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禪的選擇
第181章玉禪的選擇
玉禪的絲帶哪裏能完全阻住劍鋒?
雖然阻住了部分劍勢,但還是紮入玉飛左肩,将他整個人向後頂退。玉飛退到石橋邊緣,失去平衡,方趕緊左手抓緊紮在肩膀上的劍,阻住自己的傾倒。
低頭看了看左肩,看了看噴湧而出的鮮血,玉飛猶還看向王靜并在頭腦中疑問,究竟是她手下留情更多?還是玉禪絲帶所救更多?才只紮了肩膀,而不是胸膛和心髒。
無法知道。
但那又怎樣!
只要擁有至尊魔戒,一切就還可以重頭再來。
忍住疼痛,恍然發覺,戒指是戴在右手的,還未粘上鮮血,趕緊把右手擡起也握在肩膀的劍上。
然後,王靜使勁把劍抽回。
玉飛的身體再也止不住地,仰面向橋下的熔岩墜去。想要握住至尊魔戒轉動......卻驚覺,王靜抽走的寶劍,還拽掉了它!
是的,一直牢牢戴在拇指上的至尊魔戒,脫離了玉飛的手指,并未再跟随他一起下墜了。
那一刻,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不同的是,玉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發生,并不能做出任何改變。因為他此刻身體的時間流速,同身旁玉禪一樣地緩慢,并不因為曾經持有過魔戒,而再獨特!
至尊魔戒緩緩翻轉着,似對着玉飛在嘲笑。
那翻轉的姿态,竟同黑水河中的沉沒,有那麽幾分相似。玉飛心中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魔戒對他的憎惡。
黑水河裏的那一幕,就這麽突兀地在玉飛眼前浮現出來。只是這一次,并不能讓他聯想到自己如何得到它,而是看清楚別人上一次如何失去它。現在墜向熔岩的玉飛,不正像極了沉向河底深處的那個死人?魔戒脫離而去時,沒有任何憐憫。
死人臨終的話語,亦在玉飛耳邊清晰起來:“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沒想到對我卻是個詛咒......我是那麽愛她,但她抛棄了我,她抛棄了我。”
整個句子在這一刻終于完全通透:話語中的那個她,原來從來就不是他的愛人,甚至并不是某個人。
而是“它”,一直就是它,戒指,至尊魔戒。
至尊魔戒抛棄了那個人。
也同樣,抛棄了玉飛!不存在玉飛有不小心,也根本就不是沒把它戴穩。
玉飛瞳孔放大,陷入絕望,最大的底牌,原來并不能依仗,這才是他錯得最最離譜的地方。
呵!The one,至尊,救世主,天選之人……舍我其誰,彪得也是最離譜的一次。
......
只是事情還未徹底結束。
一道身影擋住了離去至尊魔戒,出現在玉飛身前。是玉禪,玉飛瞳孔驟然又一縮。
只有玉禪,仍未抛棄他。
玉禪,一直可以信賴。再次将白色絲帶放到玉飛手中,纏上他的手臂。
玉飛被撣得頭腦中一個激靈,晃晃悠悠地,玉禪的呼喊在眼前愈發清晰起來。剛剛玉禪也被這下墜的力道一撣,撣得墜下了橋面,只剩下一只手死死摳住岩石。
趕緊不再去想魔戒,而去關心玉禪,救了他的玉禪。玉飛自己賠了也就賠了,可不能連累了別人。
玉禪現在的後背,沒有人幫她看管。
玉飛趕緊慌張替她打量。
“你快抓住,往上爬!”玉禪吃力地大聲提醒。
玉禪後面并沒有人再出現,這第二次,王靜亦并未跟上補劍,玉飛難得地松下一口氣來。趕緊轉為關注于眼前:
好的方面是,玉禪并未受傷,這次不會脫力。壞的方面是,自己肩膀受傷,無法向上攀爬。
困境仍未解除。
玉禪作為結丹修士,挂住玉飛一個人倒不成問題,甚至還有餘力單臂向上提。
“嘶”地一聲。
只是絲帶,竟然撕裂得連玉飛一個人都堅持不住。
玉飛看清上面沾染的血跡,這回終于明白,原是用來阻擋王靜長劍之時,被劍鋒劃開了豁口。怪不得,絲帶兩次都會承不住重量,而發生斷裂。
玉飛苦笑着。
心情并未變得更加沉重,知曉結果會因為重要的變數發生改變,但并不會與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相關。
就如同和玉禪的第二次對話。
事情的确還未徹底結束,只是進行得比較無聊而已。無聊地走完剩下的時間,按部就班地推向既定的結局。
這一次,他已無力再改變。
至尊魔戒的丢失,像一另把劍,已紮透了玉飛的心髒,絕對要比王靜的那一劍更狠。
讓玉飛心如死灰,萬念俱滅。
時間無聊地流逝着。
再一次地,王萬擊潰馬仙洪及時從玉禪背後出現,抓住了玉禪的手。
王萬是整個人跪趴在橋面,能夠發力同時将兩人往上提,沒有耽擱、立刻動作。
“嘶!”
可惜,他今次看不見絲帶的狀況。而絲的帶斷裂也比上次嚴重,只再一受猛力,立時從豁口處徹底斷裂開來。
玉飛的眼睛,或許重新閃亮了一下,但又止不住地迅速回歸暗淡,随着墜落。
他看着上方相互扶持的二人,看見玉禪終究是安全的,最後的心願也已了結。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對着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
就這麽,獨自一人往下墜去。
墜落,緩緩墜落,獨自墜落,向着下方滾滾的熔岩。
玉飛沒有呼喊,只有沉默,沉默着接受這一切。反正都是他親手造成的,他還能抱怨什麽呢?
