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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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宋,是和丁月吟在同一家醫院工作的兒科醫生,各方面條件都是拔尖,醫院裏但凡有女兒還單着的,都想把他往家領。之前丁月吟想給符曉雲說媒,都沒舍得“動用”他,想給女兒留着。萬一呢?
萬一女兒有一天從陰霾中走出來了呢?
在今晚之前,丁月吟和葉安龍都不敢跟女兒明說,只能暗搓搓地當着女兒的面說他這也好、那也好,哪哪都好。葉漾聽得懂,但裝聽不懂他們也沒辦法。
那天,他們看葉漾把家裏蔣澤園的物品都收了,至少能确定女兒有進步了,那還不趁熱打鐵?
葉漾在郁森的眼神下,讪讪地坐了回去。
要說他兇吧?深處也算是柔情似水。
要說他不兇吧?她愣是不敢走……
“媽,媽,”葉漾連聲打斷丁月吟的安利,“這些我都知道了,您跟我爸聊的時候,我都聽見了。”
“太好了!”丁月吟受到了鼓舞,“說明你對他上心了啊!”
好一句上心了。
直接讓葉漾在郁森面前擡不起頭來。
她喊冤:“上什麽心啊?您說個十遍八遍,誰都記住了。”
她不能直接回絕丁月吟和葉安龍的苦心,不能說她還沒準備好迎接下一段感情。如果她還沒準備好,郁森算什麽?即便是借口,郁森也不會想聽見她說這樣的話。
只能和丁月吟周旋。
“那你覺得怎麽樣?”丁月吟越說越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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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安龍在一旁:“免提,你把免提打開。”
丁月吟調侃葉安龍:“這會兒不嫌我扯上你了?”
葉漾和郁森這邊,用不着免提,就算葉漾把手機捂得死死的,郁森也聽得一清二楚,怪只怪丁月吟難掩內心的激動。
“我覺得不怎麽樣。”葉漾表态。
丁月吟豈會輕言放棄:“你哪不滿意?”
“三十四歲,太老了。”
“老什麽老?大幾歲,會疼人。男人本來就比女人晚熟,你要找個二十出頭的,那跟你班上的孩子差不了多少。”丁月吟不知道郁森的存在,但這一槍,無疑打在了郁森的腦門上。
“一米八,太矮了。”
“矮什麽矮?你這小個兒還想找一米八五往上的?走一塊兒也不好看啊!”
“六十五公斤,太瘦了。”
“那不正好嗎?你們正好一塊兒增肥。”
“一般說五官端正的,都是找不出好看的地方了。”
“你找個大明星的長相,他在外面難免要禁受更多的誘惑。”
丁月吟幾句話說下來,郁森一身的槍眼。
葉漾如坐針氈:“媽,這些都是虛的……”
“他再過兩年就是副主任醫師了,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本事吧?”
終于,葉漾被逼出了殺手锏:“他這麽好,我配得上嗎?他知道我不是單身,是喪偶嗎?”
葉漾絕非頂撞丁月吟和葉安龍。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知道她的父母被她拖累得尤為可憐。
她更知道,她在父母眼中是塊寶,她的喪偶令他們加倍地疼她、愛她,但被丢進所謂的婚戀市場,那是她一塊巨大的短板。不是每個男人都像郁森一樣不介意她有過一段婚姻和一個深愛的丈夫……不,郁森介意,但他把介意都用來對她好了。
“配得上!”丁月吟看葉漾就是最好的,“我女兒配誰都配得上。”
“爸,媽,”葉漾收尾,“你們再掂量掂量。”
挂斷電話。
葉漾假模假式地伸了個懶腰,偷瞄郁森。
“小宋?”郁森背靠桌子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
葉漾這會兒批改作業可就太欲蓋彌彰了:“你比人家小一輪,叫人家小宋,不合适吧?”
“你當着我的面相親,更不合适吧?”郁森從葉漾手裏把筆抽走。
葉漾據理力争:“我也不想當着你的面,是你不讓我走。我也不想相親,是我爸媽想把最好的都給我。”
“你說對了。”
“哪一句?”
郁森把葉漾的椅子轉了九十度,俯身雙手撐在扶手上,把她圈在裏面:“你配不上他。”
葉漾下意識地不悅,眉間微微一蹙。
郁森擡了一只手,拇指指腹撫平在她的眉間:“你只配得上我這種二十出頭、比他高、比他‘脫衣有肉’,還長得像大明星的。至于職業,不分高低貴賤,我賺的比他多得多就是了。”
“真不要臉。”葉漾一展笑顏,“不過,每句話都說到我心坎兒裏了。”
郁森一開始走過來就是要抱抱葉漾,被丁月吟的電話打斷後,這會兒還得再等等:“不能跟他們說嗎?”
“說什麽?”葉漾嬉皮笑臉,“說我身邊有個他們眼中的反面教材?”
