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今天,周五,将被陳妙妙稱為“此生最倒黴的日子”之一。
除了瞌睡蟲侵腦,讓她錯過了一場粉絲福利和空降直播外。
最最氣惱的是,三人好不容易擠破腦袋,成功排隊檢票時,陳妙妙發現,她的證件不在包裏。
“沒有,這裏也沒有,怎麽會沒有……”
将小書包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見到那張代表年齡的卡片,陳妙妙急得快要掉眼淚。
溫南星透過她的表情,幾乎可以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女孩,輕輕地碎了。
“這是誰的問題?”岑黎環着手臂,一點兒也沒有着急的樣。
溫南星先安撫陳妙妙,接着問:“沒有別的辦法嗎?比如臨時證明什麽的。”
“有啊,可以用家長的身份證明。”岑黎說。
溫南星剛欣喜一瞬,又聽他說。
“但這裏沒有她的家長,”岑黎指指自己,再指指陳妙妙,“我倆,假的。”
溫南星:“……”
邏輯上似乎是這樣沒錯。
“那要不……”
溫南星思忖一下,說:“換一個地方?應該有不需要證件就可以直接買票的那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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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黎思忖一下,接着扭曲且古怪地冷笑一聲:“當然有。”
溫南星:“。”說話就說話,為什麽要笑得那麽詭異。
陳妙妙:“……”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人的直覺有時候很準,在看見游樂場附近奇妙地出現了一塊兒童游耍聖地時,陳妙妙瞪直雙眼,怒了。
一方僅有游樂場十分之一面積的小公園,也叫一個人擠人,聲勢浩大得能頂破天。
熱鬧,充滿生機。
“滑滑梯,搖搖椅,挖沙子,還能蕩秋千。”岑黎指着遠處幾個小孩騎着木馬的公園,說,“最重要的是免費。”
陳妙妙:“……”
“哦,也不全是。”
岑黎看了眼側邊樹立的告示:“小火車收費,單次十五,辦卡兩百,二十次。”
此時,小火車正好滿員,發動機“嗚嗚嗚”作響,歡聲笑語與轟隆聲此起彼伏,相得益彰。
溫南星:“……”
什麽公園,還能辦卡……?
至于到底是小公園喧賓奪主,搶游樂場的生意,還是游樂場率先挖掘到這處龐大人流量……都不重要。
總之,有錢有時間的,就挨個排隊進園區,沒錢沒時間的,在這處停留一段時間,大人談八卦,小孩交朋友。
頗有煙火氣息。
陳妙妙面無表情:“我選擇拒絕。”
她都多大了!這裏面的小孩有超過十歲的嗎?!
岑黎本意也就是逗逗她,于是幾人再往前走一段距離,隔壁破舊的商場內部大廳,隐藏着一塊富麗堂皇的冰雪世界。
是一處溜冰場。
陳妙妙又怒了:“……就這,還不如回去坐坐摩天輪算了呢!”
岑黎眉峰一挑:“可以,你這就打道回府吧,我們留在這兒享受一下速度與激情。”
陳妙妙剛想說誰會想在這裏享受,誰料轉過腦袋一看,他的小溫哥哥嘴巴張成一個O形,眼裏迸發着閃爍光亮。
似乎……很期待這場因禍得福的溜冰運動。
岑黎忽視一旁的小姑娘,自然而然地對期待值拉滿的溫南星說:“走吧,難得的假期。”
陳妙妙:“……”
一咬牙,來都來了。
進去一看。
嚯,裏面別有洞天呢。
滑冰場在地下層,從扶梯下去還能看到其他例如攀岩、射箭、舞蹈等運動項目。
地段雖然偏,但勝在規模大,租金應該也便宜吧,溫南星想着。
“怪不得建在這裏。”俯瞰着如同深淵般的雪白場地,他又忍不住感嘆。
“……”陳妙妙委委屈屈,“小溫哥哥你怎麽能被這點小破地方吸引呢……”
溫南星恬然一笑,耳尖稍稍漫了紅,縱使是在雪鄉,他也沒滑過雪,沒溜過冰,在別人眼裏就是個不懂得享樂的“書呆子”。
冬至來臨,他就會像過冬的小松鼠一般,屯糧,然後蝸居,冬眠。
所以相較于寒冷的冬季,溫南星更傾向于炎熱的夏季。
不怕熱,但尤為畏寒。
三人成團,工作人員正忙得不可開交,告訴他們門票價錢是五十一小時,需要租賃冰鞋的話需要押金一百。
說完便塞了一人一個标簽手環,到時候一手交鞋一手還錢。
特別像大澡堂裏會分發的那種手環。
有紅有綠,只是不分男女,不分小孩罷了。
感嘆完室內的宏偉,溫南星邊往裏走邊問:“你怎麽知道這裏有一家溜冰場的?”