又向誰抱怨?黑水河裏的那個死人,就是他的結局,定下了他的結局。
......
但時間流逝得實在太無聊了,無聊得似乎令天道都感覺到了無趣,竟然,在這無聊的最後,增添了點點新鮮和刺激。
是變數也在繼續。
“不、不、不......不!”
緩慢下墜着的玉飛,撕心裂肺地喊出了聲,面色不由自主轉為驚恐與擔憂,手腳也開始亂舞着狼狽抗争,死命掙紮着想要抓着空氣,往上攀爬。
是玉禪!
不知怎麽,突然掙脫了王萬的拉扯,就這麽直直朝他飛撲而下。對了,或許是因為,這一次,是玉飛站在她身前、替她挨了那一劍。
讓玉飛怎能夠再甘心?
本來自己死,似也沒什麽,都已經準備好了。但為什麽命運卻要繼續來跟他開玩笑,将賭桌上的籌碼,在勝負已經開始清算的時候,增添上一個,突兀地改變那已經商定好的結局。
搭上玉禪,來跟他一起陪葬。
玉飛并不能違背此界的法則,不能在空中飛騰,手腳并用迸出的氣流終歸只是徒勞,除了減緩一些下墜的速度,讓他能用雙臂,把玉禪攬入懷裏。
“噗通!”
兩個人緊抱在一起,激濺起高高的熔岩浪花,然後迅速隐沒,只泛起三兩個泡沫,很快歸于平靜。在這無情的地火溶液裏,漣漪都蕩漾不開來。
一切發生地是那麽地絢麗,而又那麽迅速,如夢似幻。
在場的人都幾乎沒有反應過來。
玉飛不清楚玉禪為什麽會掉下來,沒看清上面發生了什麽,也根本無法開口再問,甚至來不及去思考。
王萬嘴巴大張,完全沒緩過神。或許,他也沒想到,玉禪會突然用力掙。或許,玉禪墜下的身後,是有着一截絲帶飄舞。但王萬半邊身子探向橋下,呆在那裏,并不能有後續的動作。他手中空空如也,什麽也沒能抓住。
他自己沒能抓住。
他弄丢了,自己最心愛的人。
新微妙的變數帶來了新的不同結局,恰如鐵索連環,端頭輕輕一抖,尾部擺動無邊;亦似蝴蝶的輕輕振動翅膀,在遠方掀起了一場劇烈風暴!
賭桌上的命運銅板落定,再一次反面朝上。
可惜,這新的賭局招更多的人下注,輸得更慘。并非玉飛所願,亦并不受玉飛所左右,只是都被挾裹罷了。
玉飛是轉動了時間,攪動了混沌,但掌控不住它,定不了這乾坤。
......
“阿瑪,你醒醒,阿瑪、阿瑪......”
撕裂之地的火山群落之間,一個女子懷抱着傷痕累累的男人,不停的叫喚着。只是無論她去探測呼吸,抑或是聆聽心跳,得到的都是沮喪的結果。
呼喊便又夾雜了哭泣:“阿瑪、阿瑪,你怎麽不等我,我是紮青啊,紮青回來接你來了,紮青來接你了......”
女子是紮青,男子自然是塔木。
“紮......青......”
在紮青的不停呼喚聲中,塔木竟然神奇睜開了眼睛,他竟然還未死去。
紮青心中大喜,連忙就要拿過身邊的水壺,給其父潤唇。
但塔木用盡力氣,一把紮住了紮青的手,按住了。眼睛死死看着面前的女兒,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焦急間,只能又擡手,朝女兒身後的火山遙指,嘴唇上下微微颌動,卻并不見發出聲音。
紮青見其表情異常堅決而冷峻,不敢怠慢,趕緊将耳朵貼近前去,仔細傾聽。
塔木掙紮着嘴唇複又開颌......開颌......緊抓着紮青的手突然一松,終于徹底失了力,沒了動靜。
原來塔木并非是還活着,而是僅僅一直吊着那一口氣而已。幸運地見上了女兒最後一面,回光返照,安然死去。
紮青猶不敢相信,趕緊再次檢查,才發現,原來死去阿瑪的左手指,一直都是暗暗指向着那座鍛造的火山。或許是他害怕不能等到自己的女兒,所以連用屍體來做最後的交代,都已考慮進去。
“哇”地一聲,紮青撲在塔木的屍體上,放聲大哭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
紮青終于擦幹了自己的眼淚,将塔木的屍體背上,蹒跚重新駝回那煉器的火山熔洞。
環視了空曠的山洞四周一圈又一圈,起身攀貼向崖壁,挨個朝自己頭腦中應該插着旗幟的地方搜尋去。
終于從光禿禿的崖壁上,原先插着旗杆的岩孔中,一一抽出了八根折斷掉的旗杆來。
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好,端到塔木屍體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而後将殘杆外殼捏碎,露出裏面顏色鮮豔的一尺來高的小旗。一共八根殘杆,捏出整整八面。
分別為:黃、白、紅、藍、鑲黃、鑲白、鑲紅、鑲藍。
紮青将八面旗幟小心收好,對着屍體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抱起阿瑪,走到火山熔岩岸邊,默默将其沉了下去。
看着熔岩表明最後冒出的火焰,紮青再一次留下了眼淚:“放心吧阿瑪,紮青一定記住您的話,‘絕仙不絕,八旗不出’!”
說完,一把抹掉眼淚,頭也不回地離開山洞,向出口奔去。
......
是的,給紮青指出要交代的東西,屍體也能做到。而他必須親口說的,就只有那八個字。
打從一開始,塔木就不止想拖住劉成的腳步,他還想知道,他們女真也就是滿人一族,同漢人仙者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塔木做到了,雙方均未有神器,他死而無憾。
唯留:絕仙不絕,八旗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