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第 61 章
隔日上午,快遞包裹一個接一個到貨。程季接到物業取快遞的電話,跟值班的同伴一起下樓。
程季從物業取了兩個20升的箱子。為了柯桦和那頌的安全起見,他把快遞拿回了他住的公寓,每一個包裹都拆開并細細檢查一番,以免有意料不到的危險物品。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要确認送到柯桦手裏的東西沒有安全問題。
壁紙刀劃開膠帶,露出裏面包裹精致的一條條皮帶。
程季拎起東西嘟哝道:“……鞭子?不對,每一頭都有扣,新型捆、綁繩索?”這東西他沒見過,裏面不止有長短不一的皮帶和鎖鏈,還有幾個像兜又像網的東西。“堵嘴的?”他拎着網兜罩在嘴上,“罩臉上?搶|劫用的?”
最底下有三個獨立包裝,漂亮的黑色皮夾子和充電插頭。
盒子最下面鋪着一份使用說明。
程季盤腿坐到地板上,展開說明,眼睛掠過英文說明落在中文說明上,程季的臉上先是震驚接着慢慢從脖子紅到額頭發際線。
他眼睛看向另一個隐匿物品信息的快遞盒子。他不想拆了。他還是處男卻要被迫弄明白兩個G的情、趣、用、品。還是不是人啊!!!!
程季敲響柯桦的門。柯桦開門,從程季手裏接過快遞包裹,擡眼看見程季的大紅臉,他頓時猜到盒子裏是什麽了。
“後面的別拆了。”他道。後面的更不可描述,估計會被程季當成防|暴防|恐的工具給處理掉,順帶還得報個警。
“後面?還有!?”意識到自己太過大驚小怪,程季憨厚地龇牙笑笑,“還是拆吧,萬一有渾水摸魚的……還有一件事,那雍先生來了,昨晚到的。”
“自己?”柯桦問。“住哪了?”
“宣和那裏。”那頌的聲音裏面傳出來。
程季搖頭,小聲道:“鹿津酒店,點名要住你的那間套房。”
各個城市的鹿津酒店和恒洋酒店都有柯桦和李恒洋、尹薇的套房——這種行政套房更多是作為接待和商業往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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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桦輕笑。壓着妖精的大山塌了,妖精自由了,開始作妖了。
真覺得沒人能壓得住他。
柯桦抱着拆開的箱子走進卧室。卧室裏投屏的電影已經停了,投影幕布緩緩收起。
那頌推開橫在床上的移動餐桌,他推的力氣過大,桌上湯碗裏的湯濺了出來,落在了旁邊的文件上。
柯桦放下箱子,拿起文件抖掉上面的湯,又把湯碗拿下來放到床頭櫃上。
那頌搬着一條腿放到床邊,又搬另一條。他只穿了一件柯桦的寬大背心,扭動間春光一覽無餘。他剛抓過床頭的手機,一只手從他腋下伸過來拿走了手機。
柯桦把手機扔到床尾的被子裏,接着就勢趴在那頌腿一旁,仰頭看他氣呼呼的臉。
那頌低頭瞪着他,朝他伸出手,語氣嚴肅道:“拿來。”
柯桦把手放到他手裏。“給。”
那頌翻手抽在他手背上。柯桦更快翻手抽在他手背上。這種造次的行為,頓時激發了那頌的好勝心。于是抽手背游戲一觸即發。
“啪啪——啪——啪——”
