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周智跟柯桦原本約好一起去學校後街打臺球。時間一拖再拖,直到三天後周智才帶着汪睿出現。汪睿穿着一件寬大的羽絨服,裹得像個圓筒,誇張的雷鋒帽把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程季把兩個人送到門外,柯桦開門看見汪睿愣了一瞬才錯身讓開門口。
周智黑着一張臉,眼底滿是憤怒。
經過柯桦身邊的時候,柯桦道:“照照鏡子。”
周智偏頭看玄關的鏡子,鏡子裏突然冒出的臉把自己吓了一跳。他對着鏡子揉揉臉,壓低聲罵道:“真他媽不是人。我不去還關着不讓出來!”
“周叔不幹涉你戀愛。不代表全天下父母都能接受自己兒子搞同性戀。你這樣汪睿更不舒服。”柯桦道。
“他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這麽折磨人!幾天了?飯不給吃!屋不讓出!還他媽……早知道就該報警……”
“警察可不管老子打兒子。”
從玄關拐進客廳,周智便不再說了,換上另一副神色,故作輕松地說:“姥姥給你打包吃的我可看見了,別藏着拿出來。”
“憑什麽!”那頌喊道。他坐在沙發上,興趣盎然地打量汪睿,“喲,改風格了,土鼈風還是……”
汪睿摘掉雷鋒帽摔在沙發上。雷鋒帽摘掉,露出他被剪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和紅腫的半邊臉。
柯桦回頭看周智。周智的臉又黑了。
汪睿的頭發是被人用剪子胡亂剪成如今的模樣,這裏剪一刀那裏剪一刀,長長短短、坑坑窪窪。
那頌蹙眉瞪着汪睿的腦袋,眼底閃過愠色,“漂亮,至少沒禿。”
汪睿脫掉羽絨服扔到那頌身上,撲上去按住那頌:“讓你說!讓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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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頌抓過抱枕護住臉:“柯大樹——”
周智摟住汪睿的腰把人抱起來。“他比你還脆弱,打幾下得了。”
柯桦掐腰站在茶幾對面冷冷道:“松手。”
汪睿立刻松手,安靜下來。他現在無家可歸。原本周智想帶他回家,但是他不想被不熟的人看見現在慘兮兮的樣子。最終周智把他帶到了柯桦這裏。
周智跟着柯桦進了廚房。柯桦大致猜到汪睿出櫃了,細問之下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去柯肖安家聚餐前,周智就發現汪睿回信息很慢,有時候甚至半天才回他信息,電話更是不肯接。直到昨天晚上汪睿徹底失去了聯系。今早,周智開車去往汪睿家的路上,接到了汪睿的妹妹的電話。幾天前汪睿出櫃被父親痛打一頓後給關了起來。妹妹給汪睿送吃的喝的時候王瑞才能趁機給周智回信息。
“衆目睽睽之下踹門救人。行啊,沒報警抓你也不算太頑固。”柯桦道。
“怎麽可能。他爸媽都去上班了,就一個奶奶和妹妹。奶奶拿着鑰匙不肯給我才踹的門。他妹妹懂事,一直抱着老太太不撒手,要不然我還真不敢跟一個老太太動手。”周智道。“一家子奇葩。”
“跟周叔打聲招呼,別汪家人找上門,他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柯桦提醒道。
周智看了眼客廳裏,見汪睿和那頌你來我往鬥嘴鬥得忘乎所以,于是關上廚房門掏出手機給家裏打電話。
四人餐桌又一次坐滿,那頌吃完飯,倚在餐椅上看着對面的汪睿若有所思。
柯桦偏頭看那頌,見那頌眼裏情緒複雜,伸手蓋在那頌頭頂,警告道:“消停點。”
汪睿連吃了兩碗面才停下,仰頭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揉着胃籲出一口氣:“餓死老娘了。”
門鈴響,柯桦去開門,程季和一位拎着整理箱的男人站在門外。
柯桦讓開門口,程季帶着人走進來。
聽見腳步聲,汪睿頓時蹦起來,跑到沙發前抓起雷鋒帽扣在頭上。
那頌搭在桌邊的手驀地攥緊。他擡眼瞪周智,罵道:“廢物!”
