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只看我
第46章 你只看我
兩人隔天一早就收拾好了包,準備出發。
古原特別開心地照着鏡子:“咱倆這算情侶裝嗎?”
“情侶穿什麽都是情侶裝”,陸長淮随口說。
其實就是兩套同款不同色的運動裝,只不過他倆連包和鞋都是一樣的,看起來确實不太清白。
陸長淮的包裏放了些吃的喝的用的,塞得滿滿當當。古原那個包從外觀上都能看出來挺空的。因為他還要拎着琴,陸長淮沒給他裝太多。
這會兒陸長淮看了看古原的鞋帶,覺得有些松,于是蹲下身幫他重新系了一下。
他蹲下的瞬間古原其實是吓了一跳的,下意識想往後撤,但陸長淮捏了一下他的腳踝,沒讓他動。
系好了左腳陸長淮又拍拍他右腿,示意他把那只腳也伸過來。這回古原照做了,笑着說了一聲:“謝謝哥。”
“走了”,陸長淮系好鞋帶起身說。
他倆鎖了院門走了,看都沒看大司馬一眼。大司馬氣得歪着頭一蹦一跳地叫着,看上去罵得挺髒。
陸長淮挺長時間沒上山了,操心古原一個人還好,如果帶上大司馬的話他恐怕看不過來,所以只能把它扔家裏。
古原回頭看看它,笑着說:“咱倆可真狠心啊。”
“該舍下孩子過二人世界的時候就得舍,我爸媽以前把我往唐一蘅被窩裏一扔就跑了。”
古原問:“那時候你多大?”
“也就七八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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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小不會覺得難過嗎?”
“完全不會”,陸長淮搖頭一笑,“唐爸唐媽做飯很好吃,而我爸媽的水平僅限于把飯做熟,所以我巴不得他們多走幾天呢。”
“小長淮好沒良心”,古原低頭笑着,“那蒜香小排呢?不是說那是叔叔的拿手菜嗎?”
“那确實是,不過有且只有這一道菜能拿得出手了。”
“一道拿得出手的也夠了。”
“你三天兩頭吃試試?”
……
兩人一路閑聊,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山腳下。陸長淮找了找位置,帶着古原往山上走。
“我們從這邊上山,到山頂再走那邊下,解三秋大概率在那邊。”
“好。”
陸長淮走在稍靠前的位置,手往後一伸,古原就挺自覺地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山路不好走,人家用登山杖他倆靠牽手。
陸長淮還是像之前一樣,看到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就給古原介紹幾句。這回不用古原追着問了,他變得很主動,看到什麽都要說兩句,連路過的鳥都沒放過。
不過馬上就到冬天了,山上的植物大多已經掉光了葉子,變得光禿禿的,看着沒什麽意思了。
古原倒不太在乎這些。能跟陸長淮牽手爬山,吹吹風說說話已經足夠美好。何況對他來說,周圍的一切都是新奇有趣的。
看到漂亮的落葉他會去撿,偶爾聽到小動物發出的聲音他會興奮地拽着陸長淮去找,就連樹根下那種灰不溜秋的小蘑菇他也覺得可愛,想帶回家去。
那玩意兒俗稱“狗尿苔”,基本上是哪兒髒往哪兒長。陸長淮趕緊攔着:“不要這個,我帶你找好看的。”
“哪兒有?”
“以前我自己上來的時候碰到過一朵特別可愛的白蘑菇,不知道今年有沒有長,去看看?”
“快走。”
倆人繞了一點路,專程去找傳說中的白蘑菇。古原本來還懷疑陸長淮能不能真的記得具體是在哪棵樹下,畢竟山上這些樹都長得大同小異。後來找到的時候他笑了,因為那棵樹的樹杈上挂着個帶塑封的牌子,上面寫着“它是毒蘑菇,別摘”,下面還有那朵小蘑菇的照片。
“這‘通緝令’是你挂的?”
“啊,沒想到還在呢”,陸長淮有些不好意思,“那會兒怕有人當普通蘑菇撿了吃,後來才知道這邊也沒什麽可食用的蘑菇,所以老鄉們根本沒有上山采蘑菇的習慣,實屬多餘了。”
“那怎麽會多餘?萬一有像我這種好奇又管不住手的,說不定就摘回去了。”
“嗯,挂着吧”,陸長淮說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開樹根下的落葉,“可能在葉子下面。”
古原也蹲下跟他一起找。剛扒了兩下,他就放輕了聲音喊陸長淮:“哥,快看這個是不是?”
“是”,陸長淮笑了,“別怕,你聲音大點兒吓不死它。”
“它太小了,太可愛了,怎麽會有這麽小的蘑菇?好幹淨,好漂亮。”
“還沒長大,還是蘑菇崽崽。”
“蘑菇崽崽”莫名戳中了古原的笑點,他愣了一瞬,随後大笑着去抱陸長淮:“老陸你怎麽這麽可愛?蘑菇崽崽是什麽可愛的叫法啊?”
陸長淮本來就蹲着,被他突然從側邊這麽一抱重心都不穩了,手撐了一下地才保持住平衡。
這時候也顧不上管手髒不髒了。他偏頭親了古原一下,在他耳邊說:“你也是蘑菇崽崽,你也很可愛,很幹淨,很漂亮。”
他這個人以及他那把磁性的嗓音能說出這種話簡直是無法想象的。古原笑着埋在他肩上蹭了蹭:“我都不好意思了哥。”
“我看看耳朵紅了嗎?”陸長淮逗他,“這種小蘑菇長大一些的時候也會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粉紅色。”
“那我們過些日子能再來看它嗎?”
