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到底是玩兒不過老狐貍
第24章 到底是玩兒不過老狐貍
隔天,古原一早就起了床。昨天他跟陸長淮約好早上一起帶大司馬去散步。
起床拉開窗簾往陸長淮院兒裏看了看,大司馬自己在狗屋裏趴着,沒看到陸長淮。
看看時間,八點多了。平常這個點兒陸長淮已經起了,所以古原洗漱過後就直接下去了。
走到陸長淮院兒門口,院門關着。大司馬看見他又蹦又跳地叫了幾聲。古原隔着門鼓勵它:“多叫兩聲,把你陸叔喊出來給我開門。”
正說着呢,陸長淮就在樓上開了窗喊他:“古原,走書房。”
他還穿着睡衣,看樣子是剛剛起床。古原應了一聲,繞到了書房那邊。陸長淮一臉疲态地給他開了門,手裏還端着杯咖啡。
進門,古原問:“剛起?”
“起?沒睡”,陸長淮揉揉太陽穴,“那小子又折騰我一宿,差點沒凍死我,剛回來洗了個熱水澡。”
難怪讓他走這邊呢,這是凍怕了,連屋都不想出了。
古原問:“它還是不進屋嗎?”
“不進來,還是想走吧。”
“沒事兒,白天多消耗消耗精力晚上就消停了。”
古原說完,忽然想起昨天都忘了問陸長淮,這邊的門到底是怎麽開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這會兒展示櫃往裏挪了一些,隔出一個小小的空間,剛好夠把門打開。那麽,那個他沒找到的機關到底在哪兒呢?
察覺到他那道灼灼的視線,陸長淮笑着從兜裏摸出一個遙控器晃了晃:“別找了,遙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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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是你先玩兒賴啊”,古原說。
陸長淮老神在在地略一聳肩:“昨天這個遙控器就在桌上放着,你眼睛大就是看不見我怎麽辦呢?”
“天地良心,我看見了啊”,古原有些着急地說,“我以為那是窗簾遙控呢。”
他倆一邊說話一邊往裏走。陸長淮帶着古原去了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飯團放微波爐裏熱着,又弄了兩杯熱牛奶。
古原沒拒絕,挺自覺地坐到餐桌旁接過一杯牛奶,笑着嘆了口氣:“唉,到底是玩兒不過老狐貍。”
陸長淮一笑:“老狐貍都被大狼狗折騰沒勁兒了。”
古原看了他一眼,确實能看出來他是真的累了,于是說:“你吃點兒東西上去補覺吧,我帶它出去。”
陸長淮跟喝茶一樣吹了吹杯子裏的牛奶,搖搖頭:“一塊兒去吧,大司馬力氣大,我怕你不适應牽不住它再讓它帶着跑迷路了。”
古原猶豫一瞬還是點了頭。他确實沒遛過狗,何況大司馬還那麽大只。
微波爐“叮”地一聲響,飯團熱了。陸長淮遞了一個給古原,自己三兩口吞下另一個,起了身:“你慢慢吃,我上樓換衣服。”
“好,不急。”
早上剛起床古原其實不太有胃口,不過這飯團挺好吃,分量也不是很大,吃起來沒什麽負擔。
吃完飯他把垃圾收進垃圾桶,又把兩人的杯子洗了,随後走到院兒裏,從狗屋旁的儲物盒裏拿出了大司馬的牽引繩。
大司馬一看到牽引繩就開始興奮。它在狗屋裏蹦跶兩下,然後稍稍後退,緊接着一墊步一拱腰直接從栅欄裏跳了出來,撲到了古原手邊,乖乖坐下等着了。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古原被它吓一跳,差點沒站穩。他看看狗屋的栅欄,半人高呢,大司馬竟然輕輕松松就翻出來了,看來他們原本以為的栅欄能把它圈起來屬實是想多了。
他摸摸大司馬的狗頭誇獎道:“你挺厲害的啊。”
正好陸長淮換完衣服出來了,聞言一邊戴手表一邊說:“精力旺盛得不得了,你看那邊的栅欄都讓它啃了。”
古原先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陸長淮的手看了兩秒,然後才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它還拆家呢?它不是兩歲了嗎,兩歲應該不拆家了吧?”
