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薛定谔的門
第23章 薛定谔的門
古原本來還想裝一下的,裝作自己很輕松地裝好了這個狗屋,被陸長淮這麽一喊也就沒必要了。
等陸長淮出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子期送來的,我自作主張留下了,你看看如果不想放你院兒裏的話放我那兒也行。”
陸長淮沒回答,朝他伸出手:“我看看你手。”
“啊?”古原有些蒙地伸出一只手給他。陸長淮笑了:“砸的不是那只嗎?我剛才看你甩的那只手。”
“哦”,古原這才反應過來,伸出食指給他看,“沒事兒,就疼那一陣兒。”
陸長淮捏起他的食指看了看,确實沒什麽事兒。也不知怎麽想的,他又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古原的指尖:“想裝也等我起來再裝,沒幹過很容易受傷。”
他捏那一下還挺疼的。不過古原沒顧上疼,呆呆愣愣地點了點頭,也沒說話,甩着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陸長淮拿起那張圖紙看了看,轉身回屋去找了個手鑽出來。古原得擰半天的螺絲,有了手鑽不過兩秒就擰好了。古原只好摸摸鼻子,照例蹲在一旁看,等着陸長淮需要的時候搭把手。
陸長淮幹活相當利索,沒一會兒這個狗屋就立起來了。再裝上門、裝好栅欄,很快就安裝完成了。兩人合力把狗屋擡到院門口靠牆的位置,這樣的話大司馬即便在狗屋裏也能看看外面,解解悶。
狗屋空間足夠大,大司馬很滿意,剛一放好就鑽了進去,裏裏外外地聞了半天。
不過,還差點兒東西。
陸長淮指了指屋頂下方的位置:“這兒是不是應該有個木牌?”
他一說古原想起來了,急忙去找:“有的有的,我剛才放桌上了。不過那個木牌好像得刻字啊。”
陸長淮跟過來點點頭:“刻字的是對的。這種狗屋都是放戶外的,寫的字會掉。沒事兒,先寫上字然後劃拉劃拉刻個印兒就行。”
古原把木牌遞給他問:“寫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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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淮看向他:“你說。”
古原想想說:“那就寫‘大司馬府’呗。”
陸長淮一笑:“行,你來寫我來刻。”
“你來吧”,古原搖着頭拒絕,“我寫字不好看的。”
“沒事兒”,陸長淮笑着看了一眼大司馬,“它又看不懂。”
這不是欺負狗嗎?古原一笑,勉為其難接下了這個活兒。
他剛才說的話還真不是謙虛,他寫字确實不算好看。這會兒盡管努力往好了寫了,拿遠一些看還是有些別扭。不過陸長淮沒說什麽,只在刻的時候有意識地把筆畫稍微修了一下,最後刻完效果意外地還挺不錯。
他把牌子遞給古原讓他去挂,可古原追求儀式感,堅持要兩個人一起:“咱倆一起弄的一起挂上去呗,你拿一頭兒我拿一頭兒。”
陸長淮笑着搖頭,揮揮手催他快去。古原不依不饒地喊他:“老陸,陸哥,我喊你哥還不行嗎?快起來。”
三十六歲的老陸,到底拗不過古原輕描淡寫那一聲哥,只得起身跟他一起。
兩人一人抓一邊,大司馬湊在中間用腦袋頂,總算把牌子給挂上了。
這畫面可太溫馨了。鐵石心腸如陸長淮,難得覺得有些不自在。
古原左看右看,還不滿意,比劃着說:“應該買兩副狗屋對聯貼上,怎麽也算喬遷之喜。”
“行”,陸長淮無奈地笑着,“走,我現在給它寫一副。”
古原驚了:“你會寫啊?”
“會是會的,寫得好不好另說。”
古原認定了他是謙虛,畢竟經過陸長淮的手之後,他那狗爬字都變得好看了。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陸長淮的書房裏挂着擺着很多幅字,有的出自名家之手,還有不少都是他自己寫的。
古原對名家大作不感興趣,專挑署名是長淮的看。哪怕他看不懂其中的門道,至少可以分辨出好不好看。
陸長淮的字幹幹淨淨,不過于飄逸狂亂也不過分規矩方正,很有他自己的特色。
古原一邊看一邊誇:“老陸啊老陸,我真得重新認識你了。你是怎麽做到把字寫出一種既淡然又安寧的感覺的?就是……怎麽說呢,看你的字都感覺渾身暖呼呼的。”
陸長淮的書房位于一樓西側,朝西的方向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此時秋日正午的陽光洋洋灑灑鋪了滿屋,古原指指外面的太陽,補了一句:“跟這會兒的陽光似的。”
陸長淮第一次收到如此具體又抽象的評價。他坐在書桌後看着窗前的古原,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指指窗外轉移話題:“當初蓋房子的時候本來想把這片空地做成個小公園,正好鵝卵石路的那邊是小森林這邊是小公園,客人都可以玩兒。不過後來我想把這間屋子做成書房,怕太吵,就沒那麽弄,保留了它原本的樣子。”
古原回憶了一下,之前他沒注意過這邊,因為這邊也種了幾排樹,徹底擋住了後面的區域,路标上還标示着“游客止步”。現在一想,原來陸老板是用幾排樹隔出了一片獨屬于自己的風景。
他忽然想出去看看,于是滿臉笑意地看向陸長淮問:“你有沒有給自己開扇門?”
