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晚上陸伯憲對我盛情款待,輕舞在一旁随侍左右,一刻也沒離開過我。陸伯憲見此情景,不禁調侃我道:“三殿下對你真是恩重如山,不僅對你大加重用,更是賜了個這麽姿色出衆的佳人,如此大恩大德,你要如何報答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輕舞,正經地回答他:“知恩如我,定當湧泉相報了。倒你是,當初你為太子鞠躬盡瘁,可如今卻被他趕出朝野,你有什麽想法?”
他聽我提到朝廷之事,立刻表情嚴肅起來。他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嘆了口氣說:“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睛,才會認為太子賢良仁德。現在我都被流放到這裏了,還能有什麽想法?我也就每天吃吃喝喝逗逗鳥兒,什麽也不去想了。”
我沉默片刻,問他:“要是有機會讓你東山再起,你還想不想回朝為官?”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這還用問嗎?我從小就立志做個像爺爺一樣受萬人敬仰的好官!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把握住的!”
我對他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壓低聲音問他:“你覺得三殿下怎麽樣?”
他皺了下眉,想了想說:“當初被太子誤導,對三殿下的了解不甚清晰,今日見他待你不薄,才知道三殿下才是真豪傑。可惜啊,我要是早點發現,也不至于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我伸手握住他手腕,向他更靠近了一點,壓低聲音說:“其實,你現在領悟還不遲。”
他不解,迷茫地看着我:“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現在身處栲水,我又在三殿下府上當門客,由我做引薦,你改投三殿下門下如何?”我向他解釋說,見他面帶猶豫,我繼續慫恿他,“太子現在本相必露,人心背離,三殿下仁義賢德,人心所向,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想想陸爺爺,他老人家若今時還在,是想看你在這裏每天過得渾渾噩噩,還是希望你跟随在三殿下身邊,大展身手?”
陸伯憲咬了咬牙,一拍桌子道:“你說得對,我對太子殿下已是仁至義盡,完全沒必要再為他守節,你明日見到三殿下,請替我向他表明我的立場,如果他能不計前嫌,我擇日便去他府上拜訪!”
我見他這麽爽快,立刻豪放地大笑兩聲,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放心,你的話我一定會帶到,到時我一定會替你多說幾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我倆又是一番壯志抒懷,很晚才回屋睡下。
第二天揉着疼痛的額角起身,吃過早飯便與陸伯憲匆匆告別回了天啓的府邸。
與天啓互相客套一番後,我便向他說起陸伯憲想要投靠他的事情。他本來就是為了這件事讓我去見陸伯憲的,現在見我已經完成了他心中的期待,立刻高興地把我誇贊一番,并表明了對陸伯憲這樣的人才的渴求。我見時機成熟,于是打算跟他提一下輕舞與王策宣的事。
“我之前與殿下的門客王策宣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于是結為至交。他告訴我一件事,我聽後感觸頗深,于是希望能幫他達成心願,可是這件事又非要殿下答應才行,不知殿下是否願意聽我說一說?”我看見天啓朝輕舞看了一眼,顯然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麽,但臉上不動聲色,只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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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策宣跟我說,他在家鄉有一青梅竹馬,他們兩情相悅,本以論及婚嫁,可是女方家中突生變故,兩人各奔東西。本以為無緣再見,誰知兩人緣份未盡,竟然再次遇到。本以為這次終于可以在一起,可是女方卻已為他人所有,真是造化弄人。我聽了他這一段經歷,為他們的真情所動,所以想向殿下求個情,讓他二人有情人終成眷屬。”我這一番說辭,并沒刻意掩示,所以天啓也沒有裝作不知道我說的是誰。他低頭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你是想替王策宣與輕舞求親?”
我鄭重地點點頭:“正是。”
他笑了笑,只是眼中并沒有笑意,他看着輕舞,卻對我說:“他們倆的事,我略有耳聞,我本以為這件事,至少會是他們中的一個跟我說,卻沒想到是你提了出來,不過也無所謂,誰說都是一樣的。結親是兩個人的事,只要兩人有情,那他們在一起是天經地義,我不會橫加幹涉,所以這件事,我要親自問過他二人再做決定。明日我會把王策宣叫過來,當着輕舞的面問他,只要他二人都對彼此舊情難忘,我就當場給他們指婚,你就做他們的媒人,你看如何?”
