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

第5章 四季不分

四季不分

算了，這些事情，還是少想些為好。他并不是個能夠輕易釋然的人，面對這種令自己傷心的事，他能做的只是選擇性地逼自己忘記，淡忘掉，不去想，他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突然他感到什麽東西碰了碰自己的腳，他低頭一看，果然是小久。小久是他上初中時就開始養的一條狗，全身淡黃色的。

剛開始在路邊帶他回來的時候，還那麽小一只，一只手就可以托起。現在比之前大多了。

它在慢慢地長大，他亦在慢慢地成長，有它陪着他，他并不孤獨。

他彎下腰，去摸了摸小久的頭，小久在他手上蹭了蹭，用舌頭舔了一下他的手，有點癢。

他起身，應該也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他起身去廚房準備，做今天的晚餐。自從他開始一個人生活，他就開始試着查手機，自己學着做飯，畢竟吃多了外賣也沒有營養，學校的菜吃多了也吃膩了。

剛開始他什麽也不會，有的時候糖和味精他都搞不清楚，有的時候放錯了，嘗起來，那味道真的是，絕了。

現在磨了幾年，他也不敢說很好吃，但至少還行。

小久也跟着他一起來到了廚房，在他腳邊轉來轉去，不停地打轉。還用經常頭去蹭他的腳。

這叫他每次走動時都不太方便，要當心不要踩到它。若不小心踩到了，它便會小聲地叫一聲，連忙走開，到一旁去舔舐着，末了，還在一旁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你。

總讓人忍不住心軟。

晚餐是很簡單的一葷一素，和一碗湯。他吃飯前通常會喝一碗湯。

每次他吃之前，他都會先準備好小久的吃食。就直接拿好它的碗，夾一點這餐吃的菜，然後放到腳邊跟它一起吃。

時間就這樣流逝着，太陽在慢慢地落下，夕陽西下，在落日的餘晖裏，這一人一狗，周圍萦繞的滿是溫馨與安寧。

今晚在睡夢前，江言還是迷迷糊糊地想着開學，想着慕言。

江言覺得一個學期最熱鬧的時候，莫過于開學時與一個學期結束時。

開學來來往往的人都在忙着報名，甚至有的家長都來了，周圍滿是喧鬧。遇到同學，還要打個招呼，聊一下天。而學期結束時，每個學生則都忙着搬書，這些書搬起來多半會累死人，住宿的還要搬衣服什麽的，可謂是兵荒馬亂，忙不過來啊。

第二天天氣明媚，還帶着夏日的燥熱，蟬一聲聲地叫，樹下有着大片大片的陰影。

他擡頭望了望“溫城一中”這四個大字，陽光有些刺眼，他用手掩了掩，虛搭在眼前，透過指縫間的縫隙中，他窺見了被陽光照得微微發出金光的四個大字。

這四個大字沒什麽特別的，讓人奇特新奇的是，在這四個字的前面有一排手拉着手的小卡通人，最旁邊的是兩個高高的人護在旁邊。這些小人五顏六色，姿勢造型什麽的都有，唯有旁邊那兩人是微笑慈愛地着看着他們。

好奇怪呀，江言從小到大的學校中都沒有過這樣做的。這些裝飾有點像是那些幼兒園的作風。

他在這邊想着思考着用意，突然聽到一聲明朗的笑聲，“你皮癢了，傅北塵，”那邊傅北塵一臉誇張地搖頭“啧啧啧，明明就是，你還是太謙虛了”“滾，你再說”……

江言潛意識地離那聲源遠了一點，往旁邊挪了幾步，才轉過頭來，往那個方向看了看。

慕言離他只有幾個人的距離，他看着他和傅北塵說笑着向前走，并未注意到的他。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總是那麽的耀眼，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有的時候看個背影他就能認出這是慕言，就算全校的學生都站到一起，密密麻麻的人都背過身去。他只需掃一眼，心中便知誰是慕言。

了解到這程度恐怕連他的父母家人都沒有吧。江言不禁皺了皺眉頭，在心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人人都能設定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就好了，這樣人人都能得償所願。一個不行就再換一個喜歡，真心的喜歡，也真心的不喜歡。沒有那麽多的愛而不得，就好了。

這天下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了。

換句話說，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就好了。

他來到心悅校區，這應該就是高一的校區。他來到公告版前，那裏有好多人都在找自己的名字和班級。

他在走過去的時候聽到有不少學生發出驚呼聲，和熱切地讨論。

學生：“zhei～  呀，他居然不按成績來分班，哈哈哈哈，我真是太開心了”

學生β“對呀對呀，我來之前還怕會被瞧不起呢”  學生γ“嗯嗯嗯嗯，成績歧視嘛”

學生δ“真奇怪，臨承二中都是一開學直接開始考試分班的”……

不分班？這讓江言對這個學校有點感興趣。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會在哪個班，他在人群邊上往裏看，一個個看過去，終于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13班