陸長淮挑挑眉,擡手看了下表:“你找吧。十分鐘之內能找到并且打開的話,要求你随便提。”
古原又問:“那要是找不到呢?”
陸長淮笑了:“那說明這扇門也許并不存在。”
好嘛,薛定谔的門。古原自認為十分鐘之內找到門應該并不難,總歸不過就是這一面牆。
他先仔細檢查過落地窗,嚴絲合縫的一面大玻璃,不像能從哪兒打開的樣子。落地窗南側有個展示櫃,通常在密室裏這種地方最容易藏門。古原把上面的東西統統檢查一遍,沒有發現機關,又稍稍用力去推了推,也推不動。
他停下來思考。這面朝西的牆除了落地窗就是展示櫃,剩下的東西諸如窗簾杆、綠植之類的,總不能藏下一扇門,所以他此時幾乎可以斷定門就在展示櫃的位置。
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貼近落地窗朝展示櫃對應的外側看了看——果然,仔細看的話能看到外牆有一條非常不明顯的門縫。
所以陸長淮這道題的重點不是找到門,而是打開它。
此時,陸長淮已經坐在書桌後拿出了紅紙、研好了墨。落筆前擡頭看了古原一眼,正好看到他朝外看,于是笑着問了一句:“找到了?”
“找到了,但是時間還剩多久?”
陸長淮擡手看了眼表:“還有五分鐘。”
五分鐘的時間。古原重新回到展示櫃旁,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的痕跡,推斷出櫃子的運動軌跡。随後,他站到櫃子一側,嘗試着按照地上的痕跡把展示櫃往門的反方向推,遺憾的是根本推不動。
陸長淮看着他忙活一通沒打開,毫不意外,淡定地提起筆開始寫對聯。
就在這時,古原忽然笑了一聲,拔腿朝門口跑去。陸長淮的筆尖頓了頓,墨汁在紅紙上暈染開,留下一個墨點。
幾十秒後,古原站在落地窗外朝他招手,然後敲響了門。
陸長淮很快明白過來他在幹什麽,很無奈地放下筆,笑着走過去幫他開了門。
擡手看看表,時間剛剛好。
古原撐着膝蓋,臉上挂着得逞的笑,呼吸有些急促:“好久沒跑過步了,我成績怎麽樣啊老陸?”
他玩兒賴陸長淮還能說什麽呢?
“成績不錯,門開了。”
門外空曠的野草地,雜草野蠻生長,蒲公英随風飛散,金色的陽光包裹在古原身上。
陸長淮個子高,站的位置也高。古原并不矮,可他吃了地勢低的虧,此時只能微微仰起頭跟陸長淮說話。
看着那張笑臉,陸長淮忽然覺得心軟,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很短暫的一瞬,似乎也并不帶什麽其他的意思,古原劇運動過後的心髒卻忽然更歡快地跳動起來。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陸長淮側身讓開門口請古原進屋,一邊笑他耍小聰明一邊走到飲水機旁給他接了杯水。
古原接過水杯,沒敢去看陸長淮的眼睛,目光倉皇轉移到書桌上。
陸長淮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随口埋怨:“這張寫廢了,賴你。”
古原走過去看看那個墨點,放下杯子說:“來,我來幫陸老師研墨”。
其實他不會研墨,根本也沒玩兒過書法,好在陸長淮并不指望他。
陸長淮抽了一張濕巾擦手,換了張紅紙重新提起筆。
他寫字的時候很随性地站在書桌旁,握筆的姿勢和筆下的字都自如又松弛。每當他非常松弛地幹一件很有把握的事的時候,古原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由自信和閱歷堆砌起來的魅力。三十六這個數字在他身上好像從來都不是減分項。
古原看着他寫下:
上聯:“轟轟烈烈撒野”
下聯:“安安穩穩歸家”
橫批:“歲歲年年”
寫完他看向古原,問:“這樣行嗎?”
“特別行”,古原伸出大拇指。
這是一個“老父親”最最樸實的心願。古原換了個正面的角度仔細去看,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過去,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泛酸。
擡眼去看陸長淮——這個男人永遠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胸膛裏藏着的那顆心怎麽會溫柔到如此地步?
窗外的風更大了一些,野草野花随風亂舞,他的嘴巴好像也變得不聽話,忍不住想要确認:“老陸,昨天我問能不能跟你交個朋友是很認真的,你也是嗎?”
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看得陸長淮一愣。他站直了一些,認真地點點頭答:“當然”。
古原記得,昨天的夕陽下他也是沒有猶豫就說當然。此時正午的陽光燦爛,這兩個字好像比昨天更真實一些,在古原心裏的分量也更重了一些。
或許是看出他情緒不太對,陸長淮伸出手開玩笑道:“要拉鈎嗎?”
古原沒猶豫,手指跟他勾在一起,順便強行蓋了個章。
“這叫蓋章,蓋完就不能反悔了。”
三十六歲的陸老板很久不玩兒這種小孩子的游戲,此時卻頗無奈地一搖頭,笑着說了聲:“好”。
作者有話說:
我是不是超準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