我本來就想到了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于是欣然答應,至于最後他倆會不會在一起,我都有所準備,對我沒什麽影響。
把這些事都處理完,我向天啓告辭,回了自己的住處,一進門就看見祁連山一邊喝着茶一邊等我。
他見我進來,立刻站起來跟我打招呼:“耀祖你又讓我等這麽久,你說我是不是得罰你?”
我一看見他,心情就會變好,所以對于他小孩子似的性情也并不反感,只是順着他的意說:“是該罰,你要怎麽罰我?”
“就罰你明天跟我一起出去喝酒怎麽樣?”他立刻回答我,就像早就知道我會答應一樣。
能夠出去不再悶在這裏倒正合了我的心意,于是我也毫不猶豫地回答他:“這個懲罰好,我甘願受罰。”
他見我答應下來,分外高興,拉着我的手快步往書房走,一邊走一邊說:“就這麽說定了,你現在快來教我怎麽用這些個陣法計謀的。”
我跟他又分析了幾種陣法,時光便匆匆到了晌午。我照例邀他一起用飯,到了下午,我們又閑聊了些有的沒的,他便找兵士們練武去了,我則坐在書房,忐忑地等着石三朝的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坐得都快睡着的時候,侍女傳話進來,告訴我祁靖山帶着石三朝來了。我正納悶通知我的為什麽不是輕舞,就聽到祁靖山與石三朝的談話聲。我來不及多想,站起身快步出去迎接他們。
石三朝一看到我,就又把我打量了個遍,不住點頭驚嘆:“張公子長得真是與太子殿下一模一樣,只不過氣勢不如太子殿下咄咄逼人,你這眼神過于幹淨透徹,不像為王的人,眸子裏都帶着一絲陰狠。不過沒關系,我是太子身邊的內侍,我是看着他長大的,我對他的行事作風了如指掌,你只要好好跟我學,我保證你能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我躬身向石三朝行了個大禮,并趁他們都無法看見我的表情時,極力掩下眼中的嘲諷,嘴上卻對石三朝畢恭畢敬:“謝過石內侍指點。”
我們三個相對而坐,石三朝開始教我當朝太子的習性。
“太子殿下從小聰慧過人,又懂得察言觀色,深受先皇皇後的喜愛,所以性子有些專橫跋扈。讓你學這個确實有些難,我們就先從他的平常的小習慣開始。比如這個坐姿,”他看了看我的坐姿,搖搖頭說,“你這坐姿過于文靜,一看就不是帝王子弟,太子從小被教育坐得端正而有氣度,即使坐在下座,也有高于他人的風範。”
我調整了一下姿勢,他站起身,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肩膀不用如此僵硬,放松就行,背也不必這麽挺直,兩手随便怎麽放沒關系,但是不要都放到腿上,放到兩側可以,一只手搭扶手也可以,腿不要合攏,微微分開些,兩腳岔開,對,你看我的時候不要把下巴擡起來,眼睛往上看,可以稍微歪點兒頭,不對,你的眼神不行,不過這個我們以後再說,畢竟你跟太子的性情相差太遠了。”
石三朝擺弄着我的身體,我表現得盡力配合他卻又無法達到他預期的要求,幾次下來才稍微讓他滿意。
“這下好一點了,”他看着我,點點頭繼續說,“既然坐的差不多了,我就順便教你太子怎麽喝茶。”
祁靖山聽他這麽說,立刻吩咐侍女端茶上來,石三朝接過茶杯,給我示範太子怎麽端茶喝茶。
我跟着他一步步地學,心裏卻不禁為他對我如此地了解而暗暗吃驚。我在想,現在在宮中假扮我的那位“太子”是不是也是經他之手調|教的?他對我與“太子”如此相像是怎麽想的?如果宮中太子不是他教導的,那他有沒有識破宮中太子的假身份?而如果宮中太子确是他教導的,他又有沒有識破我的身份呢?他之前為母後做事,又為攝政王出力,現在還為天啓謀劃,周旋于這三人之間的他是怎麽做到的?而他最終究竟有什麽目的呢?我看着他精銳的目光,不禁感嘆,他不愧是侍候過包括我在內的三位太子的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