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

第9章 生活的殘陽

生活的殘陽

江言回到家中，這幾天回來時都挺晚的，都沒有好好照顧小久，多虧了安姨的悉心照顧。

安姨一家都對他挺好的，都很熱心。他小時候一個人提着個行李箱初來到這裏，沒過多久，當她們知道對面來了個新鄰居時，很快她們就來跟他打招呼了。

他記得當時安姨提了一袋水果來送給他這個新鄰居。

當時十二歲的梁淺就躲在她媽媽的後面，在安姨問完他的名字後，“哈”地一聲蹦了出來，做了個鬼臉給他。這把當時本來內心就很不安的江言吓得連連後退了幾步。

“哈哈”看到江言這個反應，梁淺就知道她成功了。她用這個方法吓到過很多個人，想想看，江言是她吓到的第二十個人了。她吓到過她媽，她爸還有她的同學朋友們。啊，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嘿，你這孩子”安姨笑着，用手假裝作勢要打她。梁淺從她媽背後繞了一圈，直接來到江言身後，撒嬌地喊了一聲:“媽～”

“好了好了”安姨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對她擺了擺手，“都十幾歲了就別撒嬌了。”

梁淺把頭轉到一邊輕哼了一聲，“哪有，我才12歲，還小呢”

由于梁淺已經進去江言屋子裏了，安姨也就跟着進去了。把水果放到桌子上，她看了一圈，好像除了江言外一個人也沒有，空蕩蕩的。

她便疑惑地問道:“對了小言，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江言有點懵。爸媽？剛才他看着那個女孩和她媽媽的互動很是羨慕。他從沒來都沒跟過他的媽媽沈流傾有過這樣的互動。

從小到大他見到他們的次數屈指可數。他與沈流傾相處最多的日子是她有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要教他彈鋼琴。

但那一段時間也是他被打次數最多的時候。

“我的爸爸媽媽…”江言再一次開口，但是還沒有想好怎麽說，他的眼睛裏有淚光在閃爍。

這讓安姨有點不安了，梁淺也不鬧騰了，站在她母親身邊看着他。

安姨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這個七歲的小男孩：“我是不是問到了什麽不該問的啊？對不起啊，阿姨不是故意的。那你今晚如果沒人在家的話，要不要去安姨家吃飯。就在隔壁，很近的。”安姨關切地問道。

不知為何，這很輕易地讓江言心裏充滿了酸澀。

他剛來到這個空蕩蕩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子，他很害怕。

他感覺他看不到他的未來，未來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将他吞沒，他看不清。

太無措了。

如今聽到了安姨這麽溫暖的話，他很溫暖。

緩了一會，他無法拒絕這溫暖，他想要找到踩在實地的感覺，最後他破天荒地應了一聲：“嗯”

江言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随意地進到一家他只見過一面的人家裏去吃飯。

得到了他的同意。安姨憐愛地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輕聲說了句：“那我們走吧”，邊說邊帶着江言出去了，梁淺跟在他們身後。

進了屋子，安姨給他找了雙拖鞋，天藍色的，上面還有一只舔着蜜的小熊。

“還好家裏還有一雙小淺的備用拖鞋。你不知道這孩子虎得很，之前她小時候，這拖鞋，沒過多久就會被她拖爛掉，都是在家裏，我都不知道她怎麽搞得”安姨雖像是在責怪梁淺，但兩眼間都是笑意，充滿着慈愛。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包容與愛。

而梁淺這個時候有點無語，幽怨地看着她媽：“真是的，每次都抓着我小時候的事情來笑話我。每次都得害我丢臉。”

“瞧你這孩子說得，這哪是笑話你。好了好了，我先去煮飯了，你帶小言去看看電視。”

“知道了～。”梁淺拉長聲音應道。

他們坐在沙發上，梁淺打開電視機，正在左按右按着，不知道該看什麽。

她看向江言，“我叫梁淺，你們小孩都喜歡看什麽電視劇呀。”還沒等江言回答她，她便自顧自的地說道：“不對，你們哪會看什麽電視劇呀，肯定都看動漫，對，幼稚。”最後梁淺自己總結後下了個定論。

