肯定亦是為厲鬼所害,更加抵觸。
如此,一齊找了和尚道士來做法,想要先把那厲鬼打發走。
故事說完,夜便已深。
能睡三人的長鋪只睡了兩個,我和姬命自然睡得寬暢。楊燦并未上床,依舊只在椅子上靜坐,我三人誰都不多言,都各自随意。
但似乎都未怎麽睡着。
楊燦只在椅子上靜坐,那架勢本就沒打算睡,眼睛雖閉着,但一雙耳朵一直關注着外間動靜。姬命雖然睡在床上,但有閑心先在城裏打聽消息,至少也是為了看熱鬧而來,即便睡在床上也未睡死。唯獨只有我是真睡,心想着那麽些個同道中人在此,個把鬼魅應該輪不到自己,奈何姬命起身之時卻專門“好心”地把我叫醒,邀我一起,擾我清夢。
......
“幹嘛?”
“外面好像有情況。”
“什麽情況?”
“你聽,和尚的念經聲沒了。”
我一聽還真是,趕緊看向椅子,卻發現空空如也:“楊燦呢?”
“早先出去啦,你快點。”
“快點幹嘛?”
“當然是抓鬼,難道還真睡覺呀!”
我可不是要真睡覺,如果不是姬命非拉着我湊熱鬧的話。我極不情願地起了床,又睡眼惺忪地跟在姬命身後,往前堂走去。
走到前堂,果然看見詭異之處,将我的瞌睡也成功趕走。之前廳堂裏念經的和尚,竟然都歪着身子睡着了,唯剩睡覺的鼾聲此起彼伏,怪不得沒有了念經之聲。
我嘗試着拍打着一個和尚的臉,卻怎麽也叫不醒,那已簡直不能稱之為睡,分明是同昏迷了差不多。然後,一股子穿堂風過,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燈再完全熄滅,更加瘆人了。
“阿彌陀佛!”我下意識地頌了句佛。倒并不是我害怕,而是無奈的感嘆。小時候我便不覺得鬼魂有多可怕,長大後學了佛,佛門六道輪回之一就有餓鬼道,與人間道并存于這天地間,便更無須懼。按常理,人間道與餓鬼道互不侵擾各自相安,但若如今日這般,鬼魅來擾了人間,我就不得不盡一個和尚的本分。
我約莫看見前方有個黑影,平靜一聲呵斥:“何方鬼魅,還不快速速現身!”
“誰?”姬命也是看見了。
“別慌,是我。”先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而後人影回身,終于看見那個熟悉的人來,是楊燦。
不知是光線暗淡,還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沒有燈光照映的楊燦多了一份怪異,五官線條比之前更蒼白了些。
“是你啊,我當是誰呢。”姬命也放下了剛剛的警惕,詢問:“你先到一步,有沒有什麽發現?”
楊燦便走到我二人跟前,看了我二人一眼,平靜告知:“我來的時候便已是這樣,搜尋了一圈,便只在空氣中聞到一股淡淡的惡臭味,其他便什麽也沒有了。”
“惡臭?”姬命疑問。
我聞言認真一嗅,差點作嘔,還真有。
姬命也趕緊捂上了鼻子,想必同樣聞到。
正當我們三人要進一步巡視時,從裏間又來了人,還帶來了燈籠。總共三人,掌燈的小厮、白日見過的婦人、以及一俊朗中年男子。
入堂便看見了遍地的狀況,也聞見了狀況,也虧得見了我們三個活人,否則先要被吓個半死。這會兒趕緊同我等靠攏一堆,中年男直差帶着哭腔詢問:“三位仙師,這是何故、這是何故啊?”
婦人則更加驚慌,說出了尋常不該說的:“鬼,鬧鬼了,又鬧鬼了。”說着腿腳都直發軟,身子需要男子扶才能站穩。
那小厮也是一個樣:“老爺、二奶奶你看看,咱家鬧的是厲鬼,和尚們怕是降不住它!”
場面一時變得有些混亂,還是楊燦先行出言:“吳老爺無須擔心,和尚們不過是中了類似迷魂咒之類的東西,于性命是無憂的。”
道出個子醜寅卯,先安定了三人心神。于是中年男人趕緊揪住:“那趕緊将衆人喚醒,望仙師......”
楊燦卻是止住,看了我二人一眼後,對着男人否定道:“這迷魂咒倒不急着解,天一亮、公雞一打鳴人自然會醒。倒是這會兒,沒有旁人幹擾,我等才正好方便......”
這一語仿佛提醒了婦人,旋即身上有了力氣,看着我們三人眼裏放光:“仙師救命,仙師救救我們吳家!”說着就要向我們熱切地撲将過來。
中年男人并未管婦人,只是疑問個究竟:“方便什麽?”
