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所看之我
所看之我
他來到安姨家門前,敲了敲門。打算看看小久,把它帶回家去,給它做一頓自己做的飯吃。
門打開了,不過并不是安姨。而是…?
江言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這原來是梁淺
不過梁淺這變化有點大呀,她竟然從之前的齊耳短發變成了過肩長發,而且她還穿上了裙子!!?
她什麽時候開始留的長發?而且要知道她之前都是嫌裙子太麻煩,妨礙了她出去瘋的腳步,所以她之前幾乎都沒穿過裙子。
之前夏天的時候梁淺和他坐在門前吃冰棍,她還指着一個過路女生穿的裙子跟他說:“我跟你說啊小言,你看她們穿着裙子,跑起來多不方便啊。動作大一點還怕走光。還是牛仔褲比較适合我這種天天瞎跑的人”
而如今,梁淺正穿着她曾經嫌棄的裙子,笑眯眯地站在門後,欣賞着他驚訝的表情。
“怎麽樣”梁淺說着在他面前轉了個圈,裙擺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揚起,呈波浪性。而在這裙擺的最下方還點綴着一朵天藍色的花,很是小巧可愛。
“我穿裙子漂不漂亮啊!”梁淺轉完,興奮地問他。
……
江言看了看她,真心地贊美了她一句:“挺漂亮的”
“那是”不過梁淺不滿意他的态度:“不過你應該說:哇!姐姐你穿裙子好漂亮啊!”說完她自己還特地擺上了那副如白癡般驚豔的表情。
江言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笑。
他問道:“小久呢?”
梁淺瞥了瞥嘴,“小久啊,它就在後面院子裏呢。去看看?”
“嗯”江言回道。
于是他和梁淺便一起向後院走去。他和梁淺一起走的時候似乎還聞到了些若有若無的香味,好像還噴了香水。
江言有點奇怪,又看了看她今天的打扮,問道:“姐,你今天是要去約會嗎?”
梁淺聽到這話全身僵了僵,複又放松地擺擺手道:“哪裏的事,我男朋友都沒有,我怎麽會去約會?哈哈”梁淺幹笑了兩聲。
江言不相信地看了看她,不過也不再去問了。
這是梁淺的私事,她想告訴他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不想告訴他的時候她沒事就好。
又走了幾步到了後院,他看到小久正趴在一堆泥裏面,而且因為它的毛色是黃色的,所以看起來已經與泥土差不多融為一體了。
看到他,小久立馬從泥裏鑽了出來,親熱地用頭去拱他的腿,在他的腿上跳來跳去。用手這扒一下,那打一下。跳了一下之後又換了另一條腿。
而梁淺在看到這樣子的小久時早就躲到十萬八千裏遠了,正躲在幾米遠的地方放聲大笑。
完全不顧及自己穿了身裙子的淑女形象。
“不是”江言猝不及防地被拱了一腿的泥,他蹲下身來摸了摸小久的頭,小久又舔了舔他的手。
笑夠了,梁淺向他走來,對他說:“把小久給我吧,我帶它去洗個澡。然後你也回去換身衣服吧。記得中午到這來吃飯啊,我媽買菜應該也快回來了。”
“嗯?”江言愣了愣,雖然這并不是他第一次到安姨家來吃飯,但也是小時候吃得多一些。再長大些他學會了自己做飯,通常都是自己做着吃,畢竟天天麻煩別人也不好。
所以除了一些大的節日,比如過年過節什麽的安姨會讓他到她家裏來吃飯,其餘時間裏都是江言自己一個人吃的。
其實他知道安姨挺希望他能多到她家去吃飯的。但他不太想麻煩別人,他還是比較習慣自己一個人。
“去我家吃飯呀。你又不是沒吃過。”梁淺蹲下身來,逗了逗小久。
“11點半差不多就能來了。我媽那個時候差不多也做好了菜。”她又用手摸了摸小久的頭,“這可是我媽專門為你準備的,在你軍訓後給你補營養呢”
“說到這個軍訓”梁淺擡頭看了看他,“你沒黑可真是太可惜了”
江言笑了笑。
“好了小久,我們走吧”梁淺用手拍了拍小久的頭,帶着它往前走。
小久有些不舍地回頭看了看他。
江言看着梁淺帶着小久離開的背影,他笑了笑。
而梁淺看着自家弟弟依然安靜的性格有點擔心,畢竟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以後談不到女朋友怎麽辦。
不過只要是了解他的人,都不會在意他的性格的。
梁淺記得有一次她和江言一起出去買東西,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三個人把她的包給搶了。
那個時候她和江言一起追了上去,追了一路,從一條街到另一條街,饒是梁淺每天出去耍,還是沒有追上。
她看了看江言,向前用手拉住了還在奮力跑着的江言,“要不算了吧,我那包裏也沒什麽東西,雖然有兩千多塊錢,但好歹手機沒丢。算了吧”
那時江言看了看她,喘着氣沒說話,對着她搖了搖頭,“沒事”,便輕輕掙脫她追了上去。
“江言!”梁淺見勸不住他,也跟着她跑上去了。
搶了他們包的那三個人,應該挺有經驗,留下了兩個人拖着他們,一個人帶包跑了。
于是江言便跟他們扭打在了一起。說實話,江言從離開溫城後也沒打過什麽架了。
