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話音剛落,從鋪子裏走出一名女子,頭上纏着藍花白底頭巾,一身藏藍便裝,手拿白毛巾擦着手,看見我時,頓了一下,又看看祁連山,便走了過來。
“祁小子,你不是前幾天才來過,今天又來幹嘛?”女子聲音洪亮,仿若銀鈴。
我打量了下她的面容,覺得她頂多十八,怎麽看都比祁連山小,為什麽叫他“小子”呢?
祁連山對她的态度也不着惱,顯然已經習慣了,口氣随意地說:“前幾天是讓你幫我做兵器,今天是給你介紹個人認識。”
女子把目光轉向我,靈動的眼睛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才說:“怎麽?你也想給我介紹婆家?這公子長得倒是俊俏,但他能撐得過我三掌麽?你告訴人家想要娶我就得接我三掌吧?別是你想害人家所以跑我這兒來借刀殺人吧?”
祁連山聽了她的話,急忙解釋道:“我可不是給你介紹丈夫來的,這是我朋友張耀祖,他懂的可多了,我現在跟着他學兵法。耀祖,這女娃是這鐵匠鋪的大當家,姓房,名金花,是鼎鼎大名的房三舍的獨女。我的兵器都是她親手做的。”
“房姑娘,久仰。”我邊說邊向她行了一禮。她回了一禮,說:“你聽說過我?”
我點點頭,笑着說:“房姑娘所制兵器聲名遠播,我雖孤陋寡聞,但也有所耳聞。”
房金花聽了我的恭維,明顯心情愉悅,客客氣氣地把我們請去鋪子後的小院裏小坐。
房金花一邊給我們倒茶,一邊問我:“看張公子風度翩翩,不像祁小子粗人一個,想必是個飽讀詩書的文化人吧?”
我謙遜地笑笑說:“哪裏,只是空有一肚子墨水罷了。”
“耀祖你就不要謙虛了,女娃子跟我一樣是粗人一個,不信你考考她,她絕對比我知道的兵法還少。”祁連山插話說。
房金花瞪了他一眼,撇嘴:“跟我個女娃子讨論兵法,你倒真不害臊。”
祁連山臉紅了一下,偷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端起茶來掩飾尴尬。
我看他樣子可愛,忍不住逗他說:“連山你剛說房姑娘知道的兵法比你少,這可真不一定,你記不記得你給我倆做介紹前,房姑娘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迷茫地搖搖頭,房金花也有些迷惑地看着我,我繼續說:“她說,你別是想害我,所以來她這兒借刀殺人的吧。你可知,這借刀殺人便是兵法中的一計?房姑娘一開口便說出一種兵法,你還敢說她比你知道的兵法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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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山聽了我的話,臉上的紅色一下子湧到了脖子根兒。房金花沒想到我會有這一說法,向我投來會心一笑,然後拍拍祁連山的肩膀說:“聽到沒?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小瞧我的本事。別以為我只是個打鐵的,我知道的兵法可比你這将軍多的多。”
“嘿,說你胖你還就喘上了!耀祖你也是,你是我朋友,你怎麽不幫我反倒幫她個外人?虧我還怕你在府上呆着無聊帶你出來玩兒。”祁連山不高興地向我抱怨。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撫他,房金花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說:“誰說我是外人?我現在就跟張公子結為朋友,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她說完這些,就拉着我向着西方指天發誓,把我弄得哭笑不得。
正在我們笑鬧時,院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五大三粗上身光|祼的大漢走了進來。他幾步走到我們跟前,眼睛在房金花抓着的我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才對房金花說:“大當家,外頭有個人找你,說是之前跟你有約。”
房金花皺起眉頭,顯得格外嬌俏可愛:“是什麽人?長什麽樣?”
“他不肯說自己是什麽人,只說你見了他就知道了。至于長相,倒是挺白白淨淨的,但是一看身材就知道是個練家子。”大漢回答道。
“我跟你去看看。”她對大漢說完,又轉頭看向我們,“你們先喝茶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祁連山看我一眼,立刻叫住她:“我們也該走了,就跟你一塊兒出去吧。”
房金花想多留我們呆一會兒,在祁連山的堅持下,只好作罷。
我們四人前前後後走出院子,由于我身份特殊,擔心遇到認識的人,于是走在最後,借由祁連山的身體把自己擋了個嚴實。
我們剛邁進鋪子,就聽房金花開口道:“原來是你啊!你不是約的我後天嘛,怎麽今天就來了?”