汪睿頂着一顆鹵蛋頭光着腳從次卧跑出來,一溜煙跑到主卧門口,推開一點門縫往裏看。他以為裏面是現象級畫面,哪知道是幼兒園級的畫面。
“你倆幼不幼稚!”他踢了一腳門轉身走了。
那頌才不管其他人,他怒氣騰騰地指着柯桦的手:“兩下!你打了兩下別以為我沒感覺伸出來——快點——”
柯桦兩手擡平停在那頌大腿上方。那頌快速翻手抽向他手背。柯桦立刻抽回。
“啪啪——”
“啊——”
手抽在自己大腿上,紅印子頓時泛出來。粉紅在瓷白的皮膚下一點點暈染開,像開了一片花。
柯桦掀開背心下擺,張口咬在那片粉紅上面。
手指抽到皮膚點燃一片火辣辣地疼,牙齒過度擠壓皮膚無疑也是疼的,但是裏面參着麻和癢,再加之唇的溫熱和舌的濡濕,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順着那塊皮膚向上迅速蔓延。
那頌仰倒在床上,手抓着柯桦的頭發想把他拉開。但是力道卻沒用幾分。
柯桦把人伺候爽了,翻身下床去漱口。回來那頌依舊是那個姿勢躺着,草叢裏躺着筋疲力盡的家夥,再往下是那片紅和他咬的牙印。
聽見動靜,那頌翻身趴着。趴了一會兒感覺不對勁,又拉着背心下擺往下蓋。下擺再長也只能蓋住一半。
柯桦邊疊被子邊看他費勁地遮自己那片地兒。“半遮半掩,還不如不遮。”
火消了,那頌語氣也沒那麽沖了,悶聲哼道:“少管。老子勾引狗呢。”
柯桦推着跨床餐桌從他旁邊經過,擡手抽在上面。聲音又脆又響又……柯桦後悔手欠抽那一下。
那頌奇跡般沒沖他叫,只咬牙口申口今了一聲。
柯桦頓時不妙了,推着桌子每往窗邊走一步身體的變化就大一點,等桌子靠到窗邊,他彎腰按着桌子籲出一口熱氣。
身後傳來幸災樂禍的笑聲。柯桦保持着弓背彎腰的動作,扭頭向後看。
那頌依舊趴着,一只手托着臉,扭頭看着他,眼裏盛滿壞笑和得意。
“讓你瞎幾把摸。活該。”
“我摸了嗎?”柯桦轉過頭,食指和中指撐開窗簾拼接處,從縫隙裏往外看。天氣不錯,難得無風還不是陰天。他在腦海裏盤算着今天的行程,中午宣和叫他和那頌去吃飯,下午跟錢錦他們去後街打臺球,晚上回姥姥那兒吃飯順便見周智大伯,那頌估計要去見那雍。今天的主要內容就這些。時間還多,再耽誤半個小時,貌似也沒問題。收回手,一線光消失在卧室裏。柯桦轉身大步走到床邊。
“打是打,不是摸。”柯桦彎腰,手蓋在背心下擺上,“這才是摸。”
柯桦感覺半小時後嗖地就飛了過去,連影子都沒看見。走出公寓已經臨近中午,宣和打電話來催他們。
“出門了嗎?”宣和問。
“車上。”那頌懶洋洋地仰躺在座椅裏,半合着眼,只留一條縫隙看着旁邊的人。柯桦正翻看尹薇早上六點多發來的信息,一條條語音被轉化成大篇的文字。柯桦不避諱他,那頌正好能看清內容。
十幾條信息,大都是問柯桦什麽時候回公司?公司出了什麽樣的事,媒體又在造什麽樣的謠,以及秦簡的父親又托人來求情。
宣和還在說,那頌卻聽不見他說了什麽。
一股火蹿上來,那頌皺眉轉頭看窗外。他不想柯桦回恒洋。以柯家留給柯桦的財産,柯桦不需要回恒洋在一群豺狼虎豹的環伺下兢兢業業地上班,也能過逍遙自在的生活。他一直認為李恒洋留給柯桦的不是財富權力,是枷鎖。幾經打擊的尹薇顯然把柯桦當成了依靠,那個小不點會是柯桦未來的責任,偌大的恒洋更是他的責任。柯桦看似冷酷,實則是不是輕易放得下的性格。他便是看清了這一點,才能在柯桦的生活裏肆意妄為。重逢後,柯桦在他面前表現得越幼稚和貼心,他越不能否認柯桦是一個重責重諾重信的男人。凡是被柯桦拿起的人或事,他都不會輕易放下。