姬命立時往我二人身前一站,先行出手:“方便捉鬼!”衆人都還未反應過來,已一掌拍向婦人額頭。婦人立時眼睛一閉,向後倒去,只是額頭已明顯多了一張道家符箓。
我卻察覺出一絲異常,趕緊上前将婦人接住,這才未直挺挺跌在地上。不做其他解釋,先用手背在她額頭上貼了貼,而後皺着眉頭,緩向姬命搖頭。我估摸着,姬命應該是猜測,這二奶奶是被那鬼魅附了身,但我剛剛查驗,卻不是。
姬命見狀,一臉狐疑,親自上前來號脈。
那吳老爺矗立當場,一臉莫名。我則趕緊起身打個圓場:“剛剛二奶奶心神不寧,仙師只是給他貼了一張安神符,無妨的。”我便也順勢,抓了吳老爺的手,輕拍做安撫。
姬命已站立起來。
我再次對他搖頭,顯然,吳老爺是沒有問題。
姬命第一次出手撲了個空,這會兒鎮定下來,有了閑心先說個明白,是對着吳老爺:“想來也是,鬼魅做了那麽多,肯定是希望正主來瞧上這出戲的,所以正主即便是出問題,也從來是留到最後。”
但話語說完,看向的,卻是拿着燈籠的小厮。
道理姬命大抵是說透了的,我亦深以為然,鬼魅會出來鬧,總要有他的目的,目的便應該應在吳老爺。同吳老爺一同來的就那麽兩個,除了剛剛的二奶奶,便只剩下了那小厮。
但我掃視了一圈場中,目光卻不由得往楊燦身上落了落。
鬼魅之事,最是大意不得。立刻動作起來,借着剛剛姬命話語的由頭,一把抓了楊燦的手,迅速向後退去。一來,可以給姬命與小厮留出場地;二來,我有點放心不下楊燦,特別是他這晚上稍顯不同的臉龐。
只是我也莫名地失了算。
将楊燦的手緊緊攥在手裏,滑滑的、軟軟地,還格外地溫暖,哪裏有一點鬼魅之狀?不由回頭尬尬朝他望了望,他一臉茫然也望了望我,倒并未生出別的想法來,只當是朋友間關照。
虧得我沒有太過直接,不然就糗大了。
“何方鬼魅,還不現出原形!”
場中卻一聲大喝,斜刺裏又殺出個人來,搶在姬命與慌張的小厮之間,同姬命鬥在了一起。
我定睛一看,愣得直瞪眼珠子,竟然又蹦出一個二奶奶,同躺在地上的那個一模一樣。這會兒已經同姬命纏鬥在了一起,二人打得有來有回。
我糊塗了。
誠然,這第二個二奶奶出現得十分蹊跷,但現在,我亦不敢肯定姬命又是否原來那個姬命了。剛剛既然我能懷疑楊燦,現在我為什麽不能也同樣懷疑一下姬命呢?
鬼魅、鬼魅,好一套魅人的本事,看來這回遇上的這個,還真有些來頭。
我是個和尚,遇上這種難解的局,自然只有做回我和尚的本分。八正道,正念,注意力集中系念正道;正定,專心致志地禪定,于內心靜觀四谛真理,以進入清淨無漏的境界;誦經,閉眼端坐穩聲開始傾注靈力急誦大威德明王經。
很快,我內心禪定,經言之語飄向四方。
內心不堅定者,無不懾服。
吳老爺驚懼于地,而後趕緊朝我跪拜;小厮早已扔掉燈籠,雙手合十一臉慌張虔誠。
出乎我意料的是,姬命與二奶奶似均未受到影響。反而是楊燦,變換了身姿形态,匍匐在我肩膀之上,吐氣如蘭,訖憐起來:“小和尚,別念了,你念得我頭疼,行行好,別念了成嗎?”
我感受着耳邊的熱氣,有些面紅耳赤,猛然睜開眼。但入眼的楊燦卻并未是受佛法壓制的不适,而是完全如常的訖憐,倒似個受了情傷的女子,求我饒他可憐一般。
我愈發對眼前的狀況糊塗起來。
不敢再看,趕緊又閉眼,大威德明王經誦得更急了。
而後,遠處的打鬥先行停止,五臺山顯通寺的佛法,對于那些鬼魅之道還是有效用。
“是你?”
“怎麽是你!”
我聞言趕緊再次睜開眼。
姬命還是那姬命,二奶奶卻已變成了楊燦。眼前的狀況已經發生改變,但這改變,卻依舊讓我雲裏霧裏。
但若二奶奶才是真的楊燦,那我身邊有血有肉的,同我肌膚摩挲亂我心神的那位,又是誰?
還是楊燦!
兩個楊燦。
兩個二奶奶,變成了兩個楊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