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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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午十點到下午兩點,談蘇給葉漾發微信幾乎沒間斷。
葉漾等于看了一場談蘇和郁森見面的直播,不在現場,勝似在現場。
她知道郁森提出只和談蘇一個人見面的要求。如此一來,無論最後的功勞是大是小,只屬于她的朋友——談蘇一個人。
她知道到了十二點,談蘇訂了人均兩千塊的日料,請郁森邊吃邊聊,郁森拒絕了,說可以繼續聊,也可以各吃各的回來再繼續聊。當時,談蘇都懵了:是讓郁先生饑腸辘辘,還是和郁先生各吃各的,到底哪一種更失禮?當時,還是葉漾給談蘇指了明路:「我猜他更傾向于一鼓作氣。」
送別郁森後,談蘇致電了葉漾:“他會不會太帥了?”
“四個小時過去了,你還是這句?”
“我這叫call back。”
“順利嗎?”
“他态度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強硬。”
“所以……不順利?”葉漾不想郁森為了她做出讓步,但郁森當真一點點面子都不給她,她也不想誇他做得好。
“順利!誰說态度強硬就不順利了?他不跟我打啞謎,萬事大吉。”談蘇做作地咳咳兩聲,“漾,你不讓我跟他提你,我一句沒提。”
葉漾直覺有下文:“但是?”
“但是他跟我提你。”
“他提我什麽?”
“他問我,你喜歡什麽花,喜歡吃什麽,平時有什麽愛好。”談蘇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懷疑我和你的關系嗎?給我出題,考考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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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怪談蘇誤會。在談蘇眼中,郁森本就是高高在上。更何況郁森一張臭臉讓她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葉漾給談蘇答疑解惑:“他是請教你。”
“對對對,”談蘇豁然開朗,“他是想追你!不過,這年頭追女孩子還有做功課的嗎?不都是跟着感覺走嗎?”
“他吃錯藥。”
“不至于,頂多是old fashion。”
“我是說他吃錯藥才會想追我。”
“要我說他是獨具慧眼。”
葉漾言歸正傳:“他問你,你怎麽說?”
“我說我不知道。”談蘇一聲嘆息,“漾,我不是為你保密,我是真不知道。兩年前的都不作數了。這兩年,我是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花,喜歡吃什麽,我也不覺得你平時還有什麽愛好。”
葉漾笑道:“我這叫無欲則剛。”
葉漾自認為過得還好,但面對父母和談蘇、符曉雲這樣的朋友時,常常會心存愧疚。她讓他們費心了。
挂斷談蘇的電話後,葉漾一回頭,看符曉雲站在不遠處。
“謝謝你的‘大吉大利’。”
“你說有人追你?我不是偷聽……”
葉漾一筆帶過:“我和我朋友開玩笑的。”
“談蘇?”符曉雲知道葉漾有個朋友叫談蘇。
“嗯。”
“挺好的。”
“什麽?”
“有個能開玩笑的朋友,挺好的。”
“嗯……”葉漾覺得符曉雲哪裏怪怪的,但沒太往心裏去。
晚上九點,葉漾下課,看這群初三的孩子從早上天不亮學到兩眼一抹黑,回家還有一堆的作業要做,個個愁眉苦臉,總得給他們打打氣:“熬過這一年。”
她這話說得昧良心了。
長大後,回頭看,前天比昨天容易,昨天比今天容易,更難的還在明天。
葉漾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收到徐通達發來的微信:「葉大美女,我來京市了。」
葉漾:「來玩?」
徐通達:「來闖!」
葉漾:「歡迎。」
徐通達:「明天有空嗎?聚聚。」
不等葉漾回複,徐通達:「森子也在京市。」
又不等葉漾回複,徐通達:「森子你還記得吧?酒吧。」
葉漾:「一起?」
徐通達:「你說了算。」
葉漾:「一起吧。」
五分鐘後。
葉漾收到郁森發來的微信:「你明天約了徐通達?」
葉漾:「你沒空?」
郁森:「沒空。」
葉漾:「徐通達是不是說我約了他,“順便”叫上你?」
郁森:「……」
徐通達的用詞和葉漾猜的一字不差。順便。就是這兩個字讓郁森對葉漾興師問罪。
葉漾:「他說什麽你都信?」
郁森:「我說我信了嗎?」
葉漾:「明天有空嗎?」
郁森:「有空。」
興師問罪?被葉漾三言兩語收拾得服服帖帖。
葉漾下了公交車,回家還要步行十分鐘。她的第六感和經驗雙雙拉響了警報:蔣父蔣母又來了。隔三差五,他們會來看看有沒有男人送她回家。之前有一次,一個男人找她問路,蔣父蔣母沖出來大鬧一場。
平日裏,葉漾會健步如飛,倒不是為了甩掉蔣父蔣母,是想早點回到家,早點讓自己解脫,也讓他們解脫。
今晚,葉漾不但不趕路,還圍着小區兜了兩圈。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
想和蔣父蔣母就這樣走到“天長地久”算了。
也想看看到底誰先走不動。
到了第三圈,她能感覺到蔣父蔣母的腳步越來越逼向她,随時會沖上來問問她在搞什麽鬼。
到底她還是做了逃兵,匆匆回了家。
轉天。
葉漾赴約徐通達和郁森之前,先陪談蘇去捉奸。
談蘇和小奶狗男友談了大半年,算是她最長情的一次。她前不久還對葉漾說,她這樣的情場老手,最後注定為真誠而簡單的人停留。她話說完沒兩天,小奶狗男友的鞋底粘回來一張美容院集獎的貼紙。
女人瞎的時候是真瞎,不瞎的時候個個福爾摩斯。
小奶狗腳踏三條船——除了談蘇之外,還有美容院的前臺和一個客人。一張貼紙,挖出來其餘兩個被蒙在鼓裏的女人。
所以,談蘇這個所謂的情場老手,不過是比別人多幾段情傷罷了。
小奶狗的真誠而簡單?都是能演出來的。
談蘇哭得假睫毛直往下墜,葉漾一邊幫談蘇往上擡,一邊給徐通達發微信,說改天再聚。談蘇無意中看到:“你有約?”