但這次他想把包給梁淺搶回來,或許她确實并不需要那個包了,但他想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幫幫她們母女倆。
她們在他心裏已經不僅僅是鄰居了,随着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她們在他心裏已經是親人的存在了,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卻給了他親人般的溫暖。
這對他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對于一個從小沒有感受過愛的人來說,有一點點的愛和溫暖他都想要抓住,緊緊抓住不放。
如果說慕言給了他認真活下去的希望,那她們便是他相信這個世界還是很溫暖的證據。
江言自那時起一直在練跆拳道,但他此刻才剛上初一,從身高上來說他就占了下風,更別說打架的技巧了。
“嘶……”打了一會兒,江言一不小心一拳被人打了下去,很痛,江言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打過了。于是他落了下風,這兩人拿準了時機,一起上來打他。
他只能用手擋在頭前,避免頭部受到更嚴重的傷,像之前慕言說的那樣。
被打對江言來說沒什麽,他不在乎。不過更要命的是,小時候被打的感覺從他內心當中封存的角落裏蹿出來了,同時出來的還有那時的無助,痛苦以及絕望……
這些情緒籠罩着他,包圍了他。
相似的情景,相似的毆打,相似的痛……
讓他一度分不清現在與過去。他想他到底在哪裏?到底哪裏才是真的?難道他之前所經歷的都是他幻想的嗎?……
所幸這樣的時刻沒有持續太久,過了一會兒,梁淺帶了兩個警察來阻止他們。
“宋叔叔快看!就在那裏!”梁淺着急地朝江言這邊跑來。
“那兩個人打人的快住手!警察!”兩位警察喊着,
打着江言的那兩個人快速停止了,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了。
“小言!沒事吧?”梁淺擔心地看着他。
江言對她笑了笑,搖了搖頭,站了起來。
真好。
“沒事”江言說着,按了按他的肚子。被踢了幾腳,也被打了幾拳,估計都腫了,有淤青。但還好沒傷到骨頭以及一些更重要的地方。
只是肉疼而已。
跟之前小時候差不多。
估計過個幾天就好的差不多了,他對于自己受得傷向來不在乎,不嚴重到出血的地步,就放哪讓這傷口自己自愈。
有的時候不小心看到自己的腿上有淤青,他都想不起來是在哪磕到的。
那兩個警察一個跑去追那兩個人,一個查看江言這邊的情況。
“傷的重不重?需不需要去醫院?”那位警察關心地問。
“沒事,謝謝叔叔”那時還是初一的江言平靜地回答。
而梁淺就沒那麽平靜了,“宋叔叔,拜托你一定要抓到他們來,他們太過分了,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放心吧淺淺”那位警察說道,“我一定會把他們抓回來的,你放心,你宋叔叔說到做到。”
“謝謝宋叔叔。”梁淺致謝道。
“都是分內的事,應該的。”宋警官看了看受傷的江言,“我給你們錢,你們去醫院看一看吧。”
“不用了,我沒事。”江言連忙搖搖頭拒絕了。
“什麽沒事”梁淺用手拍了一下江言的腦袋。
“好了淺淺,別打他了,”宋警官說着看着江言,從口袋裏掏出幾張一百元的鈔票,“出來的急,沒帶多少,不要跟我們客氣,警察嘛,就是為人民服務的。拿着。”
說着宋警官把錢往江言手上一塞。
而梁淺在聽到那句“警察嘛,就是為人民服務的。”臉上一緊,腦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連臉色都冷漠了下來。
江言拿着那幾張鈔票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這時一只手按住了他,“收着吧。”梁淺強打起精神來,轉向宋警官,“謝謝宋叔。”
“沒事”宋警官擺擺手看看梁淺,“等抓到了他們我給你打電話,之後還要做一個筆錄。”
“好,我知道了。”梁淺說道。
“嗯,那你們快去醫院看看吧,我去看看小偷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好,宋叔再見。”梁淺說道。
宋警官應了一聲,眨眼間便向小偷剛剛逃跑的地方跑去了。
“走,去醫院看看”梁淺說道。
江言一時沒有回答,他感受了一下那些隐隐作痛的地方,仍然覺得不是很嚴重,應該只是皮肉傷,他家裏有醫藥箱,擦點藥過幾天應該能好,不知為何他心裏抵制去醫院。
或許是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姐,我沒事,都是皮外傷,回家擦點藥就好了,不用去醫院了”江言說着,把錢也給了梁淺。
不過梁淺沒有接錢,不知是那句話觸動了她,她背過身,不久身邊隐約傳來了輕輕的抽泣聲。
江言愣了,心裏一糾,擔心道:“姐姐,怎麽了?”
