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柯桦站在輪椅正後方,柯肖晴站在他右側,尹薇抱着李逸的遺照站在他左側。李恒洋的兩只手虛虛攏着滿月的嬰兒。小嬰兒不哭不鬧,乖得不像初來乍到這個世界的孩子,他仿佛深谙這個家這些人的緊張關系,沒給這份緊張增添一點聲音。
攝影師和住手比所有人都緊張,照片拍完,立時上傳平板,由管家給李恒洋過目。
李恒洋看過,點頭道:“黑白照。”
攝影師只覺頭發根根立起。
李恒洋又道:“我們仨,來一張。”
柯桦走到沙發旁坐下。保姆抱走小嬰兒。
輪椅後面,尹薇和柯肖晴中間隔着半臂遠。
尹薇:“我以為你不會來。”
柯肖晴:“我以為你會親手送他走。”
“我嫌髒。”尹薇冷冷地道。
柯肖晴冷笑。柯桦冷眼看着兩個女人較勁。
李恒洋和兩個女人的照片依舊是黑白色。最後一張,他獨自立在輪椅一側。
李恒洋耗光了所有的精神,吃過藥合上眼便睡了。
屋內溫暖如夏,外面夜色黑涼。
保姆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孩子,尹薇接過孩子邁出別墅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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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走邊道:“他還有多少房子是我不知道的?”
李恒洋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狡兔,他卻不止有三窟——宴客的,度假的,過周末的,談判的,與情人的,與妻子的,與兒子的,沒有一處是相同的。而他們身後這棟只有柯桦來過。
柯肖晴刻薄道:“自作孽。”
尹薇道上了停在門外的車,保姆關門時,她看向柯桦:“當心點。”
“她什麽意思?!”柯肖晴憤怒地朝着開走的車喊道,“威脅誰呢!”
柯桦拉開車門推着她上車,解釋道:“是提醒。”
“提醒什麽?”柯肖晴坐下先看了眼開車的楊屹,“怎麽是你?”她對楊屹的反感是李恒洋的一半,在她跟李恒洋糾纏不清那幾年,楊屹曾是李恒洋的忠實狗腿。
“柯小姐,我降職做司機了。”楊屹苦笑道。這句話得到柯肖晴一記白眼。
柯桦從另一側上車,坐到柯肖晴旁邊,對楊屹道:“先送我。”
“急什麽,你姥姥也來了,你不跟我回去。”柯肖晴道。
“太晚了,明天去看她。”柯桦打開手機,點開監控APP。客廳裏坐着一個人,一動不動,他看了兩次人影都沒動過。他把手機扣到膝蓋上。
柯肖晴見他反複看手機,忍不住問:“怎麽了?”
“沒事。”柯桦心不在焉道。
“你跟周從一怎麽回事?”柯肖晴問,“你姥姥最近都開始買參加婚禮的套裝了。”
提起姥姥柯桦嘴角上揚,頭枕在椅背上輕笑:“好看嗎?”
“你來真的?”柯肖晴驚訝地問。“你不是……周從一知道嗎?”
“重要嗎。”柯桦偏頭看窗外。
柯肖晴不再追問,大約是從三年前起她發覺她越來越不理解柯桦想做什麽。
車子停在公寓正門,柯桦開門下車,回頭對柯肖晴道晚安。車門關上,他大步流星地走進去。
邁出電梯的同時,柯桦便看到了牆角的黑卡。他彎腰撿起卡片。卡號後四位1202。他住1201,對門是周智的1202。
那頌拿了周智的卡,還是周智把卡給了那頌?
柯桦緩步走到門前,解鎖開門邁進屋。
門在身後關上的同時,柯桦感覺屋子裏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把他釘在門上。他擡頭看向客廳沙發,那頌正望着他,眼底一片黑沉。除了那雙鋒利的眼睛,其他一切都很好看。果綠色的毛衣很趁他,如果氣色好一點他會更帥。
柯桦想起他關掉監控報警的時間,大概是三個小時前。眼下将近十二點。那頌大概還沒吃飯。
他換上拖鞋,邊脫大衣邊往沙發那邊走。
“不累嗎?”柯桦問。他幾次看手機,那頌一直坐着,地方都沒挪過。
“約會?”那頌的眼睛始終追着他。
“吃飯了嗎?”
“跟誰?”那頌執着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我還沒吃,面吧好消化。”柯桦自顧自道。他把臂彎裏的大衣随意扔在沙發扶手上,擡手撸一把打理整齊的頭發,額發半散半落,蓬松得像要炸窩。他轉身往廚房走,粗魯地扯下袖箍扔到餐桌上,胡亂将襯衫袖管向上捋,最後拽開襯衫最頂上的兩顆扣子。
身後傳來那頌憤怒的呼吸聲,很粗很急,柯桦停步,轉身看那頌,他起的手搭在餐桌椅背上。
剛進門兩分鐘他就從一絲不茍的精英變成了浪蕩不羁的酷蓋。那頌眼裏的憤怒有一瞬間的恍惚和迷蒙。他眨了下眼睛,似乎想避開。
“我不想說。”柯桦道,“你也不是真的想知道。”頓了頓,又問:“面行嗎?”