郁森不奢求:“至少跟他們說……有人在追你。”
“我太了解他們了,”葉漾雙臂勾在郁森的頸後,“我說這一句,他們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問出來。”
不讓郁森再開口,葉漾雙臂一收,把他攬下來,唇貼着唇:“他們說破大天,我也不會去見那個小宋的。”
“小張小李小王?”
“一概不見。”
“以後能跟他們說嗎?”
“當然。”
“什麽時候?”
“以後。”
郁森壓着葉漾親了一會兒:“花言巧語。”
“說得我好像個壞姐姐,把你從小漁村騙來大城市,不負責,也不放你走,等你幡然醒悟卻為時已晚,再回首青春已逝,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郁森相信葉漾的這一句不是,相信她對他的真心,卻也知道他在丁月吟和葉安龍眼中缺點是缺點,優點也是缺點,葉漾的難處,不是借口。
葉漾捧着郁森的臉:“好了好了,別愁眉苦臉的了。雖然我有苦衷,但今晚是我的錯。我給你實質性補償,好不好?”
“實質性補償?”郁森直覺葉漾幹不出什麽好事。
葉漾撥開郁森雙臂的包圍圈,轉回向桌子,拿紙、拿筆,好一陣奮筆疾書。“收好。”她交給郁森。
郁森一看,先是三個大字,赦免券。
總的來說是他有三次相親的機會,她不會怪他。
郁森一邊看,葉漾一邊解說:“你是不是又覺得我在把你往外推了?并不是。它不代表我想讓你去相親,它只是說你想去看看別人的時候,你可以去看。”
“看不上呢?”
“你會更牢牢地抓住我。”
“看上了呢?”
“我放手。”
郁森審視葉漾。
葉漾掏心掏肺:“我和那個小宋的相親只是我爸媽一廂情願,你卻擁有了這張赦免券,你是不是賺大了?放心,我不會要求你給我同樣的自由。說白了,它代表了感情觀。我的感情觀是開放式,OK的,你的感情觀是不準我多看別人一眼,也OK的。”
“葉漾,你又在歪曲事實。”
“我歪曲什麽了我?事實就是感情觀有差異性,但和職業一樣不分高低貴賤。”
“我不讓你看別人,你就不看?”
“一眼都不看。”
郁森再看看手中的赦免券,怎麽也找不出葉漾的破綻。他想看別人,就去看,他不想看別人,這張紙作廢就是了。說白了,他怎麽也不虧的……
這一次,還真不是葉漾給他挖坑了。
就算是挖坑,也是她自己給自己挖的。
等到棕榈灣迎來有史以來最冷的冬天,一間名為“就這樣吧”的酒吧卻夜夜人滿為患,熱火朝天——都是沖着老板一張臉去的。
葉漾也去了。
老板只是對其他女客人笑一笑,她就要掀桌。
老板拿出赦免券,說他只是讓女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怎麽也沒有相親過分吧?他使用赦免券不過分吧?他話音未落,葉漾三兩下把赦免券撕了個粉碎……
只是今晚,葉漾預料不到會有那一天。
“美中不足,只有三次機會……”郁森拿着赦免券回自己的座位,自言自語。
葉漾追上去:“你胃口不要太大!”
兩個人加一塊兒也五十歲了,追跑打鬧。
這一晚,葉漾的腦海在任何一個時刻都不曾冒出蔣澤園,但連她自己都不知不覺的是,她對郁森表達的感情觀,是蔣澤園的。當年,蔣澤園給她“看別人”的自由,給她“看上了別人”就離開的自由。當年,她不茍同,卻在蔣澤園離開後以據為己有的方式牢記了他的感情觀。
此後。
蔣澤園的父母又不“出招”了。沒有跟蹤、監視,沒有惡語相加,也沒有再說客氣話。只是會在收到葉漾從網上買的林林總總後,跟葉漾說一聲收到了。
丁月吟和葉安龍堅持讓葉漾和小宋接觸接觸。
有一天,丁月吟歡天喜地地致電葉漾,說她跟小宋說了葉漾的情況,小宋說不介意。葉漾發了脾氣:“您也太自作主張了!首先,我同意了嗎?我不同意!其次,人家說不介意不代表什麽,人家能當着您的面說介意嗎?”
丁月吟卑微:“漾漾,就當爸媽求你了。”
“我有……”葉漾懸崖勒馬,“我有課,挂了。”
但知女莫若母,單憑她一句有頭沒尾的“我有”,丁月吟也知道她有什麽了。
郁森的“兩對父母”來了京市。他的親爸在離婚後娶了初戀,定居另一座大城市,他的親媽在離婚後嫁了個法國人,定居法國。四個人相約來京市看郁森,給他家庭的溫暖。
也算是件大事了,郁森對葉漾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