“13”江言輕聲念着這兩個數字。他之前在初中時，剛上來就按了成績分班，雖然有規定初中不可以分班，但他們那所中學講究升學率。前100名分在兩個班

随機打亂來。那個時候慕言在一班，而他在二班。

他本以為高中會更嚴格一點，而且這裏還是溫城一中，他們這的重點高中，每年的本科率都達到了95%左右，其它那5%左右走着自己所喜愛的一條路，也都錄取到了很多名校。

他本以為會是一所很嚴格，甚至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學校，畢竟大家都普遍認為嚴師出高徒。

可是這樣，怎麽之前都沒人說起過呢？

帶着這樣的疑惑，他繼續往下看了看，措不及防他看到了慕言的名字！！！

不對，是不是看錯了，他閉了閉眼，複睜開眼睛來再看了一次。對，沒錯就是慕言。他也在13班，怎麽辦？他突然有點不想去報道了。

他退出了人群，到身後一棵樹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現在的心裏有點複雜，有一種不知何來對未知的恐懼感，但也有一種喜悅感。思慮再三，算了，反正慕言也不認識他，以後也只不過是同學而已。

他站起來帶着一種連自己都覺得傻逼的赴死的壯心，去到了13班，一樓有四個班，13班在四樓。

他已經很久沒爬過樓梯了。教室裏有那麽幾個學生和家長，坐在講臺前的是一位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女老師，短頭發，透着一股幹練，但又不失溫和。

她正微笑着和一位家長談話，而在她的左手邊放着一盒糖果，江言看到有阿爾卑斯糖，水果糖，他甚至還在裏面看到了大白兔奶糖…

“您放心，孩子離高考還有三年呢，不急，不要給她太大的壓力，慢慢來，欲速則不達，我們一起努力”那位老師這樣說着。

“哎呀，我也是”那位母親憂心忡忡着，“還是希望老師會多多照顧她一下啊”那位母親有點讨好地說。

而她旁邊那位短頭發的女孩子，則有點難堪而不願地扯了扯她母親的衣服，臉微微漲紅了。

但那位老師仍是微笑着，沒有不耐煩，也沒看出來她到底是個什麽心情。

“班裏的每個同學我都會照顧到的，既然到了我13班，就永遠是我13班的人，永遠是我13班的小朋友。您放心。”

“您可能并不了解溫城一中，我們這裏很好的。我敢說只要是從這裏畢業出去的，就沒有不懷念這裏的”

言畢，她咧嘴笑了一下。“所以真的不用擔心她在這裏會受到欺負，會被人瞧不起，我在這裏呢。”

“沒事的”這位老師給了個安撫的眼神。那位母親還是有點不放心，欲言又止。

“請相信我”那位老師又堅定地說。

那位母親看到老師這般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嘆了口氣，“那好吧，那就麻煩老師了”

“不麻煩，應該的”老師說完又轉頭把目光移到了那個低着頭的女孩身上，溫和地說道：“江浸月是吧，‘別時茫茫江浸月’從意境上來說挺美的，名字也很好聽。”

那位母親聽到了笑了笑。

說着，她把手伸進了那盒糖果中，挑了幾顆糖出來，“來，把手伸出來”

江浸月有點緊張，慢吞吞地伸出手來，老師把手中的糖輕輕地放到她的手中。

江言看着這個場景，想到小時候慕言給他糖的事情，不由得微微一笑，心裏有點暖，對這位初見的老師添了幾分好感。

“歡迎來到13班，成為這個大家庭中的一員。希望你以後在這個班學習的日子能像這些糖一樣得甜。”老師微笑地輕聲說。

江浸月有點受受寵若驚，接住糖的手有點發顫，聲音有點抖，小聲地說：“謝，謝謝老師”

江浸月聽到老師對她的祝福，既感動又開心。

“嗯，不客氣。小月別緊張。對了記得下午三點要到教室報道，剛開學還是有點事情要做的。”老師輕聲囑咐着。

“嗯嗯，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江浸月将糖握在手裏，心裏有點酸軟。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那個老師這樣叫過她，這麽溫和親切。

有些老師瞧不起差生，只看得到好的學生，也不太關心中等生；有些老師是淡漠的，不怎麽關心學生，一下課就提書走人。很少會有老師會注意到并了解全班人。

她從小成績不太好，每周補課就沒斷過，補課後的成績也沒多好，只能說還能看。

就連進到這裏來，她都算得上是超長發揮，卡着線進來的。她家也不算是很富裕的家庭，她的母親把錢都花在了她和姐姐身上，處處為她們着想。

她不想增添她媽媽的負擔，她一直在認真學習，每天做了很多的題和作業。可她是那麽笨，記性是那麽差，總是做不好。

她很愧疚。

她沒有一天是沒有壓力的。

到了這裏來，她的壓力就更大了。在開學前她做了很多夢，夢裏她跟不上、她跟她媽媽說她怕她一考就是個倒數、她還怕同學們瞧不起她，怕他們笑話她……

她還怕好多好多事情，噩夢做了一次又一次，反反複複地折磨着她，一直到開學前。

而今現在這個老師卻又讓她不這麽害怕了。

她跟母親與老師告別後便離開了教室。另外幾個同學寫完了什麽，都紛紛把一張信紙交給了老師。

“老師再見”“嗯”那位老師把手伸進那個盒子中，還是拿了幾顆糖給他們每一個人“咱們下午見，拜拜”