“螺蛳粉。”那頌執拗地盯着他說。“加肥腸。”
“好。”柯桦進了廚房,很快端了兩只湯碗出來。
那頌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餐桌挨着廚房門的這一邊。柯桦擡頭對上他嚴肅的側臉,餘光瞥見餐桌對面空蕩蕩的。
餐桌對面的椅子不見了。唯一的空座是那頌旁邊的椅子。很好。
他把面放到那頌手邊。
那頌仰頭瞪他:“這是螺蛳粉?”明明是速食面。
“嗯。”柯桦打着哈欠拉開椅子坐下,看神色他快要睡着了。“平時我都叫它螺蛳粉。吃吧。”他把筷子遞到那頌手邊。
那頌接過筷子拍在桌子上。表示自己不吃假貨。
柯桦頂着旁邊人的瞪視兀自吃面,中飯和晚飯他都沒吃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雖然只是簡單的速食面,但是在家裏吃,而且熟悉的人坐在身邊,與在外面吃飯的感覺很不一樣。他半眯着眼放開姿态吃得又兇又快,不到兩分鐘就把一碗面吃完了。放下碗,他伸手端過那頌面前的面吃了起來。
那頌一愣,忙把碗搶回來,抓起筷子夾起面塞進嘴裏,鼓着腮幫瞪他。
“香嗎?”柯桦笑着放下筷子,起身往衛生間走。從衛生間出來,他額前碎發挂着水,臉洗過很清爽,眉毛濕溻溻趴在眉骨上,濃墨似的甩出兩道劍尾。
下巴上的水珠因為走動滴在襯衫敞開的胸口間。那頌拿着筷子偏頭看着他從衛生間一步步走到沙發上躺下。
高度緊張的一天下來柯桦累得只想吃飽睡一覺,食困加之過度疲憊,腦袋剛碰到保證他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眉毛上傳來若有似無的癢。他擡手撓眉毛,觸到一小片溫潤的熱。他下意識抓住那片溫熱。心裏有道聲音告訴他放開,可是身體根本不聽話——他需要那片溫熱,想靠近,想聞聞他的味道。
翌日清晨,陽光斜着灑滿半個客廳裏。柯桦從沙發裏坐起來,毛毯從身上滑落,鼻端嗅到的食物香味很玄幻——大概涵蓋了他想要的所有的早餐的味道。
饞出幻覺了嗎?他有多久沒認真地吃過早餐了?楊屹準備的早餐千篇一律,內容永遠大過味道。他伸着懶腰站起身轉過沙發往衛生間走。走到一半忽然聽到瓷器與瓷器相碰發出的悅耳的聲音。他扭頭看向餐桌。
那頌抱臂站在餐桌一旁,氣勢洶洶地瞪着他。
柯桦的視線下移,滿滿一桌子早餐。不,不全是早餐,畢竟早餐沒有戰斧牛排。
“清醒了。”那頌語氣森然道。“不裝了。”
柯桦撿起地毯上的手機播楊屹的電話。
“人呢?”
“都在樓下。”楊屹道。
“上來。”
柯桦把手機扔回沙發裏,走到餐桌邊,兩只手按在桌邊低頭端詳每一道菜,不是那頌做的,那頌不會做飯。看每一道菜的樣子……是那頌擺的盤。他捏起一塊甜點送進嘴裏,直起身看着那頌。
入戶門響起輸入密碼的聲音。随後,楊屹帶着四名身材魁梧高大的保镖走進來。
楊屹:“……”
“之前那四個人呢?”那頌看着他問。
柯桦看向楊屹。楊屹道:“還在醫院。”
“承認了。”那頌冷笑道。“跟了我一年。”
柯桦點頭,又指向門口四個保镖:“新的。”
“柯總,什麽意思?”那頌道。
“別多想。我只是想,在你忍不住要騷擾我的時候有人能攔住你。”柯桦道。
“呵。”那頌氣笑了,“我騷擾你?誰他媽給你的臉!前一周誰天天監視我,往我窗臺上放東西。”
柯桦眉心蹙起看向楊屹。楊屹摸摸鼻尖道:“是汪睿,我們柯總不知……”
“閉嘴!問你了嗎?”那頌瞪向楊屹。
楊屹頓覺腿軟,踉跄後退,不小心踩在保镖腳上。保镖疼得五官皺成一團愣是沒動一下。
“最近頻繁被人跟蹤,我怕了。”那頌一改方才的嚴肅模樣,熊孩子耍賴似的拉開椅子坐下,“我要住在這裏。以免有人背着我搞有的沒的。”
“他們可以24小時保護你。”柯桦道。
“我的要求,他們都能滿足嗎?”
柯桦靜靜看着他。
“陪睡嗎?”那頌得寸進尺道。他轉頭看向四個保镖。戳過柯桦的手指一一點過去,“你,還是你?”
被楊屹踩到腳的保镖慢慢舉起手,躍躍欲試道:“我,我可以。”
楊屹頓覺一道雷劈重天靈蓋,整個人都麻了。這次選保镖,他一心關注武力值,于是挑了四個最厲害的,萬萬沒想到武力值上來了,腦子卻是壞的。媽的天要亡他呀!他擡腳跺在保镖腳上。
舉手的保镖屏息到臉色鐵青,他一只手捂住嘴,在嚎叫沖出口腔前轉身撥開身後的保镖跑了出去。
楊屹感覺他不适合待在這裏,他轉身推着另外三個人往外走。
那頌笑着站起來,“身材不錯,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