梁淺用手一抹臉,“你知道嗎?我最讨厭我沒事這三個字,每次爸爸遇到什麽危險的事,受到多重的傷,他總是說他沒事。結果能?還不是說話不算話。”
梁淺想到小時候他爸爸總是把她舉到頭頂逗她笑;在她做噩夢的時候安慰她,對她說爸爸是警察,專門捉壞人的,淺淺不怕,于是她就沒有做過噩夢了。
在梁淺心中她的爸爸是她心目中永遠的英雄。
所以在她爸爸剛犧牲時她無法接受,甚至有一段她時間恨上了他的職業,如果不是他要做一名警察,他就不會犧牲,就不會離開她和媽媽了。
做英雄有什麽好的,反正地球上那麽多人又不差他一個。
後面慢慢的,她也想通了。她的爸爸是偉大的,因為地球上有很多像他一樣的警察,所以就保護了千千萬萬的家庭。
不過就像那句話說的,親人的離世不是一時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
所以當梁淺聽到那句我沒事時,終于忍不住了。
“對不起,姐姐。”江言說完這句話就安靜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用手慢慢拍着她的背。
關于梁淺的父親,江言接觸的不多,梁叔的工作也比較忙,但他還是一起跟他吃過幾頓飯,在他的印象中是一個非常和藹的人。
後來梁叔犧牲的消息傳來時,梁淺不信,說要去親眼看看她爸爸,而安姨眼眶通紅一邊忙着處理事情,一邊還要安撫梁淺。
後來等真的見完了她的爸爸,梁淺一聲不吭沖回了自己的房間,之後就沒有出來過。
那個時候聽到這個消息江言很擔心,在自己屋子裏徘徊着,想着昔日裏的溫暖,最終他鼓起勇氣,走進了安姨家。
安姨在沙發上嘆氣,看見江言忙打氣精神來,“小言來了”
“安姨”江言快步走到安姨身前蹲下來大膽地握住了她的手。
“安姨沒事啊,去看看淺淺吧,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有一會兒了,也沒有吃中飯,安姨有點擔心她。”
“好,安姨也要照顧好自己。”
“好”安姨疲憊的應了一聲。
江言起身,快步往樓上跑去,到了梁淺的房門前,他敲了敲門,“姐姐”
裏面沒有人應,他猶豫了一下,試着開門,發現梁淺反鎖了。
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也沒走,他靠在房門邊的牆壁上,“那我在外面陪你。”
他在外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感覺心裏很沉重,渾身提不起勁來。
“咔噠”一聲,門開了,梁淺出來了,她的眼圈紅紅的,眼皮微阖,也沒有看江言,而是看着地面,“你先回去吧”聲音也有點啞。
江言想說些什麽話來安慰她,在腦海裏思索半天還是不知道,每次這種時候他都很恨他自己。
看他這樣,梁淺難得的還笑了笑,不過這笑一會兒就消失了。
“回去吧”梁淺再次說道。
“那好吧”江言放棄地說道,“那你去吃點東西吧”
“我在房間裏吃了,吃了好多。”
“那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嗯”梁淺點點頭
江言最後不放心地看了梁淺一眼,轉身離開了。
那次事故之後,安姨和梁淺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從悲傷中走出來,之後慢慢地恢複原來的狀态。
梁淺哭了一會兒就收住了,“那你回去可不能馬虎了”
“嗯”江言點點頭。
江言回到家,擦了點藥。
不過一會兒外面就在下雨,淅淅瀝瀝的,擾了樹上栖息的鳥兒,它們撲騰着翅膀飛遠了,由近及遠,搭成一排飛向遠方。
江言閉了閉眼,靠在沙發背上,聽着自己心跳的聲音,很靜很靜,他現在很享受。
有的時候他可以一直這樣閉着眼睛,什麽都不做,就只聽着下雨的聲音,然後再放飛一點思緒。如果這雨下了一下午,他可以一下午都這樣子,當然也不排除他在這過程中睡着的情況。
但總得來說是比較舒服的,他還是比較喜歡安靜。
但有的時候也太空蕩了……空蕩得令人害怕。
他時常夾在這兩者中間……
很矛盾,有時因安靜而害怕,而有時又因安靜而惬意。
他一直覺得他挺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