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啓考慮到當下“太子”的勢力,決定兵分多路以不同的路線前往都城。他率領多數人馬最先出發,祁靖山主要負責保護我,所以會帶着我最後出發。祁連山得知他與我不在一個隊伍中,立刻有些不悅,可是迫于天啓的壓力,先于祁靖山跟我出發了。
為他送行那天,我在他身邊看到了一個熟人,出于好奇,我把祁連山拉到一邊低聲問他:“這不是之前那個山匪嗎?你把他放身邊沒問題嗎?”
祁連山沖我自信地笑笑:“放心吧,兵家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經過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對他的品性已經了如指掌,我相信他不會做出背叛我的事情來。”
見他态度堅定,我便沒把這事再放心上,畢竟他是久經沙場的大将,而我連戰争都沒見過。
最後作別時,我話剛說完,他便一把抱住我,力氣之大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過了許久,他才放開我,臉上的表情透露出依依不舍:“耀祖,我們日後相逢,一定要暢飲一番,喝他個一醉方休!”
我向他鄭重地點點頭,看着他利落地上了馬,與我深深地對視良久才調轉馬頭,頭也不回地出發了。
我跟祁靖山出發那天下着小雨,對于出行的人來說這絕對算不上什麽好天氣。再加上我們面對的是整個國家的安危與自己未來的命運,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我在馬車裏,聽着雨水擊打在馬車上發出的沙沙聲,漸漸陷入淺眠。
恍惚間聽到有人叫我,我睜開眼睛,看到一張讓我害怕的幾乎尖叫出聲的臉。
“天擇,怎麽自己在這兒玩?”攝政王孟子秋對我笑的溫和,可我卻吓得動也不敢動。我想拔腿離開,卻發現自己不知怎麽變成了七八歲大的娃娃,逃跑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妄想。
“怎麽不說話?回答舅舅的問題啊?你登這麽高的塔樓,不害怕嗎?”孟子秋一邊說着一邊靠近我,我出于本能一步步往後退着,直到退無可退,身體靠在了冰涼的牆壁上。
“舅舅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沒你這麽大膽。小時候玩伴們爬樹攀高,我都只能在下面看着,他們在上面嘲笑我,沖我扔鳥蛋,我被蛋黃染了一身,回去還會被父母責罵。我當時恨死他們了,我曾經發誓,如果有一天我成為人上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他停下話語,雖然面對着我,目光卻已經放空,像是在回想什麽。
我看着他漸漸變得猙獰的臉,想要趁他沒注意時逃走,卻在邁出第一步時就驚動了他。他的目光一下子回到我身上,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從沒想過自己真的有機會成為人上人,這還要多虧你母親虹盈,如果不是她成為皇上的寵妃,我也不會因為外戚身份被重視。我等了這麽久,終于實現了自己的誓言。你知道我是怎麽對他們的嗎?”
我早就吓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在他兇狠的瞪視下努力搖了搖頭。
他似乎就是在等我這個答案,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把我拎起來,我的整個身體被他騰空暴露到窗外。
Advertisement
我本能地抓住他抓着我衣領的手臂,掙紮着想要回到地面,可是卻一點機會也沒有。不經意地瞥見塔樓下面的樹木,最高的一株比我所在的地方還要矮上許多。我從未這麽接近死亡,我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我把他們捧的很高,就像你現在這樣,然後我一松手,把他們狠狠摔了下去。啧啧,你真該看看他們摔下去的慘狀,可惜,那時你還沒出生呢。”他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目光愈加陰狠。
忽然身體一震,我立刻驚醒,終于從剛才的窒息感中恢複過來。我環視四周,發現自己還在馬車中,外面的雨沒有停,隐約有淅瀝的雨聲。
我粗重地喘着氣,額頭上冒着冷汗,混身也被汗水濕透,一陣涼意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不知行進了多久,我正又昏昏欲睡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只聽車外有人喊:“我們是天啓殿下的人,快開城門!”