“不适應吧還是”,陸長淮說,“想它主人。”
古原垂下眼睛摸摸大司馬的狗頭,感嘆一句:“可憐的孩子”。
陸長淮嘆口氣,半真半假地抱怨:“我也挺可憐的。”
古原看他一眼,笑着說:“對,你也可憐,你都滄桑了。不行今天晚上我帶它去我院兒吧,你好好睡一晚。”
“沒事兒,我白天補覺就行”,陸長淮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古原作息多不規律他還是知道一點的,哪能讓大司馬再去折騰他?
兩人一起給大司馬弄好了牽引繩。準備出門的時候,古原回頭看了一眼大司馬的狗屋。
他倆昨天把對聯貼得挺牢,不過這會兒他忽然擔心大司馬一個不高興會給撕了,那就太可惜了。于是他眼皮一擡看向陸長淮,猶豫着問:“哥,你能幫我拍一張狗屋的照片嗎?我沒帶手機。”
一有事兒就叫哥,給陸長淮叫笑了。
他從兜裏摸出手機,示意古原過去:“你帶大司馬一起吧,正好我給子期發過去看看。”
“行”,古原應了一聲,帶着大司馬一起走到狗屋栅欄裏蹲下了,還拍了拍大司馬的後背讓它坐下。
陸長淮無奈了——屏幕裏的畫面怎麽看怎麽別扭,好像古原也給關栅欄裏了一樣。古原緊接着也意識到了,馬上站了起來:“哎我傻了,我站起來吧,我站外頭去。”
他說着跳出了栅欄,但在他跳出來之前陸長淮已經眼疾手快地拍了一張,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等古原站到外面,靠在狗屋上之後,陸長淮找好角度又拍了一張。
照片裏的古原笑得很好看,大司馬也挺配合,張着大嘴,坐得端端正正。
他拿給古原看,古原挺滿意。其實古原主要就是想拍一下那副對聯,不過此時看着照片裏的自己他居然感覺有些陌生。
陸長淮拍下的是一個與過去大相徑庭的他。照片中他穿一套白灰色運動裝,戴一副銀色框架眼鏡。頭發有些長了,幾乎要遮住眼睛,不過配上那張清秀幹淨的笑臉,看上去并不會顯得很沒精神。
古原想起以前記者、狗仔們拍的他。總是看不到一個正臉,總是戴着口罩垂着頭,眼鏡下的眉也總皺着,時常給人一種恃才傲物又不耐煩的感覺。
今天這張照片完全沒有,他覺得陸長淮鏡頭裏的自己看上去就是一個挺普通、挺正常的人。此時他竟然有種久違地重新遇見自己的感覺,甚至想說一句好久不見。
他盯着照片的時間有些久了,陸長淮偏頭看了他一眼,問:“怎麽了?”
古原帶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搖頭一笑:“沒,就是覺得頭發有點兒太長了。”
手機還給陸長淮,兩人牽着狗一起往外走。
陸長淮邊走邊說:“胡纓他們那邊的員工宿舍樓裏可以剪頭發。”
“宿舍樓?在哪兒啊?”
“你還真是”,陸長淮無奈一笑,“酒吧往東走,湖對面那片林子後面不是有棟樓嗎?路口那麽大牌子挂着‘員工宿舍樓’呢,你沒注意?”
“沒”,古原笑笑,“我還以為那邊也是客人們住的地方,沒往那邊走過。”
“那邊還有健身房,你有空可以去逛逛。”
古原想想,還是說:“算了,長就長着吧。”
陸長淮莫名讀懂了他奇怪的小別扭,幹脆說:“你要不嫌我技術不行我可以幫你剪。”
“嗯?”古原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你又會?你到底還有多少技能啊?”