周智:“……”我怎麽了?
轉念一想,周智才明白那頌是罵他沒保護好汪睿。
他笑道:“咱倆半斤八兩,就別互相唾罵了。”
那頌懶得理周智,手按在餐桌上撐起上身往輪椅上挪。柯桦大步過來,摟住他肩背把他放到輪椅上。
程季過來拉走一張餐椅,然後回到客廳擺在空地上。
理發的全程汪睿的眼淚就沒停過。理發師越剪手抖得越厲害,頻頻看沙發上抱着胳膊渾身殺氣騰騰的那頌。
柯桦也時不時看一眼那頌。那頌大概是被“物傷其類”了。汪睿和那頌雖然見面就掐,但是有一點很相似,都喜歡自己頭發,幾乎月月染色加造型。
那頌曾有一頭張揚的紅發,配上冷白皮膚,明豔得幾乎灼人眼。現在的發色是栗色裏挑染的灰色,陽光下則會呈現出漸變色。
汪睿的頭發留得半長不短,燙了卷染了漂亮的淺栗色。平時或散着或在頭頂紮一個松散的丸子,配上他愛笑愛鬧的活潑性格,一直穩定地端着迷人小可愛的人設。
漂亮的頭發沒了,人設倒了,小可愛生不如死。
等青皮板寸成形,汪睿再也忍不住嗷地哭出來,再不是剪發時安靜掉淚的樣子。
周智摘下汪睿的理發圍裙,帶着人回了次卧。
那頌不忍再看低頭抓過手機。
柯桦抓了抓那頌的頭發,那頌毫無反應。他看向那頌的手機屏幕。
假發?
柯桦伸手指劃上去的一張照片:“這個。”
那頌斜睨他一眼。那張照片上的假發是像被染紅的刺猬。
柯桦一邊抓着他的頭發一邊瞎指揮:“黑長直。”
那頌拿手肘頂開他的胳膊。“你戴我就買。”
“糙皮硬漢不配黑長直。”柯桦道。
“要點臉。”那頌又睨他一眼,“硬漢?”
“不硬嗎?”柯桦湊過去問。
“嗯哼——”程季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沙發一旁。
柯桦和那頌循聲看他。程季道:“那個,我走了。”
“走啊。”那頌不客氣地說,“要給你舉行一個歡送儀式嗎?”
“不用不用。”程季連連擺手,“就是,我想請一個小時的假。”
“嗯。”柯桦點頭,“回家?”
“不是。”程季摸摸自己的頭發,“我也想燙頭。”
柯桦:“……”
那頌毫不留情道:“短寸怎麽燙?燙成方便面?”
程季眼睛一亮,看着那頌的樣子頗有種找到知己的興奮,他連連點頭:“我高中就想燙,後來去……回來也沒機會。”
“去吧。”柯桦忍着笑道,“都算我的。”
“那我能再做個臉嗎?”程季興奮地問,“理發師說他可以給我做臉。”
“你不要太過分!”那頌吼道。
程季頓時像踩了雷似的蹦了出去。
柯桦笑着靠進沙發裏。“看給吓得。”
“他一個四方臉,燙方便面。”那頌一臉嫌棄,“我都不敢想象有多醜。”
加進購物車裏的假發全都買了。另外又加了一頂黑長直。
同城代買一小時後送到。柯桦拎着袋子敲響次卧的門,把袋子遞進去。
周智上衣胸口濕了一大片,可見裏面發大水了。他問:“什麽?”
柯桦道:“假發。”
周智伸出手又縮回去,不太想要。他看看柯桦的腦袋,問:“你買的?”
柯桦作勢要踹他,把袋子往周智身上一甩:“那頌買的。”
周智這下放心了,捂住袋子笑道:“不是兄弟不信你,是你審美……”
“滾。”柯桦關門強行把周智的話截斷。他回到沙發上,問:“我審美怎麽了?”