江言：……

然後梁淺就搜索了一下最近很火的一部動漫，轉過頭來看了看江言，用眼光示意：這怎麽樣？

江言沒看過什麽動漫，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但梁淺卻誤解了，“不好看？那遙控器給你，你自己看爸”說着便把遙控器遞給了他。

“不是，我不知道，我沒看過”江言小心地答道。

“哦，這樣啊。沒關系，那就看這個吧。等不好看再換一個。”梁淺說着，于是按向了第一集。

于是他們倆就坐在沙發上，看起了動漫。

耳邊除了動漫中傳來的聲音，還有安姨炒菜的聲音。

這是江言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

就在這樣分神看的時候，他的臉措不及防地被人戳了一下。

他吃驚地看了一下梁淺。

“哈哈”梁淺又像之前吓他的那樣放肆地笑了。

“你好可愛耶，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你就想去捏你的臉。但捏好像不太好，不過沒關系，等以後熟了我就可以捏你了”梁淺一本正經地說道，說完還自我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江言聽到她這樣說，就想到了之前的慕言。他也是在剛見面的時候就戳了一下他的臉。

那他也是因為覺得他可愛嗎？

他很可愛嗎？

他呆呆地：“哦”了一聲。

“哈哈”梁淺又被他給逗笑了。

沒辦法，她家就她一個小孩。她那麽愛玩，但她又是她們這個家族中最小的一個。上面都是哥哥姐姐，每次她都跟在他們後面玩，跟個小跟班一樣。

太無聊了，她還是喜歡跟與她年齡相近的人一起玩，不然帶個弟弟妹妹也好。

所以她小時候經常纏着她媽再給她生一個弟弟或者一個妹妹

但她的媽媽告訴她，她的身體之前就不好，生了她之後呢，身體已經是大不如前了，再生一個的話，她怕有危險。

她還要照顧她，她不想讓她成為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

所以梁淺之後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隔壁搬來了這麽一個可愛的小孩，她當姐姐的願望或許就可以實現了呢。

于是她對江言說：“小言啊，你看我比你大，出于禮貌，你是不是應該喚我一聲姐姐呀”

說完她眨巴眨巴她的那兩雙大眼睛來看着江言。

姐姐嗎？江言張了張嘴，那個“姐”字在嘴裏打轉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

沒等到他甜甜地喚一聲姐姐，梁淺可見的有一點失落。

江言看見了，很着急了，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深呼一口氣，打算豁出去叫梁淺一聲姐姐的時候，這時安姨的聲音響起了“來，吃飯喽”

梁淺聽到了，快速轉頭看了一下，便發出了驚嘆聲，“哇，有魚”

梁淺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是很容易被新鮮的事物迷了眼，分了神的。

梁淺現在眼裏只有那條美味的魚，已經全然忘記了她自己剛才的失落了。

江言再一次不可避免的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吃飯了，他是不是也應該過去呢？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害怕，想要退縮。他突然想回去了，他不想在這裏吃飯了。

安姨溫柔地對江言說道：“小言先過來吃飯吧，電視等會兒再看”

“哦”江言小聲地應了一聲，最後還是慢吞吞地走到了桌子旁。

“小言就跟小淺一起坐吧”安姨說道。

江言于是順從地坐在了梁淺身邊。

桌子上面放有一碗湯，一盤紅燒魚還有一盤…好奇怪，青椒裏面還包個肉，江言不知道這叫什麽。除此之外還有一盤白菜。

“那開始吃吧”安姨說。

安姨的話對梁淺來說好像是一聲開始的命令。

只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中的筷子快速地伸向那魚的中間，一折，那半條魚包括魚尾巴盡數都被她夾進了自己的碗中。

江言震驚了，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有人這樣吃魚的。

安姨看着梁淺的舉動，無奈地笑了一聲。她也從魚上面夾了一大塊魚肉放入江言的碗中。

“小言快吃吧，随便吃，別拘束”安姨關切地說。

“嗯嗯”江言點點頭。

他吃了起來，安姨做的魚很好吃，味道剛剛好。跟他之前吃的飯菜都不一樣，不是那種特別豪華貴的沒有溫度的飯菜，就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江言很新奇。