“多着呢”,陸長淮笑着說,“在這荒郊野嶺住上幾年,什麽不會的也都得會點兒了。”
大司馬一個勁兒地往前跑,一點兒看不出鬧了一夜的樣子,他倆也只好跟着走得快了些。
牽引繩在古原手裏。許久不運動,這麽一邊說話一邊半跑着,他呼吸有些急促。
陸長淮倒是挺輕松的樣子,還有空跟他開玩笑:“累了就把繩兒給我吧古大爺。”
大司馬勁兒是挺大的,不過大概是訓練過的原因,它并沒有爆沖,因此古原還算吃得消。再說他可不想認輸:“不用你陸大爺,我可以。”
陸長淮沒再逗他:“嗯,那你好好看着腳下,這路石頭多。”
今天,他倆帶着大司馬往山腳下去了,想着那邊幾乎沒人會去可以把大司馬放開跑一會兒,消耗消耗精力。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天,陸長淮看到一些不常見的樹或者鳥會指給古原看。不過他到底不是話多的人,介紹也只是寥寥幾句。
不知是好奇心驅使還是想聽陸長淮多說說話,古原看到什麽都要問一句。一些比較常見的樹,他問了陸長淮才會介紹兩句。
“那是榆樹,吃過榆錢嗎?春天有,能蒸着吃。旁邊那棵是刺槐,槐花你肯定見過的,很香,也能蒸着吃,還能包餃子蒸包子。”
“見過的,好像在哪兒吃過,忘了。”
“山裏吃的挺多的。野生的棗樹、柿子樹、香椿樹都有”,陸長淮說着往左前方指了指,“那兒有棵大桑樹看到沒,嫩桑葉可以涼拌,老桑葉可以入藥,五六月的時候還能吃着桑葚。”
“桑葚?桑葚我愛吃。不過吃它代價有點兒大”,古原笑着說。
“小時候我還上樹摘過”,陸長淮眯了下眼睛,話音帶笑,聲音卻低了一些,“在樹上邊摘邊吃,下來臉和嘴都紫了,跟變異了一樣給我媽吓一跳。”
古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換了話題:“那幾棵樹我認識,松樹。”
“嗯,松樹,油松。林子裏還有白皮松、華山松,咱們院兒裏那幾棵是雪松。”
陸長淮雖然步伐挺快,但語速倒還是一貫的不緊不慢,說起這些來甚至帶了一點兒信手拈來的從容。
古原不免有些驚訝地問:“那麽多種你都分得清嗎?”
“差不多吧,看多了就能分得清了。”
分得清各種松樹已經夠讓古原意外的了,沒想到走到山腳下,能看見各種各樣的野花野草了,陸長淮竟然也都能說出名字,包括學名和俗稱。
古原忍不住問:“你怎麽什麽都認識啊?我估計住這兒的老鄉都不一定有你認得全吧?”
陸長淮一時沒說話,忽然沉默下來。
現在這邊沒有別人,他走過去摘了大司馬的牽引繩,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古原的問題:“小時候跟我爸媽總往山裏跑,總聽他們說就記住了。”
大司馬被松開之後就沖了出去,陸長淮說完這句話又像急切地想要擺脫什麽情緒一樣,馬上沖它喊了一聲:“別跑遠。”
古原聽完沒有追問,借着陸長淮這句話又一次主動換了話題:“它不會跑山上去吧?”
“不會,它來過很多次了,知道路。”
大司馬跑起來身體線條是真的挺帥,動作非常流暢,速度也很快。它确實聰明,知道不往他們視線之外跑,跑遠了也很快就又繞回來。
古原看了一會兒放心了,把手裏的牽引繩繞了幾圈拎在手上,偏偏頭又去看陸長淮。
陸長淮不知在想什麽,看着林子的方向沉默着,烏沉沉的瞳孔好像轉瞬間就變得空空蕩蕩。
古原想起他們初次見面那天,他也是像這樣沉默地看着山林的方向。那天他連呼吸都很輕,像一棵內裏已經被白蟻掏空,只剩一副空架子的枯樹。
古原悄悄嘆了口氣,心裏挺不是滋味,實在沒想到随口一問卻偏偏問到了陸長淮爸媽身上。
不過,今天的陸長淮倒是很讓他意外。古原沒想到他會說到這些。按他的情商和智商,他能有一萬種方法不動聲色地繞開這個話題,可他沒有這麽做。古原不知道這是不是蓋了章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