就這樣,葉漾帶談蘇,赴約徐通達和郁森。
畢竟談蘇說:“不開心的事,是不會自己長腳跑掉的,不開心的事,只能被開心的事擠走。”
不無道理……
去赴約的途中,葉漾對談蘇和盤托出:徐通達和郁森是她在溫水鎮交的朋友。
她問談蘇要一個保證:“你知道郁森住在溫水鎮了,将來再有求于他,會不會去溫水鎮堵他家門口?”
談蘇保證:“過了今晚,我會把這一塊記憶從我的大腦中删除。”
葉漾有感而發:“真能删除就好了……”
她會把蔣澤園删除嗎?也許不會,也許會。但談蘇會二話不說把小奶狗删除。
吃飯的地方是徐通達定的,京市一家還算有名的音樂餐吧,吃飯、試唱,他一舉兩得。
徐通達和郁森先到,二對二的卡座,他們坐同側。葉漾和談蘇後到,沒刻意挑位置,順勢,葉漾坐在郁森的對面,談蘇坐在徐通達的對面。
“我還以為京市有多大,”徐通達自來熟,“也沒有嘛!哪哪都是自家人。”
他知道葉漾帶來的朋友談蘇,和郁森在工作中有往來,不知道郁森和談蘇之所以能在工作中有往來,是葉漾在中間架了一座橋。
談蘇一聲郁先生到了嘴邊,被郁森搶先:“叫我郁森就行。”
談蘇從命。
徐通達和談蘇自報家門後,四人才算穩穩當當地坐住。
“不是吧你們?”徐通達用一根食指小幅度地來回指着郁森和葉漾,“也太拘着了吧!嗨起來嘛!”
談蘇看在眼裏:這個徐通達貌似比她知道的還少?她好歹知道葉漾和郁森的關系不一般,這個徐通達貌似把他們當作一般得不能再一般的朋友?
郁森一句話給徐通達堵回去:“你嗨你的。”
這家音樂餐吧在菜品上的分類是融合菜,說白了就是什麽都有,招牌菜是缽缽雞、腸粉,和西班牙海鮮飯,乍一看會覺得這是哪跟哪?吃上去倒是清淡和重口味的中和。
徐通達恨不得一個人說四個人的話。
這兩年,他走到哪,唱到哪,錢有多少,花多少,這次來京市試試身手。他說了他當年的輝煌,也曾開過五百人的歌迷會。他也說了他最谷底的時候,坐在天橋上自彈自唱,旁邊是個拉二胡的盲人。
貴在心态好。
輝煌和谷底在今天看來,都是笑話。
飯吃到一半,徐通達上去試唱了一首英文歌《If You Love Her》。他和在溫水鎮時一樣穿着花襯衫,雞窩頭随便搞一搞散發慵懶的味道。他是有兩下子的,一首太過于柔情似水的英文歌,在用餐高峰的時段本該不讨巧,卻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有兩句歌詞翻譯成中文是這樣的:
——若你愛她就該默默釋然
——若你愛她就當好好相告
郁森和葉漾在不經意間四目相對,不知道是誰挑釁了誰,讓本該好聚好散的交彙變成了一場較量,變成誰先別開視線,誰就輸了的對決。臺面上不分伯仲。桌面下,葉漾警告地踢了郁森的腿:別來雞蛋碰石頭。
臺面上,郁森輸了似的別開了視線。
桌面下,郁森兩條腿鎖住葉漾一條來不及收回去的小腿,讓她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