安姨看着他倆都吃了，這才動手吃飯。

江言吃完了那一塊魚肉，也試着從那塊魚上再夾一塊，他全程都很緊張，直到那塊魚肉被他吃進嘴中，他才安心了。

同時他的心裏也升有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就這樣吃了一會兒，安姨時不時地會夾一些菜給他和梁淺。

“對了，你今天就打算吃魚不吃青椒包肉了嗎？”安姨說着，把那個江言覺得奇怪的那個菜夾給了梁淺，之後也給他夾了一個。

“哦，對哦，我都把它給忘了。哈哈，還是魚太好吃了”梁淺說着，開動了起來。

江言看着這個青椒，有點猶豫，他小聲地說着:“那個，我不吃辣的”

梁淺“啊”了一聲，轉過頭來看着他“沒關系，這個不辣的”說着便從自己碗中夾了一塊肉給江言，“你嘗嘗”

江言用筷子夾了夾這塊肉，但還是沒有吃。

許是安姨看他還有些猶豫，便寬慰他說：“這個确實不辣，你先嘗一嘗，要還是覺得辣的話，不吃就行了”

看着安姨鼓勵的眼神，江言将信就信地咬了一小口。

入口有青椒的味道，混有肉的香味，但确實不辣。

于是他便放松地吃了起來。

安姨看到他這樣便笑了笑。

而梁淺看到了，則得意地笑了笑，說：“對吧，我說的沒錯吧。這道菜可是我媽自創的，厲害吧”

江言看着她，點點頭：“嗯嗯，很厲害。”

梁淺繼續把青椒裏的肉扒出來，然後一擡手，打算将那個剩餘的青椒重新放入菜盤中。

江言就在一旁看着她的迷惑行為。

而安姨看到了，連忙制止了，“停停停停，幹嘛呢！沒看到人家小言還在吃嗎”

梁淺轉過頭來看了看江言，疑惑道:“有什麽關系嗎，我平時都是這樣子的呀”

“平時可以，可今天不行。你先等着，我去拿個盤子給你裝”安姨說着準備起身。

但被江言連忙制止了，“我沒關系的，安姨”

“沒事，你們就坐着吃吧”她說着，用手摸了摸江言的頭，笑了笑。

江言轉頭，看着安姨的背影。

安姨的身上總有一種安靜平和的氣質，讓人感覺很親切和舒服，不容易讓人緊張。

梁淺還在一旁專心地吃，她似乎很能吃，也很喜歡吃。

待安姨把盤子拿過來了，梁淺便很利落地将那個青椒放入盤中。然後又從自己碗中夾出了第二個青椒。

第二個青椒？！

江言很震驚，他都沒注意到梁淺什麽時候夾了第二個。

而且她還将第一個青椒裏的肉吃完了，現在在吃第二個。吃得津津有味。

江言在心裏很佩服她。

一好能吃的大姐姐。

這飯吃得很愉悅。

吃完後安姨讓他在這在玩會再回去，說反正離得也近，不急。

他就又和梁淺一起看那部動漫。

最後他回去時安姨還想送他到家門口，江言連忙搖頭。

臨走時梁淺拉住了他，一臉神秘地從她的口袋中拿出了幾顆水果糖，放到了他的手中。

“給你。收了我的糖，以後要記得叫我姐姐啊”梁淺笑眯眯地說道。

“哦”江言點頭輕聲地應了。

他轉身時心髒還在砰砰地跳。

他進屋關上門。他靠在門上，緩緩地從門上滑落到地上。

現在是冬天，門外很冷，地上更冷。但安姨和梁淺的善意讓他惶惶不安的心終于落到了一點實處。

他看着梁淺給他的糖以及之前慕言給他的糖，這些都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或許還好，也沒有那麽糟糕。

或許之後的生活比以前更好也說不定呢？

總之，他已經沒有那麽害怕了。

他們的善意給了他勇氣，雖然這勇氣也沒有很多，但聊勝于無。

他努力笑了笑。

生活或許是看他太可憐了，施舍了他一點破碎的陽光。

零零點點，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