“我有網,能搜索。”岑黎倒是沒看傻子一樣看溫南星,耐心地說。
“啊對……”
溫南星挑選着琳琅滿目的冰鞋,伸出的手突然滞住。
冰鞋大多數都是基礎款,他不懂怎麽選鞋,但藝術生眼光高,最首要的不是舒适程度,而是第一眼,得美觀,得中看。
所以溫南星拿了一雙純黑,怎麽都不會出錯的顏色。
陳妙妙的兒童鞋小一號,就少了很多款式,孩童的色彩更加鮮亮。
萬千花叢中過,她硬是找到一雙白色。
岑黎認認真真在鞋櫃上挑選,良久才找到一雙冰刀相對鋒利,嶄新的,然後放在溫南星腳邊:“大一號的可能會更加舒适一點,不擠腳。”
“你試試,如果太大就換這雙,小半號。”他說。
溫南星頓了頓,道了聲好,就見岑黎又去幫陳妙妙穿鞋。
也忙得跟陀螺似的,轉不停。
穿上比平時重上一倍多的冰鞋,佩戴完護膝嘗試站起身的時候,溫南星才知道什麽叫做如履薄冰,幾乎是扶着牆壁才堪堪穩住身子。
這對于四肢不協調的人來說,是一場比跳舞更具有難度的運動。
在室內木地板上行走都艱難,更遑論接下去得在冰上滑行。
不摔屁墩是不可能活着出場地的。
一片白茫的路面上到處是劃痕,有直線,有弧線,有圈,大抵是過彎跳躍轉圈的那種。
陳妙妙在小孩紮堆的地方,哧溜一下便從溫南星眼前飄過,幽靈一般迅速,只留下一道殘影。
聲音也在胡亂飛舞。
“小溫哥哥——”
咻。
飄着過去了。
“快來——”
咻。
又過去了。
溫南星:“……”
他突然感覺自己壓根無處下腳。
“愣着幹啥呢,不劃就賺不回本了,一小時五十多呢。”
這道聲音倒是實實在在砸進耳朵裏了。
岑黎穿上鞋,就看見溫南星茫然地盯着來來往往匆匆掠過的人。
只要有人劃過去,他身子就往後退一下,再等下一個空閑的間隙,試探性地伸出腿,踩實地面再跺兩下。
小心翼翼的樣子尤其像剛學會游泳的鴨子。
總得拿腳先探探底。
“我沒想到鞋子上是真的冰刀。”感受着腳底的重量,溫南星梗着脖頸扭頭。
岑黎掀起眼皮看他,好笑地問:“你以為呢。”
“有很多輪子的那種鞋。”溫南星抿唇。
岑黎噗嗤一聲:“後面還帶個剎車的那種是吧。”
溫南星尴尬地“嗯”一聲。
“那只能叫輪滑。”岑黎糾正他。
望着溫南星別扭又僵硬的姿勢,岑黎轉而站到他面前,雙掌平攤,朝他伸手。
“做什麽……”
溫南星擡頭,正想問,只聽岑黎道:“來吧,先帶你進場地,總不能一直在外圍看着。”
聽完這話,溫南星微怔:“你會滑冰?”
因為他看陳妙妙耍得很厲害,雖然沒有特別高超的溜冰技巧,但她身上的護具對她來說,顯然是一種擺設。
岑黎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小姑娘真是個風風火火費女漢子。
一個人自娛自樂也高興着呢。
“我?”岑黎注意着周邊閃過的“幽靈”,拖長聲音,“當然……”
“不會。”
他說:“但我有網,能搜。”
溫南星噎了一下:“……”
然後就看見他真的掏出手機,噼裏啪啦敲字——
“零基礎小白如何五分鐘學會基礎溜冰”
“新手滑冰經常犯的十個錯誤”
“一分鐘學會基礎剎車”
很好。
現學現賣。
“ok,現在起碼眼睛會了。”岑黎收起手機,低頭看溫南星的膝蓋,然後頗有教練的專業姿态說,“首先,咱們的膝蓋要彎起來,上身稍微前傾,然後放輕松,重心下沉。”
還真有模有樣。
溫南星忽地開口:“你……”
溫南星微懼,可身前有人,就算他現在往前摔,那也是摔在岑黎身上,即使是向後摔,岑黎也一定會眼疾手快地撈住他。
安全指數極高。
“要學會跑也得學會走……一條腿一來,一二,一二一……”岑黎說完,才适時擡眼,“嗯?”