“……奶茶忙了半上午,好不好吃你都給我說好吃……”
“人老了都這麽啰嗦嗎?”那頌不耐煩地說。
“呵。”宣和氣笑了,“嫌我啰嗦,行,現在我就叫個更老更啰嗦的來。”
“等等!”那頌知道宣和說的是那雍,如果那雍在,柯桦這頓飯都別想吃好,他立即改換語氣,誠懇道:“小舅我錯了,奶茶就是端一盆翔上桌,我也吃。”
宣和冷笑兩聲挂了電話。那頌把手機往前面小桌上一扔,頭疼地搓搓腦袋。
柯桦一邊回尹薇信息一邊道:“能屈能伸,厲害。”
那頌伸手抓過他手機也扔到前面小桌上,沒好氣道:“少搭理她!你在恒洋那會兒她管過你嗎!?李恒洋不是給你們分好工了嗎,她做她的,你管你的,回個屁!”
“張嘴閉嘴屁。”柯桦躺進座椅裏,伸着懶腰道:“文明點。”
“老子靠文明活着嗎?”那頌指指自己的臉,“老子靠臉!”
柯桦笑着歪向他,手指蹭過俊秀眉毛又刮過筆直鼻梁,贊同道:“的确!你靠臉可以在我這橫行霸道一輩子。”
“有病。”那頌揮開他的手,他瞪着前方好一會兒忽然道:“什麽時候回去?”
“再等等。”柯桦含糊道。他指指手機意思是“我能回信息了嗎”。那頌拿過手機扔給他。柯桦掰過他的臉親了一口。
“‘等’是什麽時候?!”那頌不耐煩他這麽含糊其詞。扭着上半身瞪着他:“說個具體日期能死嗎。”
“等你好了。上廁所不用我扶了。洗澡能自理了。”柯桦仰躺在椅背上,高舉着手機打字,說話間瞄他一眼。
“好不了了。”那頌一副渾不懔的模樣往椅子上一躺,側頭看窗外,“好了我再打折。”
手機哐的一聲砸在前面的小桌上。那頌吓得一愣還沒來得及看柯桦,衣領被抓住,下一秒柯桦的手兜着他後腦勺警告道:“真以為我不舍得打你!”兜着後腦勺的手忽然松開,轉而狠狠地彈在額頭上。
一記爆栗彈得那頌當場飙出眼淚。柯桦松開他,又抓過手機,扭頭面朝車門背對他。
那頌又氣又不敢發火。直到車停下,程季在副駕敲隔板。
那頌道:“沒人!”他又等了一會兒見柯桦不動,伸手戳戳柯桦後腦勺。柯桦揮手撥開他。
那頌又去拽他外套衣領。柯桦又要撥開他的手。一而再被拒絕,那頌耐心耗盡,抓住柯桦的手腕猛地把人拽到自己跟前,他掐着柯桦脖子兇巴巴道:“我還沒生氣,你氣個屁!”
柯桦被拉拽的上身斜倚在椅背上。那頌怕他反攻,刻意用手指壓制他臂彎。
“我收回剛才的話。”他別別扭扭地說。
柯桦依舊不開口,看了他半晌,接着擡起下巴。
那頌立刻低頭親上去。柯桦掙紮着從撕咬似的吻裏救出自己的嘴巴,“我讓你拿開手。”
那頌親舒服了,即便是會錯意撿來的便宜他也高興。他胡攪蠻纏道:“有嘴不用,擡下巴,我他媽以為你想親親。”
柯桦很服氣他的曲解能力,他站起來整理衣服,伸手拉車門的時候道:“不打石膏,你是不是還想舉高高。”
“你想,也不是不行。”那頌撐着扶手站起來。
門拉開,程季推着輪椅站在車旁,他旁邊站着叼着煙的奶茶和明顯等得不耐煩的宣和。
“我說你倆。”奶茶嘲道,“苦命鴛鴦終于湊成對,也不至于這麽膩歪吧。”
宣和戳了下奶茶的後腰,示意他閉嘴。
柯桦沒接話,回身攙住那頌把人從車裏扶出來。那頌瞥一眼吊兒郎當的奶茶,輕蔑道:“沒三分三合的苦。”
奶茶被噎得哽住。
柯桦笑問:“三分三合,這麽厲害?”