我稍稍探出身子看向來人,只見他氣宇軒昂,身材挺拔,眉目中透着一股少年英雄的氣概,讓人一眼就覺得此人大有可為。
那人把我們逐個兒掃了一眼,然後向房金花一拱手說:“房姑娘,打擾了,我們之前跟你訂的東西你看能不能再快一點,我們當家的有急用。”
房金花雙臂環在胸前,有些不高興地說:“之前說好後天的,怎麽又來催我們?我這兒的規矩你也知道,說什麽時候能做好,就什麽時候能做好,我們絕不拖後,也絕不提前。”
那個青年沒有多說,擡手解下身後背着的包袱放到就近的桌上,輕輕一拉包袱就打開了,裏面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我仔細看了幾眼,沒看出是個什麽東西,但房金花看了那東西,一下子眼睛就直了,他身旁的大漢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當家的說,只要你能答應今天把東西做好,這塊兒鐵塊兒就贈予姑娘。”青年一臉真誠地看着房金花說。
房金花圍着那東西轉了幾圈,臉上表情變化不定,好一會兒,她才再擡頭對青年說:“這事兒我得問問我的夥計們,你先等我一下。”
青年說了句請姑娘随意,房金花就扭頭對一旁的大漢說:“守全,走,跟我找小周、大方去。”
大漢應了一聲,跟着房金花往別的屋走,走到一半,房金花又轉回來,對我跟祁連山說:“差點兒把你倆忘了。我這眼前有急事,你們要是着急就先走吧,要是不急,就等我一會兒,我辦完這事兒送送你們。”
祁連山擺擺手說:“你去忙你的吧,我們馬上就走了。”
房金花白他一眼,說:“我在跟我朋友耀祖說,誰理你啊。”
我被她逗笑了,看了眼臉色不善的祁連山道:“我們這就走了,金花你去忙吧,別把正事給耽誤了。”
房金花向我笑了笑,揮了揮手走了。
我與祁連山邁步走出鋪子,走前我回頭看了眼那青年,他正交抱雙臂,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們往回走着,祁連山忽然一拍大腿,聲音不大,但我沒有準備,被他吓了一跳。
“我想起來剛才那人是誰了!”他略有些激動地說,“那人是官府通緝的一個山匪!”
我反應半天,才開口:“那你還傻站着幹嘛?你還不快去抓他?”
他不滿地看着我,說:“我是将軍,只管帶兵打仗,不管抓山匪。”
我聽了他的話,頓時無話可說,正在我想教育教育他時,他又開口:“況且那個山匪說起來還算是個英雄好漢,好劫富濟貧打抱不平,官府想抓他們無非是他們得罪了權貴。要是哪一天我被朝廷革職了,我就跟着他們混去。”
我無奈地搖搖頭,被他這些孩子氣的話逗笑了。
祁連山一回到天啓府上,就說祁靖山讓他一回來就去找他,與我告辭後匆匆離開。
我知道他肯定是去向祁靖山彙報今天帶我出去的動向,以天啓對我的疑心,勢必不會放過我的一言一行。
我回自己的住處小睡了一會兒,輕舞進屋告訴我石三朝跟祁靖山來了,我便稍做打理,去書房接受石三朝的指點。
石三朝先是檢查了前日教我的坐姿之類,又幫我糾正了一番,然後說:“今日我就來教你學太子的寫字姿勢。你來站到桌前來,按你平時的姿勢擺好,我來給你糾正一下。”
我聽話地走到桌前,剛拿起筆姿勢還沒擺好,石三朝就搖了搖頭擡手示意我先停下來。
“不對不對,快把筆放下,你這一拿筆,就露餡兒了。”
祁靖山跟我都一臉莫名地看着他,我放下筆,有些不知所措。
石三朝慢悠悠地解釋道:“你不用覺得羞愧,這不能怪你,該怪我才對,我沒有告訴你,太子是個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