我急忙掀起簾子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只見高高的城樓上寫着“聊城”兩個血紅大字,心中不禁一緊。
聊城本是父王給天明的封地,可惜天明沒等到受封就離世了,後來這城就準備留給最小的弟弟,天啓是何時跟這聊城駐将有所聯系的?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還不待我思考完畢,就聽城門轟轟地打開了,馬車再次行駛起來。
走了沒多久,馬車再次停了下來,“咚咚”有人敲了幾下馬車,只聽祁靖山的聲音傳來:“耀祖,時候不早了,今天我們先在這兒休息,明日一早再繼續趕路。”
我出了馬車,跟着祁靖山進了眼前挂着漆紅大字“逢君”的客棧。
店小二殷勤地為我們帶路,說着俏皮話讨我們開心,讓我想起了小三子,不知他現在怎樣了。還有格外照顧我的紅姐,不知我走後,她生意如何。對我青睐有加的洪秀秀是否已經出嫁?雖然很想向祁靖山打聽一下,畢竟身為表哥,他一定對洪秀秀的終身大事有所耳聞。
我一邊跟着他們走一邊出神,一時竟沒察覺他們停住了腳步,一個不注意撞到了走在我前面的祁靖山背上。
雖然我們走路慢,但祁靖山煉就的一身鐵般的筋骨硬是撞得我疼得直咬牙。
“耀祖你沒事吧?”祁靖山扶住我,檢查我有沒有被撞傷。
我揉了揉被撞痛的胸口,回答道:“沒事沒事,就是撞了下而已,我又不是玉做的,不礙事。”
祁靖山勉強笑了笑,叮囑我道:“我們現在處在随時應戰的時候,沒辦法帶侍從來,你凡事自己小心着點兒,有什麽事做不來的可以叫我做。”
我點點頭,一邊答應着一邊跟他進了屋。
“兩位爺先歇着吧,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叫我。”小二說完,接了祁靖山的賞錢連連道謝後走了。
我看了看屋子裏唯一的一張床,再看了看正在脫外套的祁靖山,大腦一時沒反應過來。
祁靖山不經意地捕捉到我困惑的眼神,立刻解釋道:“這聊城不太大,客棧的床位又有限,所以得委屈你跟我睡一張床,等我們到了暮城,就可以給你單獨安排一間屋子了。你看今天,我們……”
我理解地點點頭,回他:“沒關系,你跟我都是大老爺們兒,沒那麽多忌諱,正好我們也可以聊聊前幾天沒破開的那個陣法。”
提到陣法,祁靖山立刻精神為之一振,興奮地說:“說的是,那個陣法實在玄妙,不過我已經有了些頭緒。”
他脫得只剩裏衣,大敞的領口露出胸前雄壯的胸肌,袖子半卷,精碩的小臂像是蓄積着無窮的力量,我被深深地迷住,心裏癢癢的,恨不得伸手摸一摸他的肌肉是不是像鐵一樣硬。
我本來不是瘦弱的類型,但跟他一對比,便顯得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公子。
我倆并排躺在床上,我聽着他談論他說的那些頭緒,不知不覺地,他的聲音漸漸模糊,直到最後,我完全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麽了,陷入了深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吃過飯便繼續趕路,我剛上了馬車,祁靖山後腳就跟了上來,我用詢問的目光看着他,他解釋道:“前路兇險,我貼身保護你,以防發生不測。”我點點頭,請他坐下。他又開口:“昨晚說好讨論那個陣法,結果我說了還不到一半就發現你睡着了,我說的有那麽無聊嗎?”
我有些歉意地回答他:“太久沒有這樣長途跋涉,我又不像你們做将士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不過我們反正現在也沒事可做,不如你繼續說,這次我保證不會睡着了。”
他理解地點點頭,說:“那我從哪開始說起?你記不記得睡着前我說到哪了?”
我努力想了想,把我最後有意識時聽到的話告訴了他,看着他認真地又開始給我講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祁靖山癡迷兵法到了這種地步,更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與祁靖山竟能平心靜氣地讨論兵法。
探讨兵法累了,我倆面對面坐着休息,他不時從窗口探出頭去,察看外面的狀況。我拿着本書随手翻看,看到有趣的地方就跟他讨論一番,不知不覺就到了暮城。
像在聊城一樣,一個士兵喊話,表明我們的身份,駐城将士出其迅速地打開城門放我們進了城,又親自接待我們去他府上居住。見他這麽熱情,我們便沒有拒絕,把大部隊留在城外整頓,僅帶了十幾個貼身士兵。我們進城休整是次要的,說服駐将做我們的後援才是最終目的。不過看駐将接待我們的态度,八成是我們這一邊的。
駐将對我們格外熱情,晚宴上灌了我們不少酒,我不勝酒力,最後不知是被誰攙回了卧房,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我正在一個夢中輾轉掙紮,忽然有人打了我一巴掌,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看見祁靖山的臉幾乎貼到我臉上。
我正要張嘴說話,他忽然用手堵住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大睜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一排腳步聲在我的屋外響起,過了一會兒又走遠了,祁靖山這才放開我,輕聲對我說:“這個駐将在酒裏下了藥,幸虧我長了個心眼把酒都倒了,其他士兵也接到我的暗示沒有喝,本想提醒你,可是你看不懂我的暗示,只好讓你遂了他們的願。我估計他想等我們都睡熟了再有所行動,我們得找個機會快點兒逃出去與大部隊彙合。”
我聽了他的話,立刻發覺自己醉的不正常,想到駐将可能會抓了我去向孟子秋邀功,不禁起了一身冷汗。不過現在不是後怕的時候,我跟祁靖山靜靜地等待時機,随時準備着從這裏逃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祁靖山拉着我走向門口,小聲說:“那群巡邏的士兵差不多走遠了,我們趁現在快走。”
我緊跟着他,正要推門,忽然“篤篤”幾聲,有人敲響了我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