“一大把年紀,天天玩你追我趕,腦殘劇害得。”那頌嘲諷道,“以後少看腦殘劇,腦仁本來就不大,哭兩回縮水更嚴重了。”
“卧槽我為什麽要請他倆吃飯!”奶茶暴躁了,轉身拉着笑眯眯的宣和往家屬樓裏走,“走走走老子不伺候了!”
宣和自有宣和的能耐,沒等進家門先把奶茶炸起毛捋順了。柯桦推着那頌進門的時候,愉快的口哨聲從廚房傳出來,在整個家裏回蕩。
餐桌擺在客廳南窗旁邊,凋零的草木在窗外過着寒冷蕭瑟的冬天,他們在屋裏過着暖意洋洋的春天。宣和站在餐桌旁擺餐具,聽見聲音回頭道:“鞋在櫃子裏。自己拿。”
奶茶端着砂煲從廚房出來,刻意繞遠從宣和身後經過,偏頭在他臉上落下一吻。
那頌從進屋,眼睛始終看着餐廳,也看宣和和梁茶,他眼裏難得流露出豔羨之色。
宣和偏頭回應,兩人低聲耳語。
柯桦把兩個人換下來的鞋擺好,推着那頌往裏面走,彎腰把下巴墊在那頌頭頂,低聲道:“不用學這些。也不用羨慕,你也有。”
那頌使勁向上仰頭。那樣子像小孩兒頂着正午烈陽強烈的光也想看清太陽炙熱的模樣。
那頌努力仰着臉,見柯桦不回應,于是直白道:“我在索吻。”
柯桦笑起來,低頭吻在他額頭上,那頌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拼命向前拉拽,最終在唇上咬了一下。
“此地禁止接吻。”奶茶道。
那頌松開柯桦。柯桦推着他繞過隔開餐廳和客廳的百寶閣。
“你誰呀。”那頌不客氣地看一眼奶茶。
“自我介紹一下,梁茶,男,32,身高三圍兩長略,此間戶主。旁邊這位帥氣優雅的男士是本人未婚夫。可以叫他小舅,但是不許叫我小舅媽。”梁茶得意地将手臂搭在宣和肩上,宣示主權。宣和驕傲地看一眼梁茶,又對兩個人點頭道:“他說得都對。”
那頌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句話:他們很配。姥爺說錯了。
柯桦叛逆道:“辛苦小舅媽了。”
梁茶眯眼指着柯桦,“聽說你延畢了。”
“戶主?”那頌慢半拍反應過來。他看看宣和又看看梁茶。
“所有的房子,的戶主。”梁茶刻意強調道。公布這個消息似乎讓他十分得意。說完吹着口哨跳着滑步回廚房端菜。
那頌看宣和:“就這種德行也值得你……”
“這種德行的已經很難找了。”宣和十分誠懇道,“沒辦法,物質財富總能給一些人足夠的安全感。他總覺得抓住這些,就算我跑再遠也會回來找他。懂嗎?”
“這些,他沒有嗎?你不覺得你越來越像宣靜怡了?”那頌的話一針見血道。
“談戀愛了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宣和打趣道,他比手示意柯桦坐他對面,“看見你的申請了,計劃什麽時候回學校?”