“啊，下午見”其中一位同學誇張的露出一張痛苦的表情，眼神分明寫滿了幽怨。

那位老師便笑了，“好了，黃君慎，下午又不上課考試，不會要了你的命的”

“啊，真的嗎，哦那太好了”說着黃君慎便一展笑顏，雙手一合，念叨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

“佛慈悲”還沒說出來便被那老師用糖砸了過去，“我的天哪！老師你搞襲擊！”

黃君慎一邊說着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撿糖。

但還是沒撿到，那糖就順着他的衣服掉到了地上。

“诶！”黃君慎的表情凝固了。

……

“哈哈”老師一臉看戲的表情。其他幾位同學也都好笑地看着他。甚至徐清織還不小心地笑了出來。就連江言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葉然辭把手搭在黃君肩上“兄dei，節哀”

黃君慎立馬反應過來，秒怼回去“節什麽哀，老師又沒死。對吧，老師，你看他咒你。”他向老師挑了挑眉，示意老師。

“嗯哼，你膽肥了呀，難道不是你咒我嗎？”老師給了他一個毫無威嚴的警告。

“哪有，我馬上滾。不過在滾之前，作為一名君子，老師給我的糖我還是要收的。”說着便從從容容優雅地把糖從地上撿了起來。

“真是一名君子。”徐清織打趣道，給了他一個肯定。

他們第一天來報道，彼此之間還不太熟，黃君慎沒想到還有女生會接話。

于是他剝開糖紙，把糖咬進嘴裏，說：“真是不好意思了，居然被你發現了。”

“哈哈，那是”徐清織說。

氣氛一活躍，徐清織旁邊一女生池潼也笑了。那兩個男生易知學和夏侯城也笑了。

“好了，那老師我們真的走了啊，老師拜拜～”“老師再見”“拜拜”老師向他們告完，轉頭看向江言那個方向。

“好了，到你們了，你們三個快來報道吧”

三個？什麽時候又來了兩個人，他怎麽沒發現，可能剛才看得有趣，沒注意到。

一轉頭就猝不及防看到慕言就站在自己身後。

！what！

他情不自禁地往後挪了一大步。怎麽現在慕言變得那麽神出鬼沒了，會吓死人。

一旁的慕言有點驚訝于江言的反應，“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嗎？”

“哦，沒事”江言明白自己有點反應過激了。

剛剛慕言到的時候，還沒進來就聽到裏面一陣插科打诨的聲音，他和傅北塵便沒進去，在外看戲般看了會。

望過去的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那個穿着白色襯衣的男孩。他只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不知為何感覺他有點脫離了熱鬧的疏離感。

但從他那個角度，卻可以看到他淺淺的笑意從臉上的梨窩漏出來。

慕言看到江言的眼睛時有點驚訝，桃花眼？他很少見到有桃花眼的男生。

江言望向他時，眼裏仿佛有一泓清泉緩緩流動，有着無線明媚的春光。明明夏天都快接近尾聲了，他卻覺得可能是春天吧。

看到你好像四季都不太分明了。

慕言低了低頭，斂了斂思緒。

“好了，現在請告訴我你們的尊姓大名吧”老師心情愉悅地說。

而慕言紳士地在等着江言先說，江言在等着慕言說，傅北塵則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嗯哼？說話呀？”老師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們。

最後還是傅北塵先說“老師你好，我叫傅北塵”

“傅北塵，好的，OK。歡迎來到13班這個大家庭中。我是你們的物理老師華瓊梳，那個華字是第四聲別念錯了哦。念錯了出去別說是我教的，也別說你是13班的”

他們三人都笑了笑。

“其實錢你們應該都在手機上交完了，我們今天下午主要是認人而已。然後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們做。”

老師說着從右手邊重新拿過一張剛剛那些同學們給她的那張信紙。

遞給傅北塵微笑道：“我希望你們每個人可以寫下自己的夢想，理想中的大學，可以嗎？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如果暫時還沒想好的話，就寫自己之前看到過的最美的風景吧。”

“好”傅北塵說着接過那張信紙，同時老師還遞給了他幾顆糖，“謝謝老師”

“嗯，不客氣。就随便坐一個位置寫。你有筆嗎？”老師關切道。

“有，”傅北塵說。

“好，那你們兩個——”老師拖長聲音說。

“江言”

“慕言”

兩人同時開口，兩個言重疊在一起，變成了一個言。

慕言的眼裏閃過一絲絲意外，嗯？他們的名字好像耶。一旁的江言就沒那麽意外了，他早就知道了。

窗外的蟬還是一聲聲地叫，江言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他突然有點期待以後的日子了。

就像小時候期待慕言來接自己上下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