跟随着節拍一點一點挪步,溫南星顫抖着晃晃悠悠動着腿,原本白淨的一張小臉皺成菜色,但還不忘誇贊這位負責的“教練”:“學習能力肯定很強。”
又誇呢。
“是啊,年級第一,總得要拿出點真本事來,”岑黎聳聳肩,毫不謙虛地收下他的誇贊,再看向他,“不然連炫耀的資本都沒有。”
當然,還有向心儀的人獻殷勤。
孔雀開屏一樣。
說罷,他擡起臂膀,虛扶住溫南星的手,讓他搭自己,旋即引導着人往前走。
只是溫南星似乎會錯了意,動了動自己的膝蓋,朝岑黎的方向邁步,接着将自己手落下,落進另一只溫燙的手心裏。
掌心貼着掌心,傳遞溫度。
心跳突突。
岑黎未斂起的笑僵在原地。
眼前的人突然沒了動作,溫南星擡眼,發現岑黎一直盯着他的手,于是便問:“怎麽了?”
給予他的回應是一陣默然,以及耳後薄紅。
“小溫哥哥!你快看我會旋轉了!”
突地一聲稚嫩孩童音。
恍然回神。
“沒事……”岑黎視線到處亂竄,低着腦袋,就是不敢直視對方,“走,現在進去。”
不就拉個手,十指相扣都有過。
真挺沒出息的。
身體似乎接收到了某種信號,感受到稍顯粗粝的指紋在掌心摩擦,溫南星雙腿跟着不自主滑行。
預先在靠近圍欄的位置演練過幾遍,溫南星接受新運動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很快便能繞着場地邊緣轉圈。
……只不過是原地轉圈。
走直線稍顯困難。
岑黎此刻是真像一位護着自己蹒跚走路的幼兒的老父親,操碎了心一般跟在溫南星屁股後邊。
看他漸漸掌握技巧,興奮得臉頰都開始卷着紅撲撲的腮紅……
這就是養成系的成就感嗎?
岑黎兀自想。
然而思緒剛冒出一個尖尖頭,就見溫南星突地腳底打滑,差一絲就和大地母親來了個親密接觸。
岑黎心下一慌,趕忙去接,好在溫南星牢牢記得要剎車,沒真摔。
但岑黎仍是心有餘悸:“……要不我給你租一個小鯨魚吧?”
要早知道溜冰的危險指數都這麽高,他怎麽可能還帶人過來!
“小鯨魚?”溫南星疑惑,“那是什麽?”
岑黎手指在空中一劃,指向他背後。
冰場中央,一對小情侶一前一後,後者坐在小鯨魚也就是輔助溜冰器上悠哉,前者使出蠻力拉着她的兩雙手持續在冰面上滑行,尖叫聲與速度成正比。
“……”
看上去對小學生來說有些幼稚,但對熱戀期的小情侶們來說剛剛好。
溫南星還是:“……不了吧。”
溫南星這邊剛說完,那對小情侶便朝他的邊緣方向風馳電掣而來,中途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總是擦着其他人的手臂呲溜過去,引得大多數人公憤。
可他們似乎不在意,或者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這樣迅疾的速度讓兩人壓根避之不及,于是——
“車禍”便發生了。
不算安靜的室內,這會兒一切聲音嘎然而止。
溫南星到底是個成年人,标準身高,徒然将全身重量往一人身上傾倒……任這個人是岑黎也有些吃不消。
畢竟護膝只能保護手肘與膝蓋。
“對不起!你們沒事兒吧?”那對小情侶後知後覺道歉。
像兩塊巨石一般不由分說撞上來,溫南星只覺眼冒金星,但身體沒有一處疼痛。
因為撞上圍牆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背後的岑黎啊。
也顧不得此時的姿勢有多麽令人誤會,溫南星忙不疊站直,去查探岑黎的傷勢:“你沒事吧?”
混亂的聲音敲打着神經,也帶動痛覺的産生。
嘶……
真疼啊。
可一生要強的男人咬牙:“沒事。”
只是私下裏,悄悄轉了轉手腕,試圖将被人壓倒的那只手從壓迫中解救出來。
沒讓人發現半點異常。
岑黎強顏歡笑:“但你好像……”
溫南星急切地看着他,生怕給人壓出一個好歹來。
半晌,岑黎看着他,調侃似的道:“有點長肉了。”