“年後。”柯桦道。
梁茶的菜比他的人讨那頌喜歡。除去一道炖得看不出食物原形的東北大亂炖,其餘的那頌都吃了不少。柯桦卻比較喜歡那盆大亂炖。
梁茶像找到同鄉似的,跟柯桦誇耀道:“不是我吹,所有菜都沒它有營養,別看它炖得媽都不認識,但是味道決啊!”
柯桦點頭承認:“有教程嗎?”
那頌不敢置信:“你學?”
“你适合吃這種。”柯桦道,“炖爛了對胃好。”
“不,我寧願吃嬰兒米粉。”那頌一副“別讓我看見它”的嫌棄表情。“不許做。”
柯桦驚詫:“你還知道嬰兒米粉。”
“因為他從南非回來……”
“不許說——”
“回來的半年裏都在吃嬰兒米粉。”
那頌和宣和幾乎同時說出口。宣和不懼外甥淫威,堅持說完了
梁茶笑得像氣球漏氣似的,整個餐廳回蕩着噗噗噗呲呲呲的聲音。
柯桦轉頭看那頌,那頌的脖子紅了,額頭和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出來。他伸手刮刮那頌的側頸,手落在他後脖頸上。“所以皮膚才這麽好嗎?”
梁茶收緊漏氣的嘴,“哈?”
宣和噙笑看柯桦。
那頌滿腔氣憤還未來及發洩,緊跟着轉成疑惑——吃米粉是米粉好消化,怎麽會對皮膚好?
指腹摩擦皮膚産生的酥麻電流似的竄向頭頂。
轉移注意力就轉移,說什麽皮膚!
脖子上的紅竄到臉上。那頌低頭吃飯,壓低聲斥柯桦:“閉嘴吧。”
梁茶收了笑,靠在椅子上靜靜看對面兩人的互動,他忽然歪頭對宣和道:“天降妖孽于宣家,也不是沒人壓得住。”
宣和抓過他的手扣在自己膝蓋上:“你收一只,他收一只。”
“你們是,我不是,少拿我說事。”那頌打斷宣和。
換個晚輩敢如此猖狂地指責長輩,早被罵了。但是宣和、宣靜怡自知作為那頌的長輩,在那頌成長過程中沒給那頌樹立正确的感情價值觀和良性引導。兩個人或多或少有些愧疚,所以面對指責并不惱怒。
“我們是。”宣和不惱反笑道。
“這次我站大外甥。”梁茶收回扣在宣和膝蓋上的手,“別學你舅。”
那頌和宣和不像舅甥更像損友,一大一小你來我往揭短互損。柯桦只在那頌落了下成的時候開口幫腔。
原本吃了飯該直接去東門步行街赴約,但是那頌犯食困靠在椅背上打哈欠。兩個人在次卧睡飽了午覺,醒來太陽已經西斜。手機裏都是錢錦、汪睿幾個人的催促信息。
柯桦推着人進臺球廳大包的時候,正趕上送下午茶的快遞小哥從裏面出來。
幾乎所有人全都圍在吧臺上,奶茶果飲、甜點蛋糕、炸串鴨貨、小龍蝦擺滿長長的吧臺。
那頌被搶得直皺鼻子。柯桦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群人先起哄叫嚷起來。
“喲桦哥攜家屬來了!”
“快看大五畢業生——”
“延畢系草泥嚎!”
“大五延畢生都有男朋友了而我還單身。”
“黑長直是輪椅上的變态買的!”