“都給了,裏面有你的黑長直。”那頌噙着壞笑看他,“黑長直,虧你長了雙眼。”
柯桦心道:有那麽醜嗎?
結果真的有那麽醜。有假發遮醜的汪睿恢複了元氣,于是給屋子裏的四個大男人依次試戴黑長直。
照過鏡子,柯桦信了,他的眼睛不太行。
四個人裏只有那頌戴起來還能看。就連臉部輪廓相對柔和的汪睿都駕馭不了黑長直。
只有那頌那張下颌有點尖、神情傲嬌的臉勉強能撐起黑長直的氣場。
汪睿抱着胳膊圍着那頌繞圈,饒有興致道:“再配一條裙子,超薄緊身的那種,彈藥庫都能凸出來,相信我一定超騷。”
柯桦眼睛biu地亮起來。那頌如臨大敵抓下黑長直扔到沙發上,“你戴我他媽給你買一百條緊身裙。”
“你為什麽要給他買裙子?”柯桦歪頭認真地看着那頌問。
那頌張張嘴卻沒吐出理由。是哦,為什麽他買。他立刻轉向周智:“你他媽不會自己買嗎?!”
“你為什麽不買?”柯桦眯眼盯住周智。
周智仿佛中了無數槍:“拜托!我尼瑪說話了嗎?!關我屁事!”
柯桦和那頌異口同聲道:“說了。”
周智服了,抱拳求放過。
“信我!”汪睿蹦到柯桦面前,開始撺掇柯桦,“快點給他買小裙子,特別是那種半露不露的肯定好看。買買買!”
那頌忽然一眯眼道:“你穿過。”
汪睿挺起胸脯大膽承認:“穿過!老娘還穿過露……”
周智大步上來捂住汪睿露風的嘴,拖着人往次卧走:“補覺補覺,別嘚瑟了。”
風騷放肆的人走了,留下兩個幼稚且清純的人面面相觑。
“我以為,”那頌道,“你穿丁丁就夠騷了,原來還有更……”
柯桦伸手捏住那頌的嘴,“什麽垃圾,趕緊清除。”
——
柯桦給那頌約了複查。等程季頂着一頭方便面出現在家門口,柯桦推着那頌前往小舅的醫院。檢查的過程中,那頌一有空就開始買買買,柯桦無意間瞥到他的手機屏幕,頓時激得頭皮發麻——開始那頌只是搜搜情、趣套裝,cos裝,電動尾巴這些,慢慢發展成假*具、震動*等等。離開醫院前,他又瞥了一眼——那頌的手機上正播放着一套類似十大酷刑所用的刑具似的玩具視頻講解。
柯桦立刻抽走那頌手機,轉而揣進自己兜裏。
那頌仰頭看他,解釋道:“看都不行。”
“不行。”柯桦義正辭嚴道,“小孩兒都是這麽學壞的,從今天起,手機平板電腦全都使用‘青少年模式’再看見你搜這些……”
“告我媽。”那頌接過話道。
保姆車停在醫院門前,程季跟着一起把那頌推上去。
車子啓動,隔窗落下,柯桦才道:“買吧,回去你挨個試一遍。”
那頌毫不羞澀地跟他對視。“可以,我先,然後是你。”
“休想。”柯桦恍然意識到他思想有點古板,對那頌感興趣的東西有些排斥,但又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柯大樹你假正經起來還挺性感。”
柯桦沒接話,盯着前方隔板上電子屏幕,看了半天才發現上面播放的是柯茗茗追的美劇。吸血鬼就要咬心愛的人脖子了,那種血腥和粗暴莫名讓他心跳加速,昨天他也看見了血……
血。
“屁股還疼嗎?”柯桦忽然轉頭問。
那頌仰靠在沙發椅上,看着他笑得整個人發顫:“裝不下去了。”
柯桦猛地起身,長腿跨過沙發椅,一只手扣住仰起的脖頸,彎腰低頭咬在喉結上。
“卧槽——”那頌疼地雙手緊扣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偏着頭,讓出空間給發瘋的人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