“當然可以。”
古原忽然想起了被他擱到一旁的琴盒。按照陸長淮的說法,這朵小蘑菇還是蘑菇崽崽,還沒有長大。它不是最美的時候卻是最幹淨、最可愛的時候。它掙紮在秋風裏,身旁沒有一個夥伴,顯得孤零零的。它藏在黃葉下,長在腐葉土中,小小的傘帽卻幹淨又圓潤。
古原懷念那個幹淨純粹的自己,也希望這朵小蘑菇長大了也能一塵不染。
他趴在陸長淮肩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哥,我想把琴埋在這兒。”
“好”,陸長淮拍拍他,起身卸了背包,找出一把小鏟子,“你說,埋哪兒?”
“這兒”,古原指了指樹旁邊的位置,“我來吧哥,我來挖。”
“我來,你手沒好呢。”
古原沒再堅持。他手有些不穩地打開琴盒,把那把七零八落的小提琴攤開給陸長淮看,垂着眼皮、顫着睫毛什麽都沒說。
陸長淮看了一眼,也什麽都沒問。
古原蹲在一旁看陸長淮挖坑,發了好半天呆。目光移到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他輕聲問:“你不好奇嗎?”
“好奇”,陸長淮偏頭看他,眉目柔和,“當然好奇,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你不想說就不說,我永遠尊重你。如果過去讓你痛苦,那就別回頭,你只看我,我們只往前看。”
古原勾勾嘴角,忽然覺得他往後餘生都會愛這個人愛得一塌糊塗。明明是一副不太好親近的長相,明明是一個活得冷冷淡淡的人,如今看向他的時候眼神卻總是柔軟的,說出口的話也總是溫柔又有力的,他怎麽可能不沉溺?
他從陸長淮的包裏翻出一個墊子,幹脆鋪到地上,坐到陸長淮旁邊。
陽光清淺,微風拂過半山腰。堆積在地上的落葉滾來滾去,小蘑菇沒了遮擋,顯得戰戰兢兢。
古原聲音很輕:“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琴了,你那麽聰明肯定多少猜到了。”
陸長淮聞言很快地偏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靠在樹上,姿态放松,臉上也帶着笑意,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小時候很努力,簡直愛它愛到了骨子裏,連做夢都在拉琴。有一次手指被小刀劃破了,很深的一道口子,我貼了個創可貼接着拉琴,完全感覺不到疼。拉完了打開創可貼一看才發現傷口全是血。
那時候我的琴不好,聲音又脆又幹,一起學琴的小朋友有時候還會嫌棄我,說跟我一起練琴太折磨耳朵。後來不小心摔過一次,琴身上有了劃痕,調音的其中一個弦軸還被我老師擰裂了,它從內到外簡直一無是處了。就這樣我也愛它愛得不得了,恨不得睡覺都抱着。”
當下的情景其實有些滑稽。古原鼓足了勇氣說這些的時候,陸長淮還在挖坑。
邊挖坑邊聽着,一點兒聲兒都沒有出。
他不想表現得太好奇或者太重視,只當這是一次再随意不過的閑聊。
“那時候用的松香、琴弦都是最普通的,什麽都不講究也什麽都不去想。拉琴只是拉琴,拉琴的時候只想着這段我還沒有熟練,這幾個小節我處理得還不夠好。”
說到這兒古原頓了頓,指了指那朵小蘑菇:“那時候我跟它一樣,很小、很稚嫩、很幹淨、很純粹。後來琴拉得越來越好,演奏的機會越來越多,我反而找不着當初那種感覺了。
有時候我覺得我好像不愛音樂,不愛小提琴了。來這兒以後人放松下來才慢慢明白,我不是不愛它們,我只是不愛被人注視、不愛登臺演奏這件事了。”
陸長淮照着琴的大小挖好一個坑,好似随口一說:“不喜歡我們就不做。回頭我再買一把琴給你,你關起門來拉,狗都不讓進。”
古原笑了,對上那雙只裝着他一個人的眼睛,他問:“那你聽不聽?”
“我可以聽嗎?”
“你當然可以。”
陸長淮稍稍一歪頭,把鏟子扔到一旁,滿眼笑意地走過去抱了抱古原,跟他接了一個帶着山間泥土氣息的吻。
兩人互相靠着坐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古原覺得自己終于愛上了陽光灑到臉上的感覺,陸長淮終于覺得出門吹吹風也挺惬意挺舒服。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很多可愛的地方,彼此依靠着活下去好像也可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兒。
終年無影無蹤的風不無聊,光禿禿的樹和滿地的落葉不無聊,兩個人始終一起走下去的話好像餘生都會變得很有趣。
古原抱着這種幻想,起身把碎了的琴一片一片放進坑裏,勉強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小提琴形狀。
那晚古宏俊砸在他身上的痛姍姍來遲,拐了個彎兒狠狠戳在他心口,連呼吸都是帶着血腥味兒的疼。
今天是個好天氣,一切都很美好。他一點兒也不想被過去影響,所以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把琴,站起身說:“哥,你幫我蓋上土吧,我把小蘑菇藏起來,我們該出發了。”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寶寶們,感謝過去一年的等待和陪伴,來年我們一起往前看。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