最後一句是汪睿喊的。那頌轉動車輪想要走。柯桦趕緊踩了鎖輪。他喝道:“閉嘴——開窗戶——”桌子上的東西那頌能看不能吃。柯桦覺得聞到味道都是對那頌莫大的殘忍。
上次在酒吧買醉那頓酒,差點把那頌喝得吐血。最近,柯桦都不敢在他面前喝咖啡,更別說吃零食燒烤。
錢錦和李大明去開了窗通風。柯桦把人推到窗邊的小圓桌旁邊。李大明眼睛滴溜溜打量兩個人,忽然笑了轉頭跟錢錦說:“覺沒覺得他倆就沒變,上次和這次。”
“上次?”錢錦看着天花板回想,“那會兒啊,他倆還玩極限拉扯,現在嘛,”他眼睛在兩個人身上掃視一圈,又聳着鼻子嗅嗅,“一股酸臭味。”
柯桦抄起臺球杆戳錢錦。“怎麽這麽多人?”他以為就他們六個。
“李大明說漏嘴了。”錢錦直接甩鍋。
“可拉倒!”李大明不忿吼道,“你要點臉!哪個怪獸在群裏賣入場券!?他!”他指着錢錦,“在群裏說你回來了,想來的找他買入場券。”他又指着桌子上的吃的,“那些就是入場券。”
柯桦氣笑了,掄起球杆抽錢錦。錢錦動作利落地蹦過桌子跨過椅子,直接跑到女朋友跟前,推着小女朋友擋槍。
“嗨——桦哥。”錢錦的小女朋友果斷躲開,把錢錦讓出來,“打吧,我不心疼。”
汪睿和周智把錢錦按在吧臺上噼裏啪啦一頓拍。
柯桦拎着杆回到窗邊,問那頌:“想打嗎,不打走。”大包足夠寬敞,但是二十多人撒裏面,又是K歌又是桌游又是打球,十分吵鬧。
“打。”那頌抽走他手裏的杆。
柯桦上前推車。柯桦和那頌占了離窗口最近的一張。時不時有同學過來找柯桦聊天,相對熟的柯桦會聊兩句,不太熟的又站着不走的,柯桦只能草草應付兩句。
一個多小時過去,那頌愣是沒找到一次插嘴的機會。
一個同級保研的男同學靠着球桌跟柯桦說了十多分鐘,那頌時不時白他一眼,奈何那人根本不看他。
“如果你在,我大概不會有機會保研……”
對于這種來炫耀的柯桦只微笑聽着。眼睛盯着那頌瞄準的黑八。人太多,來聊天的人也太多,那頌怒氣已經積滿了。黑八被一杆戳的蹦起來掉進洞裏,一杆清臺。
柯桦鼓掌:“漂亮。”
那頌把杆往臺子上一扔,歪頭瞪一眼他,轉動車輪往外走。
柯桦放下杆,經過保研男生旁邊道:“珍惜機會。”
那頌即将出門時,柯桦才追上他。
“你他媽是來打球的還是聊天的!”
柯桦還沒開口,那頌緊跟着道:“以後少他媽拉我出來!”
柯桦忍着笑點頭。
“傻逼!炫耀個屁!老子四屆最佳炫耀過嗎!”
柯桦誇張地吹了聲口哨,“我男朋友真牛!”
“我是嗎?我不是!我他媽就是透明人!”那頌指着自己瞪着他。
“你不是嗎?”柯桦繞過輪椅,上前推開門。“那你吃什麽飛醋?”他看了一眼門外紛紛揚揚的雪,轉身看向那頌,手在那頌腦瓜頂上撸了一把,挑眉道:“除了你敢跟我這麽鬧的人早涼了少爺。”
指腹一下下摩擦着頭皮,因為氣憤張開的毛孔慢慢合攏。那頌張着嘴,瞪着頭頂的人,他撥開那只手。視線穿過柯桦的肩看向門外:“下雪了。”他愣了一下。
上次離開這裏時外面下着雨,他喝醉了坐在柯桦的車梁上……磨破了蛋……
柯桦推着那頌拐向旁邊的胡同。跟在柯桦身後的程季張口要阻止:“柯……”
柯桦回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胡同遮不住雪。雪片從兩棟小樓之間的一臂長的縫隙飄下來。
柯桦站在輪椅後面,垂眼看着那頌。那頌看着雪出神。看了許久才仰頭看他。
柯桦等來機會,彎腰低頭吻上去。
等在胡同外面的程季轉身把自己隐藏在拐角處,仰頭朝漫天雪花嘆了口氣。冰天雪地,回家親不香嗎。
那雍等不來兒子也沒等到柯桦。只好迂回找宣和。
宣和的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都被那頌無情挂了。
他能拒接宣和的電話,柯桦卻不行。
出于尊師重道也好,或者出于宣和是那頌在意的長輩也好,柯桦都得接宣和的電話。
宣和言簡意赅講明來電的目的——宣靜怡來了,那雍請大家過去吃飯。
柯桦雖然接了電話,卻沒想替那頌應下此事。只道:“我問一下那頌。”
挂斷電話,柯桦轉頭看那頌。那頌最近最喜歡做的事,是躺在床上看他看過的電影,或者躺在沙發裏翻他看過的漫畫和書。
“還剩多少?”柯桦趴過去伸手勾走那頌手裏的書扔到茶幾上,手收回來時順便拿了盛水的吸管杯遞到那頌嘴邊。
那頌嫌棄吸管水杯。杯子是他住院的時候,柯桦讓程季買的。不知道程季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竟然買了一只純紫色吸管水杯。
“求你,扔了吧。”那頌道。
“去嗎?”柯桦自己吸了一口,又把吸管戳到那頌下唇上,然後點兩下他飽滿的下唇。那頌不張嘴,柯桦又收回來吸管自己吸一口,接着又把吸管戳到那頌下唇上點兩下。他像是誘惑小孩兒吃藥一般。如此反複三回。
那頌氣笑了,張嘴咬住吸管含糊地罵:“有病。”
直到吸管發出吸不上水的呼嚕聲,柯桦才把吸管從他嘴裏抽出來。接着遞到嘴邊,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那頌罵了聲草轉身面朝沙發靠枕,一副老子不想活了的樣子。
柯桦得逞了,笑着放下杯子,手從靠枕和那頌肚子之間鑽進去,摸到後把人翻過來按平。
“不。”那頌拒絕。最近這兩天他都不許柯桦給他打。
“還有一個月拆石膏。你确定?”柯桦問。他抽走手的時候,若有似無地劃了一下。那頌眼睛頓時紅了,瞪着他像要吃人似的。
“少來!”那頌道,“小舅說再有兩周恢複得好就能拆,你他媽少碰我。等我拆了的!”
柯桦悶在他肚子上笑得兩個人一起抖。那頌的手扣在他後腦勺上一下下抓着。“你要嗎?”
柯桦突然彈起來蹦到地上,手指勾住褲腰向下一拉。“要。”
那頌:“……”
那頌:“你根本不是要給我……你他媽是……”
柯桦往前送了送,催道:“痛快點張開。”
那頌還是沒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玩意兒。兩個人漱完口,并排仰躺在沙發上仰頭瞪着天花板度過各自的賢者時間。
晚上,周智和汪睿回來了。柯桦正收拾餐桌,回頭見汪睿垂頭喪氣的,眼睛腫得只剩兩條縫,他看周智,周智朝他搖頭。今早,周智和汪睿決定一起回汪家,跟汪爸汪媽好好聊聊。
汪睿頭也不擡地往次卧走:“桦哥,我沒家了。”
那頌坐在沙發上怒其不争地瞪着汪睿道:“你多大了?”
“關你屁事!”汪睿朝那頌喊道。
“你他媽有手有腳幹嘛非賴在別人家裏。他是誰!?”那頌指着周智,“你男朋友!不是想要家嗎!結婚去啊!”
汪睿愣了一下,只有兩條縫隙的眼睛驀地睜大,但是轉念一想吵架不能落下風,于是端着強硬的語氣道:“……你倆幹嘛不結!”
“誰跟你一樣!心智不成熟的小屁孩兒!回家吵個架就要死要活!我倆不結也是一家人!我倆到死都是一家人!”那頌說到最後忽然很自傲地挺起胸脯。“誰說我倆沒家,你腳下踩的地兒就是老子的家!”
汪睿一個箭步沖向沙發,炮彈似的砸向那頌。那頌行動比前段時間利落許多,翻身躲過去。抄起抱枕按住汪睿的頭。仰頭朝周智喊:“把你家狗弄走!”
“滾啊!”汪睿悶在枕頭裏喊,“有家了不起!二十三才破處牛什麽牛!”
“卧槽!”那頌抓起漫畫書要抽汪睿屁股,書還沒落到汪睿屁股上,就被柯桦搶了過去,再一眨眼,汪睿也被周智給拎走了。
周智灰敗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把汪睿又放回沙發上,囑咐道:“別跟殘疾人一般見識,吵兩句過過隐得了。”他走到餐桌邊坐下,有氣無力道:“來點吃的。”
“沒有。”柯桦沒好氣道。“殘疾人家裏不歡迎智障。”
周智哭笑不得道:“你就別跟着搗亂了。”
“一天沒吃?”柯桦收拾了他和那頌用過的碗盤走進廚房,從冰箱裏翻出中午姥姥讓人送來的半成品飯菜。
“下午一點才進門。”周智靠到廚房門上,“進門先挨了三小時罵。爺爺奶奶親爸親媽姑姑舅舅小姨,輪番上陣。我倆走還攔着……”
柯桦沒經歷過這些。但是看周智和汪睿的無助和疲憊,以及三言兩語裏扯出的親人,可想而知周智和汪睿這一天每一分鐘都是煎熬的。
“精彩。”柯桦道,“大風大浪裏走一遭,以後吹牛都有底氣。”
“少說風涼話。”周智搓搓臉嘆了口氣,“我沒事,怕我們睿睿受不了想不開……沒見他家人之前,怎麽都想象不到,親爸親媽對着自己的孩子能說出那麽難聽的話。”周智說完,突然想起李恒洋,“當然,跟李恒洋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周智卷袖子幫忙做飯。香噴噴的飯菜端上桌,周智把汪睿從那頌的魔爪拯救出來,意外發現汪睿已經沒那麽灰心喪氣了。
柯桦拿手機投屏電影,用聲音在客廳和餐廳之間立起一道無形屏障。這樣周智可以安撫汪睿,他可以和那頌挨着看會兒電視,聊聊天。
“我想好了。”電影播了三分之一,那頌忽然轉身面朝柯桦格外鄭重道:“去找那雍吃飯,明天就去。”
柯桦很意外,挑着的眉毛始終沒放下來。他不知道那頌怎麽想通的,他其實不想那頌因為他跟那雍和宣靜怡有隔閡。那雍和宣靜怡愛那頌、保護那頌的方式,他雖然不贊同,但他們至少是出自真心愛着那頌的。
“我給小舅發信息。”柯桦拿過手機道。
那頌依舊看着他,眼睛欻欻放光。柯桦被他盯着發信息,感覺打的每一個字都頗具重量。信息發出去,他把手機丢到沙發上,摸摸那頌的臉。
“說吧。”柯桦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一雙眼睛會說話,而且是個話痨。在過去半分鐘的無聲訴說裏,已經把主人心裏的話講得淋漓盡致。
那頌忽然低下頭,神情有些羞赧。柯桦再次意外揚起眉毛。他歪頭追着那頌的眼睛看:“你又憋什麽壞水。”
那頌忽然坐直,下巴朝餐廳一指。
柯桦一頭霧水。“???”
疑惑少頃,他笑起來。
那頌舉起抱枕警告他收斂點。柯桦趕緊揉揉臉,擡手做了個“STOP”的手勢。“懂了懂了,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